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穎
摘 要: 《搏擊俱樂部》是一部充滿憤怒的電影,憤怒很大一部分來源于其中無處不在的暴力鏡頭,以及鏡頭背后透出的混合著痛快與無助的感受。除了展現(xiàn)視覺層面的暴力場景之外,導演還在電影中融入了對暴力的諸多反思,并拋出一系列問題:我們是誰?我們都做了些什么?我們該如何生存?文章分析了《搏擊俱樂部》中暴力元素的審美意蘊。
關鍵詞: 《搏擊俱樂部》 暴力元素 審美意蘊
一、電影中的暴力的發(fā)展軌跡
(一)暴力之于個人
電影中的暴力在敘事元素層面出現(xiàn)是從“我”(愛德華·諾頓飾演)和泰勒(布拉德·皮特飾演)的一場搏擊開始的。搏擊開始的直接原因便是我作為一名在生活中、工作中完全找不到存在感和歸屬感的長期失眠患者,在嘗試各種方法都不能得到情感安慰和宣泄之后順理成章的選擇。
第一次“我”與“泰勒”打斗的時候,待肉體的痛苦消失,“我”卻請求“泰勒”再來一遍。暴力打斗過后的暢快與輕松對于“我”來說是久違的。如果說這時的暴力毀滅了什么的話,就是在打斗的時候毀滅了“我”心中“虛無縹緲的不真實感,毀滅了虛無帶來的痛苦,代之以肉體痛苦的快感”。這種純粹屬于肉體上、生理性上痛苦就像一劑良藥,喚醒了麻木多年的靈魂。
(二)暴力之于團體
很快,新成員的不斷加入昭示這個社會并不缺乏像我一樣的“患者”,“我”發(fā)現(xiàn)“每個人臉上都有這種表情,泰勒和我只是表現(xiàn)出來。大家都這么想,泰勒和我則直言不諱”。越來越多的成員效仿這種特殊的救贖方式,成為修煉暴力的“苦行僧”,通過一次次血肉橫飛的修行讓信仰在痛苦中更堅定,也讓自我在“痛快”中更清醒。“我們每天各干各的,但到了星期六,我們都要找些事做,以證明自己不是孤獨的”,這便是這群生活在邊緣人的選擇。
這時的暴力已經(jīng)由“一個人的”發(fā)展為“一群人的”選擇。搏擊俱樂部更像一個醫(yī)院,在這里,“暴力是藥,搏擊是精神療法”。或者說,暴力更像是一劑毒品,用幻覺和模擬的體驗使人逃避現(xiàn)實。
(三)暴力之于社會
當暴力已經(jīng)演變?yōu)榱钊藶橹习a的藥劑時,自我解脫很難再通過簡單的互相搏擊而得到,無法排解的壓抑促使人們開始將暴力更大化。
“我”站在眾人面前,用精神領袖的口吻對大家宣告:“在搏擊會里,我看到了有史以來最強壯最優(yōu)秀的人,我看到你們的潛力都被浪費了。我們都在替別人做些加油,端菜或打領帶上班的事,我們做著自己憎恨的工作,好讓自己有錢去買那些不需要的狗屎,我們是被歷史拋棄的一代!我們從小就看電視!幻想有一天能成為百萬富翁,明星,但我們不會,我們正在慢慢明白真相,我們真的非常憤怒!”這是多么極富煽動性的語言,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熱烈應和。這正預示著“暴徒們”積聚過多的暴力已經(jīng)要向外尋求出口了。
二、暴力現(xiàn)象在電影中產(chǎn)生的原因
(一)精神焦慮的宣泄
康拉德·茲在《攻擊與人性》中得到的結(jié)論是:“人與其他動物一樣,都有攻擊行為的普遍本能,這種內(nèi)驅(qū)力必須以某種方式得到釋放。”從這些對于人性本能的研究中可以看出:宣泄欲是人的本能欲望,當人們在現(xiàn)實中無法獲得情感上的更多延伸時,借助外物來宣泄自己的情感便是自然之事。電影是從主人公“我”的個人獨白開始的,“我”的生活由異常豐富的后工業(yè)社會產(chǎn)品構(gòu)成。他任人差遣,每天做著重復的工作,不論是“我”還是“我”身邊的同事,都是一群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丟失了原有的生活坐標而陷入迷茫的人。在科學技術高度發(fā)展,勞動分工日益專門化的今天,越來越多的人逐漸被異化為滿足勞動的工具,整日重復同樣單調(diào)乏味的操作,失去作為人存在的意義。
(二)對自我如何存在的追問
說到暴力過后的真實感受,“我”在電影中的一段臺詞可以很好地詮釋:“在那里,你才真正活了起來,在俱樂部的你不是其他地方的你,搏擊俱樂部不在乎輸贏,也不需要言語,真正的吶喊在嘴里,跟圣靈降臨教派類似,打過之后,猶如被救贖一般。”
現(xiàn)實世界中,人們被物質(zhì)世界包圍,套上各種精神鐐銬,成為千人一面的公式化角色。為了擺脫由此帶來的巨大恐慌感,陌生人在俱樂部相互搏斗,盡情宣泄自己對現(xiàn)實世界、對自身的不滿,用肉體的痛苦驚醒麻木的靈魂?,F(xiàn)實是,有誰愿意作為被歷史遺棄的一代,作為過客一般沒有地位、沒有目的地在世上存在呢?電影中這種對抗異化、追求自由的手段最后達到的效果更像是一種無政府主義的構(gòu)想。但無論如何,這是導演對自我、對人性的一種思考,是找回失去的自我和人性的一種方式,同時也是對當下社會文化的一種反映。
三、打破枷鎖與重鑄枷鎖的悖論——電影的失控
(一)用暴力摧毀并復制一切
隨著搏擊俱樂部漸漸成熟,整個世界都在宣泄,都在革命。人們瘋狂地熱衷于用最原始的方式找尋自我本色。由“我”分裂出來的泰勒無疑是這群人的精神導師。泰勒的目標很明確,用暴力破壞一切,拋棄一切,踐踏權威,達到心靈的真正自由。隨著欲望的不斷滋長,搏擊俱樂部成了不可思議的暴力組織,在全國疾病般地蔓延開來。暴力開始失控,并且走向了不可遏制的深淵。
由一開始的為宣泄、為解脫、為自由而暴力演變成后來的為暴力而暴力,瘋狂地跟隨泰勒的指揮棒毫無節(jié)制地大肆破壞一切他們認為“有罪”的東西。泰勒訓練出的“軍隊”和“同盟軍”們都沒有思想,外形特征一致,連手上被強堿灼傷的位置都絲毫不差。這場所謂的“革命”最終只能以妥協(xié)告終,毀滅并沒有給他們帶來新生。
(二)打破與重構(gòu)的悖論
大衛(wèi)·芬奇試圖通過電影宣揚工業(yè)社會對于人性的異化,并借此打破束縛追尋心靈的自由,但又通過泰勒創(chuàng)立了一個與之前相差無幾的社會。影片中的英雄泰勒是由“我”精神上分裂出來的一個虛擬人物,雖然兩者是一個共同體,但確實是兩個極端。
首先,大衛(wèi)·芬奇在電影中傳達出來的“無政府主義”構(gòu)想是顯而易見的。這些都可以從泰勒種種對政府權威的蔑視和否定中看出。但芬奇的“無政府主義”構(gòu)想?yún)s在電影中陷入了一個悖論式結(jié)局。我們發(fā)現(xiàn)實際上泰勒在否定上一個權威的時候不過是又為自身建立了一套新權威,他從一個被統(tǒng)治者變成了一個統(tǒng)治者,可以說此片正是從“一種無政府主義的狀態(tài)無形地轉(zhuǎn)換為否定無政府主義的狀態(tài),而這種自由也正是一種對自律的否定,所以之后形成的狀態(tài)并不比之前的狀態(tài)更好,這部影片中我們沒有看到人的道德自律起到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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