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緒亭
[摘 要]在中國古代音樂的歷史當中,唐代音樂無疑是占據(jù)了重要地位。梨園、太常寺、教坊合稱為當時大唐的三大音樂機構,可見當時的梨園在唐代是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本文主要是針對唐代梨園的產(chǎn)生、沿革和管理職能等方面進行綜合闡述,從而從總體上梳理梨園這一重要音樂機構的相關脈絡,突顯唐代梨園在音樂史上的特殊歷史地位,剖析唐代梨園的歷史演變和重要歷史影響。
[關鍵詞]梨園;樂曲;音樂教育
一、梨園的設立
一般認為,梨園是在唐玄宗開元二年(即公元714年)時設立的音樂機構之一。在《唐會要·卷三十四·論樂》中記載道:“開元二年,上以天下無事,聽政之暇,于梨園自教《法曲》,必盡其妙,謂之‘皇帝梨園弟子”。
需要在此說明一點的是,此處的梨園是專門的音樂機構,有別與此前就已經(jīng)存在的“梨園”。在唐玄宗之前的“梨園”和音樂實質(zhì)上并沒有直接的關系,僅是在皇家禁苑中供皇室成員游樂的場所而已。這一點在李尤白先生所著的《梨園考論》(1)中有詳細的闡述和論證,在此筆者就不做贅述??傊c音樂有關的梨園機構是在唐玄宗時期設立一事是確定無疑的。
梨園的設立與當時唐玄宗自己對音樂的熱愛和精通是密不可分的。具體的其他原因由于史料的缺乏,很難再拿出有力的證據(jù)。唐玄宗對音樂的熱愛應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他親自從太常寺挑選了坐部伎約有三百余人,并且親自教習,這在古代帝王之中也是實屬罕見的。在當時皇帝親自過問音樂事宜也足見統(tǒng)治者對音樂的重視。
在《資治通鑒》中對唐玄宗設立梨園一事有很好的描述:“上精曉音律,以太常禮樂之司,不應典倡優(yōu)雜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樂,命右驍衛(wèi)將軍范及為之使。又選樂工數(shù)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園,謂之‘皇帝梨園弟子。又教宮中使習之,又選伎女,置宜春苑,給賜其家”(2)??梢钥吹贸?,當時的梨園之中的優(yōu)伶是從太常寺的坐部伎當中挑選出來的,太常寺是當時主管音樂的重要機構,梨園人員從中挑選也就保證了其中的人員的音樂素養(yǎng)。這其中既有男又有女,他們應該是當時宮廷音樂的代表。
又有《舊唐書·音樂志》記載:“玄宗于聽政之暇,教太常樂工子弟三百人為絲竹之戲,音響齊發(fā),有一聲誤,玄宗必覺而正之。號為皇帝弟子,又云梨園弟子,以置院近于禁苑之梨園”(3)。這些“梨園弟子”直接聽命于皇帝,這在音樂史上是不多見的。也足以可見梨園的重要地位。
另外,《資治通鑒·唐紀·睿宗》卷中也有相關的記載:“至天寶中,即東宮置宜春北苑,命宮女數(shù)百人為梨園弟子”。自此“梨園弟子”變成了樂工子弟的代名詞,需要指出的是,這里的梨園弟子和我們現(xiàn)在的理解是不一樣的,當時的時候是指樂工,現(xiàn)在我們一般用來指戲曲從業(yè)人員。
關于梨園的內(nèi)部建制問題,由于現(xiàn)存關于梨園是如何組織的材料十分的少,因此,對于這個問題的研究成果也比較少。筆者認為唐代梨園設有梨園使一職,梨園使應該是其管理者中的一員?!杜f唐書·卷十二·德宗本紀》記載:“大歷十四年五月,停梨園使及伶官之冗食者三百人,留者皆隸太常。”。由此梨園使的存在是確定無疑的。但是具體的設置情況還有待考證。至于其他的官職設置由于史料的缺乏還難以給出有說服力的闡述。
筆者還從《新唐書·禮樂志》了解到:“玄宗既知音律,又酷愛法曲,選坐部伎子弟三百教于梨園,聲有誤者,帝必覺而正之,號皇帝梨園弟子。宮女數(shù)百,亦為梨園弟子,居宜春北院。梨園有法部,更置小部音聲三十余人”(4)??梢娞拼跁r期的梨園是由三部分構成的,分別是坐部伎部、宮女部和小部。其中坐部伎部、宮女部人數(shù)都比較多,有數(shù)百人,而小部只有三十多人。
在梨園弟子的來源中源自太常寺中的坐部伎,數(shù)量大約是三百人。筆者認為他們應該是樂工當中的佼佼者,具備相當高的音樂素養(yǎng)。另外,唐代的坐部伎才能和地位在當時樂工當中是最高的,梨園弟子又從中選拔,可見當時梨園的受重視程度是很高的。
二、梨園的樂曲與樂工
可以說“安史之亂”之前的梨園是十分興盛的。它在宮廷娛樂中充當著十分重要的角色。從梨園當中也培養(yǎng)了大批的樂工,產(chǎn)生了豐富的樂曲資源。
當時的梨園是專門教習法曲的音樂機構。法曲一般認為是唐代歌舞大曲中的一部分。楊蔭瀏認為法曲“在它的曲調(diào)和所用樂器方面,接近漢族的清樂系統(tǒng),比較幽雅一些?!保?)因此法曲也稱為清雅大曲。法曲曲調(diào)有著固定的演奏格式,在唐代極為興盛。
據(jù)《新唐書·卷二十二·禮樂志》記載:“初,隋有法曲,其音清而近雅。其器有鈸、鐘、磬、簫、琵琶等。琵琶圓體修頸而小,號曰“秦漢子”。其聲金、石、絲、竹以次作,隋煬帝厭其聲澹,曲終復加解音。玄宗既知音律,又酷愛法曲,……帝幸驪山,楊貴妃生日,命小部張樂長生殿,因奏新曲,未有名,會南方進荔枝,因名曰《荔枝香》”。可以看到法曲產(chǎn)生具體可以追隨到隋代,經(jīng)過隋代和唐初的發(fā)展,法曲到唐玄宗時期法曲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音樂風格,并且風靡一時?!杜f唐書》載:“李訓,肅宗時宰相揆之族孫也……入院日,賜宴,宣法曲弟子二十人就院奏法曲以寵之?!保?)??梢姺ㄇ谔拼呛苁軞g迎的。
關于梨園法曲,日本學者岸邊成雄認為:“至于法曲,則系玄宗在梨園親自教授之音樂,系正樂之意,其主要內(nèi)容為漢朝清商三樂之遺聲,其中有名者計有《堂堂》、《大白經(jīng)》、《十二時》、《泛龍舟》等曲。惟玄宗所教之法曲,則系以玄宗帝所作之《景云》、《九真》、《紫極》、《承天》等諸曲為主體,并吸收一部分《破陣樂》、《慶善樂》等二部伎曲;其中以《霓裳羽衣》和《赤白桃李花》較著名?!蚱涞澜趟枷氡尘皹O濃故有法曲之名,而一般則稱為道調(diào)法曲者?!保?)可以看得出部分法曲由唐玄宗親自教習,法曲的地位在唐代是很高的。
據(jù)《文獻通考·卷一百四十六·樂十九》記載:“唐全盛時,內(nèi)外教坊近及二千員,梨園三百員,宜春、仙韶諸院及掖庭之伎,不計其數(shù)。太常樂工動萬余戶。”由此看出唐代梨園弟子數(shù)量眾多。
除此之外,梨園還涌現(xiàn)了一批著名的音樂人,如李龜年、雷海清等,李龜年兄弟創(chuàng)作的《渭川曲》是家喻戶曉得名曲。雷海清誓死不為安祿山演奏,表現(xiàn)了樂工的高尚氣節(jié)?!睹骰孰s錄》有這樣的描述:“群賊因相與大會于凝碧池,樂既作,梨園舊人不覺欲歇,……有樂工雷海清者,投樂器于地,西向拗哭。逆黨乃縛海清于戲馬殿,支解以示眾,聞之者莫不傷痛”(8)。樂工雷海清的義舉是梨園弟子素養(yǎng)的真實寫照,在歷史上也受到了人們的敬仰。綜上所述,梨園樂曲和樂工都為中國古代音樂的發(fā)展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三、梨園的衰落
梨園在安史之亂中受到了嚴重的摧殘。以至于日后逐漸地沒落。天寶十四年,安祿山于范陽起兵造反,唐玄宗倉皇出逃,叛軍在攻入長安后也到處搜捕梨園樂工,為安祿山的大軍演奏樂曲,被捕的就有上文提到的雷海清。結果雷海清怒摔琵琶,以死抵抗。
當時的時候大量樂工被捕或者是流落江南,生活窘迫。安史之亂中,流落民間的樂工們的生活,我們也可以從史書中窺探的到:“唐天寶末,祿山作亂,撞關失守,京師之人于是鳥散。梨園弟子有笛師者,亦竄于終南山谷,中有蘭若,因而寓居。清宵朗月,哀亂多思,乃援笛而吹,燎唳之聲,散漫山谷。”(9)這些流落民間的樂工一定程度上也為后來宋代民間音樂的興起奠定了基礎。對后來音樂的發(fā)展也影響深遠。有很多樂曲都在戰(zhàn)火中被保存了下來。
《安祿山事跡》中提到:“肅宗克復,方散求于人間,復歸于京師,十得二三?!北M管是拾得其中的二三,這也從一定程度上使唐代的梨園可以一直延續(xù)下去,也為日后宮廷音樂的發(fā)展留下了極為寶貴的財富。梨園盡管它已經(jīng)不復昔日的光輝,但是它的延續(xù)并沒有因為戰(zhàn)亂就由此消失。也是歷史遺存的寶貴的藝術財富。
據(jù)《資治通鑒》記載:“上皇(唐玄宗)愛興慶宮,自蜀歸,即居之……上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內(nèi)侍王承恩、魏悅及梨園弟子常娛侍左右?!笨梢姲彩分畞y后,梨園仍然活躍在唐代宮廷??傊瑲v經(jīng)戰(zhàn)爭破壞的梨園并未就此退出大唐的歷史舞臺。
關于中晚唐時期梨園的變遷在《唐會要》中有清晰的描述。據(jù)《唐會要·卷三十四·論樂》記載:“大歷十四年五月詔,罷梨園伶使及官冗食三百余人,留者隸太常。開成三年四月,改法曲名仙韶曲,仍以伶官所處為仙韶院?!保?0)??梢缘弥?,梨園是在代宗時開始罷撤,到文宗時,梨園被仙韶院所取代。
關于唐代宗罷停梨園的情況在《舊唐書·卷十二·代宗本紀》中有相關記載:“停梨園使及伶官之冗食者三百人,留者皆隸太常。”(11)梨園和伶官冗食者大部分被罷停,剩余的梨園弟子都隸屬于太常寺管理。關于梨園改為仙韶院的記載,《舊唐書·卷十七·文宗本紀》:“開成三年(公元838年)夏四月乙酉,改《法曲》為《仙韶曲》,仍以伶官所處為仙韶院?!保?2)
《新唐書·禮樂志》也有記載:“文宗好雅樂,詔太常卿馮定采開元雅樂制《云韶法曲》及《霓裳羽衣舞曲》……樂成,改法曲為仙韶曲?!保?3)。自文宗開始仙韶院正式取代梨園開始行使其音樂教習的功能,事實上筆者認為梨園雖然被取代,但是歷史功用卻一直被延續(xù)下來,后代宋、元、明的教坊司和清代的和聲署可以說都是與梨園相關的音樂機構。
四、小結
綜上所述,梨園是和太常寺、教坊并列的唐代的三大音樂機構,梨園的產(chǎn)生極大地推動了我國古代音樂藝術的發(fā)展,為后來的中國戲曲藝術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唐代的梨園是中國戲曲的根源。梨園教習的法曲在唐代歌舞當中占有重要地位。梨園興起于唐玄宗時期,經(jīng)歷了安史之亂的洗禮并且在中晚唐就隨之衰落,它的存在時間并不長,但是作為由皇帝親自管轄的音樂機構,它對整個唐朝的音樂文化有重要的促進作用,培養(yǎng)了一大批的優(yōu)伶樂工,為后世留下了大量的樂曲作品,有力地推動了唐代音樂的高速發(fā)展。而且梨園的興盛是中古伎樂向近古俗樂轉折的重要橋梁,為后世的音樂藝術發(fā)展樹立了良好的典范。
參考文獻:
[1](五代)劉昫:《舊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排印本。
[2](北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
[3](北宋)王溥:《唐會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4](北宋)李昉:《太平廣記》,中華書局,1961年版。
[5](北宋)司馬光:《資治通鑒》,中華書局,1956年版。
[6]鄭處誨:《明皇雜錄》,中華書局,1994年版。
[7]楊蔭瀏:《中國古代音樂史稿》,人民音樂出版社,1981年版。
[8]李尤白:《梨園考論》,《人文雜志》。
[9](日)岸邊成雄:《唐代音樂史的研究》,中華書局,1973年版。
注釋:
(1)李尤白:《梨園考論》,《人文雜志》,1982年第05期。
(2)(北宋)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一,中華書局,1956年版。
(3)(五代)劉昫:《舊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051頁。
(4)(北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卷二十二,中華書局,1975年版。
(5)楊蔭瀏:《中國古代音樂史稿》,人民音樂出版社,1981年版,第221頁。
(6)(五代)劉昫:《舊唐書》,卷一百一十九,中華書局,1975年排印本,第556頁。
(7)(日)岸邊成雄:《唐代音樂史的研究》,中華書局1973年版,第46頁。
(8)鄭處誨:《明皇雜錄》,中華書局,1994年版,第41頁。
(9)(北宋)李昉:《太平廣記·卷四二八》,中華書局,1961年版,第3482頁。
(10)(北宋)王溥:《唐會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630頁。
(11)(五代)劉昫:《舊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320頁。
(12)(五代)劉昫:《舊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573頁。
(13)(北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47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