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
我是一個獨生子。上大學前沒有和小伙伴們同居的集體回憶。單獨的房間朝南墻上涂著粉藍色的漆。我長期霸占家庭甚至家族的指揮權力,至少每天晚飯黃金時間的電視遙控器在手中,和表兄弟姐妹們的關系不冷不熱忽遠忽近。朋友間閑聊八卦互訴衷腸之余,最多的話題是“我”,偶爾也會談起“你”,前提是 “我”對“你”有點興趣。
哲學家說,生而為人,總在找尋自我。有種大膽的推理,每個人都有一個鏡像存在于這個世界,而我們彼此相遇的幾率幾乎為零。有人瞪大眼睛說,曾經遇到過另一個自己,并在全世界不屑的噓聲中握緊拳頭堅持到底。整個宇宙似乎形成了某種默契,銀河之中數不清的星,星球上數不清的孤島,孤島上數不清的我們,總有種不可言說的聯系。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倘若某日你突然來襲,我會不會也篤定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朋友相逢,卻又散去,戀人相愛,筋疲力盡。直到現在,我只和至親有一次神奇的心電感應。那是《維諾妮卡的雙重生命》,相隔百里,卻如歷其境。你如煙花般消亡,我就在大地盛放,你做天上的天使,我安于人間牧羊。獨生的孩子說,宇宙才能替我做主,只有星星知我心。但這世界也好奇,雙胞胎是否真的心有靈犀,不分你我如影隨形?假若果真如此,那或許是一種宿命。從此雙生子的秘密無法安寧,雙生子的人生小心翼翼,雙生子間的善惡無法兩清。
作為獨生子,總好奇父母鮮活的童年,和他們熱鬧的姐妹兄弟。因為在獨生子成長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孤單的投影。城市,花房,走廊,草地,一個人的行立坐臥,早已成了青春的修行。少時的喜怒哀樂總關乎自我,那些或深刻或順遂,或背叛或不幸的經歷,在于太執(zhí)著本心。仿佛孤獨可恥,一切只是為了營造一種熱鬧的假象。直到如今才肯漸漸看輕,不為曾經羨慕的,從未得到的,注定錯過的,豐滿的青春,感到可惜。
那是我本可以相信的,世界上的另一種可能,另一種意義,和另一種人生。
01. 在我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我問她:“想好了嗎?”她回答:“是的,我想好了,我們走吧?!?/p>
02. 我把自己反鎖在閣樓里,想和她好好聊聊。
03. 內心世界是分裂的矛盾,我總會猶豫是與不是,區(qū)別只是承不承認。
04. 她無處不在又難以捉摸,她是時間里的結,消失在日常里。
05. 誰不是一個人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身體里的兩個人,我給她們取了個名字,一個叫來,一個叫去。
06. 他是突然之間就住進我的意識的,在出生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并不存在。
07. 她就坐在我的椅子旁,坐在我的床頭,站在我的對面,向我發(fā)問。
08. 只有在白日夢里,她的實體才會和我出現在平行的空間里。她是我心里的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