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作為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著名詩人,濟慈留給世人許多經(jīng)典之作,《每當我害怕》是其中之一。濟慈在詩中思考了“存在”這一主題。通過對海德格爾存在哲學的移位,本文旨在闡釋《每當我害怕》中濟慈的存在觀。濟慈在詩中展示了觀念上的改變,體現(xiàn)在對存在的意義——愛情與聲譽的追求,以及對自身的“此在”——人的存在的思考。詩中表現(xiàn)的濟慈對藝術(shù)存在本源的感悟也是濟慈存在觀的重要組成部分。
【關(guān)鍵詞】濟慈 《每當我害怕》 存在 此在 藝術(shù)存在本源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4)25-0085-02
約翰·濟慈(John Keats,1795~1821)是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著名詩人。濟慈才華橫溢,卻英年早逝。濟慈也許是意識到死亡之神對自己的“青睞”,在1818年寫下這首詩《每當我害怕》,附在致雷諾茲的信中?!按嬖凇笔莻€抽象而亙古不變的主題,只要人在世,就會涉及“存在”的問題。對于英年早逝的濟慈來說,他對存在的理解與思考有其獨到之處。本文試以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的存在哲學解讀濟慈的十四行詩《每當我害怕》,探析濟慈對“存在”、“此在”以及“藝術(shù)的存在本源”的理解,并是如何在詩歌中體現(xiàn)的。
一 存在
海德格爾的存在哲學不同于以往哲學家探討的“存在”即為“存在者”的命題?!按嬖凇辈灰馕吨按嬖谡摺?,它是一種普遍概念。“存在”是語言活動中發(fā)生的意義之在。
《每當我害怕》一詩開篇一句分外顯眼,“當我害怕,生命也許等不及”(When I have fears that I may cease to be)。“to be”點出全詩的紅線——“存在”。如果從詞性上來講,海德格爾的存在觀認為,“存在”作為概念是“存在著”的動詞(to be)的含義。因此,濟慈所言的存在并不是濟慈本身,也不是其他實在可見的事物。他并非貪戀人間,只是詩
人害怕如果不再存在,涌動的泉思將無法付諸文字,雙眼將無法一睹美人的芳顏,那心靈也再也不能陶醉于無憂的愛情。說到底,詩人思考的是人生的意義。
濟慈在詩中表露的存在的意義有二:(1)“榮譽”(Fame);(2)“愛情”(Love)。榮譽與愛情都很重要。但前者在詩中占據(jù)七個詩行,而后者僅有四個詩行,可見榮譽在濟慈心中的地位。那么是什么帶給濟慈無比的自豪與榮譽呢?顯然是寫作和詩作。雖然濟慈家中的遺傳疾病讓他預知自己也不會常留于世,但濟慈仍然努力創(chuàng)作,希望獲得不朽的名聲。“每當我在繁星的夜幕上看見/傳奇故事的巨大的云霧征象/而且想,我或許活不到那一天,/以偶然的神筆描出它的幻相?!?/p>
濟慈也渴望自己的作品如中世紀傳奇故事那樣被世人傳唱、流傳,這也是他存在的意義。但濟慈有害怕、有恐懼,懼怕自己活不到那一天。死亡,這是人必然要面對的問題,但對于濟慈來說,死亡的腳步卻如此匆忙。海德格爾提出過人的“生存”與“在世”是與眾多情緒如煩惱、畏懼等聯(lián)系在一起的。的確,濟慈的擔憂與恐懼是人之常情,但眼看追尋人生意義的腳步即將停止,濟慈是否就否認了意義的存在,或心懷憤懣,或抑郁寡歡呢?事實上,濟慈非常平靜,他獨自站在海岸邊,猶如立于廣闊世界的邊緣,思考著,直到所謂的“愛”與“名”都沉入海底,化為虛無。此時的濟慈轉(zhuǎn)向了對“此在”的思考。
二 此在
在《每當我害怕》這首詩中,詩人用了幾個表示心理或感官上的動詞和詞組“have fears”、“behold”、“think”、“feel”、“l(fā)ook upon”等,串聯(lián)了整首十四行詩。詩人“害怕”生命走到盡頭,不能再“注視”繁星夜空的云霧征象,詩人“想”如果活不到那一日,“感覺”無法再“看到”瞬息的美人。在詩中,濟慈描寫的是自己的預測與臆想,是主觀意識的表達,如果離開人世,他會失去什么。前十二個詩行告訴我們他會失去寫出永恒之作的機會,會失去真摯的愛情。但在最后兩行,詩人卻說,“世界的岸沿,我獨自站定、沉思,/直到愛情、聲名,都沒入虛無里?!?/p>
根據(jù)濟慈的信件,在創(chuàng)作這首詩的前一個月,他寫下了“致J.H.雷諾茲”。信中的部分詩文描繪了濟慈如何“看到/海的深處”(“saw/Too far into the sea”),他寫道“我如此清晰地看見/一個激烈的永恒毀滅的中心,我離幸福越走越遠”原來愛情與聲名和他的軀體一樣,也終究會沒入虛無,進入那個永恒的毀滅中心。濟慈從“存在”轉(zhuǎn)向了對海德格爾所說的“此在”的思考。詩人依然用“think”(“思考”)一詞,承接了前十二行詩的所有思考。詩中出現(xiàn)的景物意象的描寫,實則是濟慈意識中的活動。海德格爾認為“此在”即人的存在,人的“在世”,因此人會對其“在”進行不斷的領(lǐng)悟。年輕的濟慈渴望聲名與愛情,認為這就是人生的意義所在,但最終他發(fā)現(xiàn)一切都會消失。這里有一絲虛無主義的味道,只有“虛無”才是永恒的。海德格爾認為“真理”本質(zhì)上指的是“存在”的意義。在《每當我害怕》這首詩中,濟慈對真理與永恒的探索似乎得出了兩種不同的答案:聲名與愛情是存在的真理;抑或世上沒有永恒之物,虛無才是真理。這也體現(xiàn)了詩人探尋主體性的過程,詩人逐漸認識自己,認識到自身存在的意義。值得注意的是,“愛”(“Love”),“名譽”(“Fame”)及“虛無”(“Nothingness”)開頭字母都用了大寫,除了強調(diào)的作用外,說明它們處于同等地位,都是“存在”的方式,且各自都是一種意義之在。因此,濟慈的態(tài)度并不悲觀,人生仍有意義與真理,虛無是最終答案。詩人用坦然的心態(tài)面對死亡,重新思考了“存在”。
三 藝術(shù)存在本源
在《每當我害怕》這首詩中,濟慈表現(xiàn)了他對寫作的渴望,相信自己有潛力寫出妙筆生花之作,但同時也害怕在創(chuàng)作出優(yōu)秀的藝術(shù)作品之前就已離開人世?!爱斘液ε拢苍S等不及/我的筆搜集完我蓬勃的思潮,/等不及高高一堆書,在文字里,/像豐富的谷倉,把熟谷子收好”。
詩人用筆把頭腦中無形的意識與思想轉(zhuǎn)化為可見的字符,形成藝術(shù)作品。厚厚的紙張成為作品,使其具有藝術(shù)性的本源不是作者,作品與作者互為因果。正如谷倉中成熟的谷物,需要人的勞動,但前提是谷子自身的存在。“藝術(shù)”,在海德格爾看來,是藝術(shù)作品的本源,是世界與大地的沖突的歷史性事件。這一點在接下來的幾句詩中表現(xiàn)得更為清楚、明顯。
“When I behold,upon the night’s starred face/Huge cloudy symbols of a high romance.”詩人用“behold”一詞,顯然與普通的看“l(fā)ook”不同,詩人許是久久凝視夜空。值得注意的是,“the night’s starred face”,可見此夜繁星閃耀,可又怎么能同時云霧繚繞呢?濟慈不會沒有這樣的常識。“cloudy”在這里理解為“模糊的”則較為妥當。詩人是在蒼穹中看到了象征傳奇故事的形象。這樣的夜空可以看作是海德格爾說的“世界”。海德格爾認為“世界”與“大地”的隱喻性含義分別是“意義化”與“無意義化”的沖突,即“顯示”與“隱蔽”,藝術(shù)作品才得以形成。繁星的夜幕展現(xiàn)的就是無,遼闊無垠的虛無,但濟慈站在地面上仰望夜空,形象地展現(xiàn)了海德格爾的“世界”與“大地”,濟慈觀察到了“有”。從漫天的星宿或許可以看出馬的形狀,那馬上坐的是中世紀的騎士;繁星點綴著的是華麗的宮殿,宮殿內(nèi)有那騎士與貴婦的浪漫愛情故事等。濟慈幾乎要看到了自己的藝術(shù)作品的存在,只是他害怕不會再有這樣的時日。因此,藝術(shù)存在的本源不是永恒的,它具有歷史性,是歷史性的存在。也正因此,濟慈才會在詩末感慨一切皆將沒入虛無(to Nothingness to sink)。
四 結(jié)束語
《每當我害怕》中,濟慈害怕的不單單是他的命運,更多的是不能在短暫的一生中獲得愛情與名譽。盡管死亡是這一憂慮的根源,但死亡并非是解決問題的良方。這種生命存在的有限性實質(zhì)上使?jié)葦[脫了極度的絕望,感受到了自由。從對存在意義——愛情與名譽——的追求,到對“此在”及自身主體性的認識,“存在”的本質(zhì),在濟慈的認識轉(zhuǎn)變中,最終被界定為“虛無”?!疤摕o”也是一種意義的表征,故而無須哀傷。就連藝術(shù)作品的存在也是歷史性的,永恒不變的真理并不存在。
參考文獻
[1]董學文.怎樣認識海德格爾的存在論思想[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4)
[2]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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