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2013年7月15日,“兩高”公布《關于辦理尋釁滋事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二條第一款第四項規(guī)定,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的“情節(jié)惡劣”;第三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持兇器追逐、攔截、辱罵、恐嚇他人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第一款第二項規(guī)定的“情節(jié)惡劣”。關于“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的理解,出現(xiàn)了不同的意見,僅在北京市轄區(qū)范圍內(nèi),不同檢察院、法院也做出了截然不同的處理。本文以王某等四人尋釁滋事案、牛某尋釁滋事案為例進行討論,兼論與“持械”的異同。
關鍵詞 尋釁滋事罪 司法解釋 兇器 持械
作者簡介:于洋,北京市密云縣人民檢察院。
中圖分類號:D9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14)12-066-02
一、基本案情
案例一:2013年10月4日22時許,王某等四人在北京市密云縣某飯店聚會飲酒,王某的朋友章某與黃某因瑣事發(fā)生口角,被勸開。王某聚會結(jié)束后看到黃某在餐廳門口坐著,為給朋友章某長臉面遂上前與黃某理論,因言語不和發(fā)生撕扯,王某遂拿起大排檔桌前的一把塑料椅子砸黃某,其他三人見狀亦對黃某拳腳相加,致黃某體表受傷,經(jīng)鑒定為輕微傷。
該案以尋釁滋事罪提起公訴后,法院以王某等人的行為可以認定為“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屬于《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規(guī)定的“情節(jié)惡劣”,以尋釁滋事罪分別判處王某等四被告人八個月至十個月有期徒刑。
案例二:2013年6月3日2時許,牛某在北京市海淀區(qū)某大排檔,酒后滋事,無故持啤酒瓶和酒杯砸擊被害人趙某(女,21歲)頭部,致其頭部及左下頜損傷,經(jīng)鑒定為輕微傷。
該案以尋釁滋事罪提起公訴后,檢察機關又撤回起訴,作法定不訴處理。
二、爭論焦點
在案例一中,王某隨手拿起大排檔的塑料椅子毆打黃某的行為能否認定為“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
第一種觀點認為,塑料椅子應當認定為“兇器”。凡是能致人傷亡的器物都應當理解為“兇器”。王某用塑料椅子將黃某打成輕微傷,其他三名被告人明知王某用塑料椅子毆打黃某,仍對黃某拳打腳踢,為共同犯罪,均應認定為“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
第二種觀點認為,塑料椅子不應當認定為“兇器”。持塑料椅子毆打他人屬于“持械”毆打他人,在不同的刑法條文中分別使用了“持兇器”和“持械”,說明“持兇器”和“持械”具有不同的含義,如果將“塑料椅子”認定為“兇器”,是對法律理解的偏差,有打擊范圍過大之嫌。
第三種觀點認為,“持兇器”并非簡單的理解為“持有”,而應當理解為“為實施犯罪而持有、攜帶”,正如“入戶盜竊、入戶搶劫”要求為實施犯罪而入戶一樣,“持兇器”也應當要求行為人具有犯罪的目的性。而本案中,王某持塑料椅子毆打黃某的行為具有臨時性、隨意性,而非“為了犯罪而攜帶、持有”,所以不應認定為“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
筆者同意第三種觀點,認為對王某等人的行為不宜認定為“持兇器”。
三、關于“兇器”含義的理解和法律規(guī)定
2000年11月最高院公布的《關于審理搶劫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六條:刑法第二百六十七條第二款規(guī)定的“攜帶兇器搶奪”,是指行為人隨身攜帶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進行搶奪或者為了實施犯罪而攜帶其他器械進行搶奪的行為。
2013年4月兩高《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條第三款規(guī)定,攜帶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盜竊,或者為了實施違法犯罪攜帶其他足以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器械盜竊的,應當認定為“攜帶兇器盜竊”。
也就是說,在理解“攜帶兇器搶奪”和“攜帶兇器盜竊”中,司法解釋將“兇器”規(guī)定為兩類:一是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二是為了實施犯罪而攜帶的其他器械。如果將其他器械認定為“兇器”,應當具有“為了實施犯罪”的主觀目的。
四、對“持械”的理解
1.對“械”的理解。全國人大法工委編撰的《刑法釋義》中,“持械聚眾斗毆主要是指參加聚眾斗毆的人員使用棍棒、刀具以及各種槍支武器進行斗毆?!睂ⅰ靶怠崩斫鉃椤爸饕侵浮靼?、刀具以及各種槍支武器”。
2006年上海市高院《關于辦理聚眾斗毆犯罪案件的若干意見》中規(guī)定,“持械”是指參加聚眾斗毆的人員直接使用器械斗毆,或者在斗毆中攜帶并且顯示但實際未使用的情形。這里的“器械”是各種槍支、刀具、棍棒、磚塊等足以致人傷亡的工具。從形式上看,以上對“械”的界定采用的是明確列舉與概括定義相結(jié)合的方法,既指出了典型,又未過于封閉;從實質(zhì)上看,它們都捕捉到了“械”的本質(zhì)特征,即“足以致人傷亡”。
2009年江蘇省公安廳、江蘇省檢察院、江蘇省高院聯(lián)合發(fā)布的《關于辦理聚眾斗毆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指出:“械是指各種槍支、治安管制器具、棍棒等足以致人傷亡的工具;對于持磚塊、酒瓶類一般工具進行斗毆的要結(jié)合所持一般工具在斗毆中的使用情況及造成的后果等情節(jié),認定是否為“械”。
綜上所述,“械”是指各種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棍棒等足以致人傷亡的器械。這種解釋,既符合“械”的文義,又符合法益保護目的,但絕不能為了法益保護目的而超越文義。
2.對“持”理解。全國人大法工委編撰的《刑法釋義》中,將“持”理解為“使用”。2006年上海市高院《關于辦理聚眾斗毆犯罪案件的若干意見》和江蘇省《關于辦理聚眾斗毆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中均規(guī)定:“持械”是指參加聚眾斗毆的人員直接使用器械斗毆,或者在斗毆中攜帶并且顯示但實際未使用的情形。
從以上兩件地方性規(guī)定中可以看出,對“持械聚眾斗毆”中的“持”的理解比較寬泛,既包括為實施犯罪行為而事先準備器械,也包括使用臨時獲得的器械進行斗毆。亦即在“持械聚眾斗毆”中,對“持”的理解較寬,包括了“攜帶”、“隨身攜帶”、“持有”等含義。因為不管是持械聚眾斗毆的,還是聚眾持械劫獄的,均因“聚眾”、“持械”導致社會危害性驟然加大,所以均為法定刑升格情節(jié)。
五、“持兇器”與“持械”的區(qū)別
1.適用語境、罪名不同。在刑法條文中,在不同的罪名中分別使用了“持兇器”和“持械”,說明在刑法中“兇器”和“械”的內(nèi)涵是不同的。“持兇器”用在“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以及“持兇器追逐、攔截、辱罵、恐嚇他人”的語境中,仍評定為尋釁滋事罪。而“持械”用在“持械聚眾斗毆”、“聚眾持械劫獄”語境中,罪名仍為原罪名,但都是作為法定刑升格情節(jié)適用。
2.“械”和“兇器”的區(qū)別。從以上司法解釋可以看到,“械”和“兇器”在內(nèi)涵上有所不同,能被稱為“械”的不一定能認定為“兇器”,“械”的內(nèi)涵比“兇器”廣泛。二者的區(qū)分包括以下三種情形:一是持有、攜帶國家管制性刀具、爆炸物等作案時,此時的“械”應當認定為“兇器”,此時,“械”和“兇器”的含義是重合的。二是攜帶、持有國家管制性以外的其他足以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器械進行作案時,只有攜帶、持有該器械是“為了實施違法犯罪”,即必須要求具有犯罪的目的性,才能認定為“兇器”。三是攜帶、持有不具有以上兩點特征的其他器械的,不宜認定為“兇器”。
六、對“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的理解
在案例一中,王某隨手拿起塑料椅子毆打他人的行為:其一,對于現(xiàn)場的塑料椅子,既不屬于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也不是王某為了毆打他人攜帶到現(xiàn)場的器械,故不已認定為“兇器”;其二,犯罪動機和主觀方面,他拿起椅子毆打他人的行為,具有臨時性,隨意性,而不是為了犯罪而有預謀的攜帶到現(xiàn)場的。
筆者認為,對“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中的“持兇器”,應理解為行為人隨身攜帶的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或者為了實施犯罪而攜帶的其他器械。所以,筆者同意案例二的處理結(jié)果。
綜上,在理解兩高出臺的關于尋釁滋事的司法解釋中規(guī)定的“持兇器隨意毆打他人”時,應理解為行為人使用隨身攜帶的槍支、爆炸物、管制刀具等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或者為了實施犯罪而攜帶的其他器械隨意毆打他人。對于臨時、隨意獲取的非國家禁止個人攜帶的器械作為作案工具,一般不宜認定為“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