“丑”作為一個美學概念，與“美”相對，指人與客觀事物在社會實踐中歷史地形成的一種否定性關系。從形態(tài)上來看，藝術中的丑多表現(xiàn)為生理上的畸形、道德上的敗壞、精神上的怪癖、扭曲；從審美體驗上，丑常常引起不安、痛苦、恐怖的情感，并且也能給人快感，不過是一種帶有苦味的快感，一種染上了痛苦色彩的快感。我們現(xiàn)實生活中除了美的東西外，還有丑的存在，比如卑鄙、陰險、狡猾、自私等等。我們語文課堂在對課文中出現(xiàn)的美的形象進行審美發(fā)現(xiàn)時也要對文學藝術中出現(xiàn)的丑形象進行挖掘和揭露，讓藝術的丑與藝術的美一樣綻放出藝術的魅力。而初中的語文課文中也有很多藝術丑的形象：諸如《皇帝的新裝》中虛偽愚蠢的皇帝；《楊修之死》中陰險奸詐、冷酷無情的的奸雄曹操；《我的叔叔于勒》中自私貪婪、金錢唯尊的菲利普夫婦；《范進中舉》中趨炎附勢、嫌貧愛富的胡屠戶和逢迎諂媚的市儈人物張鄉(xiāng)紳，還有是《孔乙已》中好吃懶做、迂腐無能、麻木自欺的孔乙已等等。這里眾多的藝術丑形象給我們審丑教學提供了大量的教學素材。本文以《孔乙已》中孔乙已形象的審丑為例談談初中語文課中的審丑教育。

一、課文中“丑”的發(fā)掘

“審丑”與“審美”是一致的，是一組對立統(tǒng)一的存在，“審丑”不是對“審美”的否定，而應該是補充。所以我們在教學語文課文時除了開展“審美”活動外還要進行“審丑”的教育。那么要“審丑”首先要對“丑”發(fā)現(xiàn)，并正確處理好“審丑”與“審美”的辯證統(tǒng)一關系。

《孔乙己》的產生是魯迅對于當時中國的社會現(xiàn)實和支配著這種體制運行的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精神深刻體察的結果。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魯迅對知識分子舊有的生活狀態(tài)的反思和新的生活方式的探索。充滿了對落寞知識分子的失意的同情。課文把孔乙已放在了一個冷漠無情的社會環(huán)境中讓他哀鳴，從中透露出對知識分子命運的思考。其中的主人公孔乙已是一個丑的形象。他好吃懶做：他“不會營生”而導致了“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他“寫得一筆好字，便替人家抄抄書，換一碗飯吃”可又“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和書籍紙張筆硯，一齊失蹤?！彼馗療o能：雖有高大的身材，但時常受傷，花白胡子也是亂蓬蓬的，“穿的雖然是長衫，可是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边@里的穿是孔乙已極有特點的，“又臟又破”“十多年沒補也沒有洗”這是讓人作嘔的，這樣一身打扮著實讓人看而生厭，是一種極丑的形象。此外還有麻木自欺：“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穿長衫代表著他是一個讀書人，而站著喝酒又代表著他是一個“做工的人”即民工，讀書人與做工的人的階級隔膜卻統(tǒng)一在孔乙已身上讓讀者覺得是那么地不和諧那么地別扭。這樣的一個矛盾的身份著實讓人費解，這種觀念上的畸形人是一種精神的扭曲。明顯是死要面子的性格使然，可見其自欺的性格。語文課堂老師在帶領學生們感受這種滑稽形象時引發(fā)了同學們的不安、鄙棄可又同情。

此外，孔乙已生活的環(huán)境也是“丑”的。人與人之間是冷酷的，特別是短衣幫們對孔乙已極盡諷刺、挖苦。當孔乙已挨打時，他們就拿他開心：“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他不回答”“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孔乙已“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他們又哄笑著。對孔乙已而言，這種環(huán)境是社會道德的敗壞，是一種恐怖的社會，是一種極“丑”的生存環(huán)境——眾短衣幫們的笑觸動著孔乙已的心靈傷疤，讓孔乙已心靈受傷的同時自尊也被摔得粉碎。別人的快活是建立在孔乙已頹唐不安的痛苦中的，孔乙已越受傷短衣幫就越快樂越滿足。語文課上我們應該引導學生感受這個“丑”并從中激發(fā)學生對孔乙已的同情，從而達到“審丑”與“審美”的統(tǒng)一。其次在這種“丑”的環(huán)境下孔乙已受到輕視、歧視并由此而產生內心孤獨。課文中“我”是一個小孩，但孔乙已在“我”眼里是一個“討飯一樣的人”，眾人對待孔乙已也完全是把他看成一個多余的人，因為“沒有他，別人也便這么過”，有了他也只不過多了一個笑柄罷了。這樣的一個生存環(huán)境，對孔乙已而言，可以說是一個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眾人把孔乙已孤立起來了這是一種社會的變態(tài)。第三是孔乙已挨打之后眾人對他的態(tài)度：孔乙已偷了丁舉人家的東西，被打折腿，眾人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兒的同情；當打折腿后的孔乙已出現(xiàn)在“我”眼前時的描寫“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穿一件破夾襖，盤著兩腿，下面墊一個蒲包，用草繩在肩上掛住”。這個外貌描寫刻畫出孔已乙經歷一次摧殘后變成一個畸形人的樣子，但他仍得不到別人的同情，作者給我們描繪了“丑”的環(huán)境讓孔已乙變成了一個“丑”的形象，那是一個弱者的悲慘遭遇。這樣的生存環(huán)境讓人不安、恐怖，我們在課堂上要引導學生發(fā)現(xiàn)這種“丑”。

二、審丑教育的探索

審丑從主體方面說是指個體對丑的否定性或作為否定性的丑的判斷、品評、鑒賞、批判、寬容、改造等各種能力的總和。從客體方面講，審丑是指把握丑的否定性本質及其形態(tài)在社會歷史中的演變和作用。從主客體關系方面講，所謂審丑是非和諧的對象在主體（包括創(chuàng)作主體和接受主體）方面引起的否定性情感判斷和否定性價值判斷。在對立的社會，自私、冷漠、卑劣、虛偽和自欺等“丑”的形式時時圍繞著我們，強烈地撞擊著我們的心靈，這些對美的反叛、價值的顛覆降低了社會整體的文明質量，降低了學生認知能力和審美能力。比如一些較低俗的電視選秀節(jié)目、網暴出的“女體盛”、“芙蓉姐姐”、一夜走紅網絡的“鳳姐”、一些車展中的車模等等。這些低俗的賤文化沖擊著當今青少年的眼球，給他們的價值觀形成也帶來了巨大的沖擊，正在價值觀形成期的青少年很容易被這些“丑”文化帶入歧途，讓青少年的思想變得虛無。基于這些社會新態(tài)勢，承擔下一代培養(yǎng)任務的學校，承擔文明傳承任務的課堂，承擔青年世界觀塑造的教師理應調整我們的教育方式方法，完善審美教育。以前的順思維審美可能不足以滿足當代美育要求，所以我們還要有一種更具針對性的逆思維審美——即審丑。我們的美育不能只是唯美的一元化單向性發(fā)展，而應該有審美教育的另一面——審丑。只有通過審丑這個逆向的審美讓學生對“丑”的本質的認識，產生對“丑”的情感對立，從而培養(yǎng)學生對美的認知力與創(chuàng)造力。endprint

比如說孔乙已形象的分析中，孔乙已有一個矛盾性的身份就是既穿長衫而又站著喝酒。這里面有一個被動性和一個主動性存在：他站著喝酒是生活所迫，他沒有足夠的經濟支付能力所以這是被動的；而穿長衫則是沒人強迫他的，是孔乙已為了標榜自己是讀書人主動而為的。所以從主觀上分析孔乙已自身性格上有畸形——死要面子，自欺欺人；而從客觀上分析是當時的社會狀況存在不公正性，“讀書人”有特權，還是“學而優(yōu)則仕”在起作用。在中國封建社會里所有的官僚都要通過科舉考試并由合格者出任，這些人在后來就形成了士大夫階層。這一階層大體上屬于地主階級，但是要保證士大夫身份的統(tǒng)一性，他們首先得是具有能夠通過考試的有古典教養(yǎng)的讀書人。因而讀書人在科舉選仕的社會里是很被重視。也正是基于這樣的原因，才使得孔乙已不肯脫掉他標榜“讀書人”的長衫。所以說是社會中無形的制度或思想對孔乙已的毒害。我們在引導學生審丑時就要讓學生深入“丑”的本質的理解，而不能只停留在對孔乙已一味的批叛與唾棄上。從孔乙已身上我們引導學生樹立正確的價值觀、正確的名利觀、正確的評價社會觀等，這樣才實現(xiàn)審丑教育之目的。

其次是課文中出現(xiàn)的短衣幫形象，這是一個構成孔乙已“丑”的生存環(huán)境的重要因素之一。我們著重看短衣幫們對孔乙已的態(tài)度：當孔乙已在他們面前出現(xiàn)的時候他們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絲毫不顧及孔乙已的心理感受，孔乙已越難堪他們就越能得到自我心理的滿足。這樣的生存環(huán)境對孔乙已是排斥的、孤立的，扭曲的，甚至說給任何人的感受都是一種不安，一種恐懼、一種焦慮。面對一個落寞書生，面對一個生活的弱者，面對一個心靈受傷者這些短衣幫們?yōu)槭裁礇]有一點同情心呢？聽到孔乙已遭到丁舉人的毆打的消息，這些短衣幫們?yōu)槭裁礇]有為孔乙已打抱不平反而還冷漠地取笑呢？當孔乙已脆弱的心受到傷害時，他們不是呵護而是撒鹽；當懦弱的孔乙已遭到毆打時，他們不是憤怒而是痛快。他們完全把孔乙已放在了“異已”的位置。這些都構成了孔乙已“丑”的生存環(huán)境，老師要引導學生審視分析。從中激發(fā)起學生對孔乙已生存環(huán)境中“丑”的本質的認識，從而達到對學生價值觀的引領作用，最終通過“審丑”達到“審美”。這就是在課堂實現(xiàn)的審丑教育，在眾多丑的形式沖擊著青少年心靈的今天，通過審丑教育能幫助青少年樹立健康的心理。因為審丑教育，可以幫助我們以一種否定的形式及反向的思維去審視藝術丑的負效應、負作用和負面價值。能幫助我們對丑進行正確地審視，在對其否定性的評價中表現(xiàn)我們的憤怒情感，從而在自我行動中抑制丑、修正丑。通過審丑教育，還可以健全審美心理結構，提高鑒賞力；幫助樹立正確的審美觀、審美趣味，培養(yǎng)良好的審美素養(yǎng)。通過審丑教育，還能大大提高青少年識別美丑的能力，提高他們的承受能力，從而更有效地預防和減少心理扭曲或畸形，增強他們的心理健康。

審丑并不是讓學生學“丑”，也不排斥“審美”，而是讓學生在“審丑”中產生對“丑”的鄙棄，如對弱者的同情、對冷漠的批判等并對美產生崇敬、仰慕、學習等，是另一種形式的“審美”。黑格爾在《法哲學原理》一書中說：“人既是高貴的東西，同時又是完全低微的東西。它包含著無限東西和完全有限東西的統(tǒng)一，以及一定界限和完全界限的統(tǒng)一。人的高貴之處，就在于能保持這種矛盾”?！懊馈迸c“丑”是相對而存在的，人性本來就是美與丑的結合體，我們語文教學的其中一項任務就是要讓學生有分辨“美”與“丑”的能力。因此，我們在教學《孔乙已》時，就要適時地帶領學生去發(fā)現(xiàn)孔乙已、短衣幫們身上“丑”描寫，揭示他們身上的人性弱點。從而激發(fā)學生對“丑”的唾棄和對美的仰慕之情，使得對人物形象的分析能更加辯證合理，確立更加辯證的“審美”觀。

語文教學是一項復雜的感受人性、揭示生命本真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審美”與“審丑”應該相互支撐，相互補充，排斥其中任何一種教育都是跛足的。我們語文老師在教學課文時就要激發(fā)學生的智慧，引導他們用自己的一雙慧眼去發(fā)現(xiàn)人性中的“美”，去審視人性中的“丑”從而能讓學生的人格更加健全，思想更加辯證，這也許是語文教學的另一種境界，也是美育的另一種方式。審丑應該成為眾多語文老師關注的焦點，成為語文教學的另一種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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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貴天 福建省長汀縣河田中學 36630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