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 舟
《一個下午的延伸》寫于一九九七年,屈指算來,已是十七年前。
在喬葉自己圈定的個人寫作史中,她將該篇視為了自己的第一個短篇。如今回溯,喬葉以“慈祥”之情打量自己的這篇少作,而我,不免也受其感染,宛如陪伴著她一同打量一朵初綻的花兒。這個短篇,在某種程度上,堪稱初作之典范?!幸?guī)中矩,整飭嚴(yán)謹(jǐn)。喬葉這種行文規(guī)范的風(fēng)度,延續(xù)至今,毋寧說,她用自己標(biāo)準(zhǔn)的漢語寫作,保障了她文學(xué)之路的平坦。對于天才作家,或者更多的時候,我們期許的是某種“旁逸斜出”乃至“佶屈聱牙”的呈現(xiàn)。但在我看來,與其如此,不如首先追究天才們平衡自己這種過分的傲慢的能力;看看他們是否有把握為難自己,讓自己所有的才華,首先順服在既定的規(guī)矩里。這一點,喬葉從來就做得出色極了。于是,我們看到,十多年來,無數(shù)天才銷聲匿跡,而喬葉銜枚疾進,走到了今天。
在這個短篇中,喬葉展露了自己偏好寫那么點兒“小意思”的趣味,寫得滴水不漏且得心應(yīng)手,像“組織就是抽象的你,你就是具體的組織”這種機智的“金句”,俯拾皆是。她對世相獨到的觀察與拿捏,以及將其準(zhǔn)確轉(zhuǎn)化為文字的手段,堪稱一流。而這種一流的手段,居然成功地令那些“小意思”抵達了文學(xué)的某些要義。不錯,“有人就行了,何必非得看書?哲學(xué)無處不在”。在“無處不在的哲學(xué)”中,喬葉用她的“小意思”,寫出了“大況味”。
喬葉最新的作品是長篇小說《認(rèn)罪書》,我讀了,“小意思”已經(jīng)有了明晃晃的“大抱負(fù)”。有趣的是,如今以此“短”比照此“長”,我宛如看到了一對巨大的括號,這個喬葉最初的短篇所能透露出的作家最初的寫作秘籍,其意義,在我看來,完全配得上與如今的喬葉之作構(gòu)成某種完美的均衡。我想說的是:從“一個下午的延伸”,喬葉就已經(jīng)畫下了一個端莊的前括號。
而這個短篇在情感上最打動我的,則是某種附著了寫作者初啼之時的那種經(jīng)驗和心緒。我們誰不曾如一個少女般的第一天去向這個世界報到?而誰又不曾渴望,在這新的一天里,迎面遇到的是一位有教養(yǎng)、可“談?wù)劇钡霓k公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