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詹 華

母親一輩子崇尚節(jié)儉，過日子能省則省，甚至有鄰居送了她一個“摳門大媽”的稱號，她也不去計較，依然過著自己節(jié)儉的日子。印象中，“摳門”的母親這輩子只打過四次車。

第一次打車是在20年前，當時我突發(fā)闌尾炎，疼得要命。因家在農(nóng)村，母親擔心從醫(yī)院要急救車往返太慢，就跑到村里唯一的養(yǎng)車戶家，求他出車送我到市醫(yī)院。事后，母親塞給他100元車腳錢，人家說啥沒要，稱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怎能見死不救，若是出個車還收出車費就顯得不高尚了。一年后，他家孩子結(jié)婚，母親按照當時的禮價多拿了100元，算是變相地把這份情還了。

記得15年前，二哥考上了大學，成為村里唯一一位大學生。那天郵遞員來送錄取通知書時，正趕上連雨天，村路非常難走，硬是將郵遞員大哥的自行車給顛壞了，他到我家時，已經(jīng)是冒雨推著車走了半個多小時了。令人感動的是，那份錄取通知書被郵遞員大哥掖在懷里一點都沒濕。雖然郵遞員大哥已經(jīng)完成了當天的工作，但是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車子也沒有工具修，總不能讓人再推著車走回鎮(zhèn)里，熱心的母親想到了表哥家有臺四輪拖拉機，就求他出趟車送郵遞員大哥回鎮(zhèn)里。母親想給表哥50元錢車腳費，表哥自然不會接受。到了秋天，母親領(lǐng)著我和大哥為表哥家出了一天工，幫忙收割莊稼算是也把這個情還了。

7年前，我把父母接近了城里居住。我平時工作很忙，就囑咐父母，有急事出門別舍不得錢，打車去，快去快回，免得在路上耽擱時間。父母都是點頭答應，但卻從來也沒舍得打過一回車，甚至連坐公交車都很少，出門辦事，若是七八里內(nèi)的路程，基本都是走著去。一次，我為父母補拍婚紗照，取照片那天我有事，他倆自告奮勇，說自己能去取回來。但是父親那天感冒，母親讓他在家，自己走到5里遠的影樓去取。那天天特別熱，母親捧著20多斤的相框和照片往回走，走了沒到一里路就累得胳膊直哆嗦，她擔心拿不動相框掉地下，那樣損失就大了，最后一咬牙，才花5元錢打車回來了。

母親進城后的第二次打車經(jīng)歷是在去年，那是父親剛剛?cè)ナ罆r。那天，母親帶著我們哥仨捧著父親的骨灰盒去公墓下葬。剛出門，母親忽然說：“孩子們，咱們打個車去吧，媽這輩子太摳門兒了，害得你爸也跟著省，我覺得對不起他，他這輩子連次出租車都沒坐過，咱們這次打車去，讓你爸也享受一次……”

母親現(xiàn)在的身體還很硬朗，這令我很欣慰。但她依舊過著能省就省的節(jié)儉日子，出門辦事能走去就不坐車，能坐公交就不打出租。我真不知道，她的下一次打車經(jīng)歷會在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