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溪（湖北）

秀喝著茶，說：娘，金銀花茶真香。

然后又說：娘，金銀花茶消毒去火，把家里的都給我，再給我多曬一點等我回來拿。

秀爹走得早，秀和娘相依為命，秀大學畢后在省城工作，雖然忙卻常常抽空回家來看娘。這次隔了八個月。過去回，什么都說城里有的是，以前愛吃的荷包蛋不愛了，煮熟的咸鴨蛋也懶得拿了……

秀走后，院墻上的金銀花，又白又黃，給秀娘展一溜長長的歡喜。秀娘挎著小竹籃去摘花兒時，就想著秀甜美喝茶的樣子。

秀娘洗干凈竹曬筐把金銀花曬干，用塑料袋把金銀花小心翼翼包好，等秀回來。都快春節(jié)了，一個小伙子進了門，說是秀的同事，說秀被派到北京學習去了，說秀喝了娘的金銀花茶，讀書可提神了，叫他順路帶去，叫娘別忘了給她多曬一些。然后給了秀娘一沓錢，還給她一張秀站在天安門前的照片，秀發(fā)飄飄，甜甜地看著娘。

小伙子走了，春天來了，院墻上的金銀花又給秀娘展一溜長長的歡喜。秀娘把金銀花都摘下來曬干了，等秀回來。都快春節(jié)了，秀沒回來，那個小伙子又來了，說秀被派到香港去了，很想喝金銀花茶，叫他帶去。叫娘別忘了給她多曬一些。然后又給秀娘一沓錢，還給她一張秀站在大海邊的照片，秀發(fā)飄飄，甜甜地看著娘。

日頭落了又升，金銀花藤長得蓋住了院墻，牽滿房頂。那一年，秀娘摘花時，一下子栽到花藤里就不省人事了，手掌心緊抓著一把花，臉上微笑著。

那個小伙子送來一只骨灰盒，放到秀娘墳前，撲通跪下：娘，秀那年知道要走了，讓我來完成她的約定。今天，她終于回來跟你做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