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濤
英譯本中的俄羅斯白銀時代
高海濤
世紀末尋找世紀末,世紀初發(fā)現(xiàn)世紀初,而對中國和世界詩壇而言,發(fā)端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俄羅斯白銀時代詩歌也許最有理由受到雙重喜愛,它像春天的傍晚,也像冬天的早晨。就我個人來說,白銀時代最打動我的一是那些群星璀璨的詩人們在苦難中擔當?shù)拿\,二是他們的詩歌所具有的恢宏卓越的兼美氣質(zhì)——既是對俄羅斯歷史的重新發(fā)現(xiàn),也是對世界文化的深情眷戀;既是唯美主義的啟示錄,也是現(xiàn)代派精神的宣言書;既是象征的、神奇的、彌撒亞的,也是現(xiàn)實的、大地的、人民的??傊?,白銀時代的美是一種兼美,或者可稱為“總體性”之美,而這樣的美學特征,我覺得不僅是中國新詩所缺乏的,也是我們反觀西方現(xiàn)代詩歌的一個重要維度。
我近年嘗試譯一些英文詩,在此過程中,英譯本的白銀時代詩歌也進入了我的視野。因為熱愛,就忍不住轉(zhuǎn)譯了其中的一些詩作。僅僅根據(jù)英文譯本,用中文轉(zhuǎn)譯俄羅斯詩人的詩,這樣做有意義嗎?我認為有。翻譯是什么?翻譯是一種文化密碼的轉(zhuǎn)換,也是一種文化理解的交流。所以,正如白銀時代詩歌是我們反觀英文詩的重要維度,英譯本中的白銀時代詩歌同樣能為我們提供某種參照。
白銀時代的詩歌王子曼德爾斯塔姆曾這樣寫道:“韃靼人,烏茲別克人和涅涅茨人/整個烏克蘭民族/甚至伏爾加流域的德國人/都在等待自己的翻譯/或許在此一刻/某個日本人正在/把我翻譯成土耳其語/直接滲透進我的靈魂?!边@幾句詩讓我特別感動,我知道現(xiàn)代翻譯學的課題之一,就是對于翻譯之翻譯的研究,而詩人在這里所期待的,正是翻譯的循環(huán),并將其上升到了文化生命的高度,是文化精神的象征。
這里選譯的10首詩,分別參照了以下英譯本:
1.美國俄亥俄大學出版社(Ohio University Press)1985年出版的《你將聽見雷聲:阿赫瑪托娃詩選》(You Will Hear Thunder:PoemsbyAnna Akhmatova),英譯者是D.M.Thomas;
2.美國西北大學出版社(Northwestern University Press)2001年出版的《帕斯捷爾納克:生活,我的姐妹》(Boris Pasternak:My Sister-Life),英譯者是Mark Rudman;
3.紐約書評(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1973年出版的《曼德爾斯塔姆詩選》(The Selected Poems of OsipMandelstam),英譯者是Clarence Brown and W.S.Merwin;
4.英國布萊達克斯圖書公司(Bloodaxe Books Ltd)1991年出版的《曼德爾斯塔姆:莫斯科筆記》(Osip Mandelstam:The Moscow Notebooks),英譯者是Richard&Elizabeth McKane。
但這獵狼的年代撲上我肩頭,
雖然我早已不再有狼的血緣,
最好讓我像一頂怕冷的帽子
被塞進狐皮袖筒,如同在西伯利亞荒原。
這樣我就看不見懦夫和稀泥流淌,
也看不見車輪下的血跡斑斑,
藍色的北極狐會從此整夜整夜,
向我顯示它們那原始的美艷。
或把我?guī)нM葉尼塞河奔流的夜晚,
那里高大的松樹接近著星天,
只有同等的力量才能殺死我,
因為我早已不再有狼的血緣。
你拿走了大海和所有的空間,
只給我留下農(nóng)鞋大的土地,
還在四周布滿柵欄。
但這樣做對你有何益處?
沒有。因為只要你留下我的雙唇,
在沉默中,它們也有遼闊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