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加拿大英語文學雖然歷時不長,也長期籠罩在悠久英國文學和強勢美國文學的陰影下,但是近幾十年來隨著休·麥克倫(Hugh Maclennan,1907—1990)、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1939—)等作家的崛起逐漸散發(fā)出旺盛的活力,特別是伴隨著2013年10月10日艾麗絲·門羅(Alice Munro,1931—)在諾貝爾文學獎折桂,加拿大英語文學不僅集聚了世人更多的關注,而且似乎有融入英語文學主流之勢。作為當代加拿大英語文學的一面旗幟,艾麗絲·門羅以創(chuàng)作短篇小說見長,正如在諾貝爾頒獎詞里所說的她是“當代短篇文學小說大師”,因此她也被譽為“加拿大的契訶夫”。自從1968年發(fā)表出版小說集《快樂影子之舞》(Dance of the happy shades)以來,門羅先后創(chuàng)作了《少女們和婦人們的生活》(Lives of girls and women,1971)、《你以為你是誰?》(Who Do You Think You Are?,1978)、《愛的進程》(The progress of love,1986)、《我青年時期的朋友》(Friend of my youth,1990)、《公開的秘密》(Open secrets,1994)、《一個善良女人的愛》(The love of a good woman,1998)、《逃離》(Runaway,2004)、《石城遠望》(The view from Castle Rock,2006)、《親愛的生活》(Dear life,2012)等作品。她的作品多以加拿大的小鎮(zhèn)為地域背景,從女性視角細致地描寫了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的愛情、婚姻、家庭、親子關系及社會問題,揭示了普通人生活中深刻而復雜的情感問題。近年來,在諾貝爾文學獎的帶動下,學界對艾麗絲·門羅作品的研究越來越多,其中很多研究的視角定位于女性主義、文體分析、心理分析、敘事結構等方面,而從生態(tài)女權主義視角對其作品進行分析并取得顯著成果的研究尚不多見,本文主要從生態(tài)女權主義視角對其小說集《逃離》中的同名小說進行文本分析,試以探討艾麗絲·門羅女性抒寫中深刻的生態(tài)思想。
二、生態(tài)女權主義思想概述
在各種文藝理論層出不窮的當下,生態(tài)女權主義思想(ecofeminism)是生態(tài)批評與女權主義運動深入結合發(fā)展的產(chǎn)物,誕生于20世紀70年代,以法國女性主義作家弗朗西絲娃·德奧博納的(Francois d’Eaubonne) 作品《女權主義或死亡》和《生態(tài)女權主義:革命或變化》的出版為標志。在作品中,她通過對女性受壓迫與自然遭受破壞的有機聯(lián)系,指出種族、階級、性別、性、體格、物種等基礎之上的西方文化造成了對女人的各種形式的壓迫和對自然的毀滅,從而呼吁女性為拯救地球發(fā)動一場生態(tài)革命,期冀在男性與女性之間、人類與非人類的自然之間建立一種新型關系。在德奧博納構建的生態(tài)女權主義思想理論基礎上,蘇珊·格里芬(Susan Griffin)、瑪麗·達利(Mary Daly)、瓦倫(KJWarren)、斯塔霍克(Starhawk)、麥茜特(Carolyn·Merchant)等學者分別從文化、哲學、政治、精神等層面延伸、拓展了生態(tài)女權主義思想,使其成為當下最為流行的社會思潮之一。概括地說,作為一種新興的理論,生態(tài)女性主義的核心思想始終是基于對女性與自然關系的描述,一方面,從內(nèi)在層面說,女性與自然有極大的親近性或天然聯(lián)系;另一方面,女性在父權體制下的壓迫和自然遭受的壓迫有著諸多相似之處,即女性和自然都是被統(tǒng)治、被壓迫的“他者”。生態(tài)女性主義倡導建立一種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平等和諧、互相依存的新型關系,其最終目的是希望以這種新的思維方法與生活態(tài)度來顛覆男權社會凌駕自然、男人凌駕女人的意識形態(tài),從而避免大自然繼續(xù)受人類剝削,實現(xiàn)女性的徹底解放。
三、作品《逃離》的生態(tài)女權主義解讀
作為一個關注當代女性命運與自然生態(tài)的作家,艾麗絲·門羅不僅極力主張建構一種男女真正平等的新型社會秩序,而且非常推崇人類與大自然的和諧共生發(fā)展。她的代表作《逃離》通過對女性與男性、女性與社會、女性與自我、文明與生態(tài)關系失衡的細微觀察與描述,一方面體現(xiàn)了對女性命運的無盡憂思與對大自然生態(tài)的深刻關注,另一方面表達了她對兩性和諧、生態(tài)和諧與社會和諧的殷切期冀。
《逃離》中的女主人公卡拉是一個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孩,不僅在學校因為表現(xiàn)不好受到師生的取笑,而且在家里也沒有得到太多關愛,不過這一切并不影響卡拉對動物、對大自然的熱愛??ɡ瓘某錾_始就有一個強烈的愿望——住在鄉(xiāng)間和可愛的動物打交道,這是一直以來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同時也是她不反對在父母逼迫下繼續(xù)上大學的原因,因為她可以在大學里學習獸醫(yī)??ɡ褪沁@樣一位對大自然有著天生親密感情的女孩,其實她的愛情也是緣于對自然界動物的熱愛而迸發(fā)的。在一個馬術培訓學校里,卡拉看到了墻上掛的馬鞍之后就莫名地愛上了對馬匹同樣熱愛的克拉克??死耸且粋€連中學都沒念完就急于出來混事的男孩,雖然與卡拉“一見鐘情”,卻得不到卡拉父母的認可和同意,他被卡拉的繼父稱之為“盲流游民”“臭蟲”。而卡拉在受到父母的譴責之后,出于對愛情、對自然的熱愛,選擇了逃離——去鄉(xiāng)間與克拉克經(jīng)營他們的愛情事業(yè)??ɡ瓕ψ匀唤缛f物的熱愛似乎是天生俱來的,她來到田間牧場之后更是把這種情感表現(xiàn)到了極致。卡拉非常喜歡鄉(xiāng)間田野,也非常喜歡牲畜棚下的寬闊空間,甚至連那里的氣味她都覺得非同一般。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加上不慌不忙的平和心態(tài),卡拉很快與那幾只馬匹形成了親密無間的關系,從這樣的描述就可以管窺一斑,“她撫摸它們的脖頸,蹭蹭它們的鼻子……格雷斯和朱尼珀噴了噴氣,又伸過鼻子來頂它,好像它們認出了這個名字并想為她分憂似的”。而對于精靈一樣的小山羊“弗洛拉”的丟失更是表現(xiàn)出了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
卡拉雖然與動物有種難以割舍的情感,體現(xiàn)了與自然的親近,但是她的命運也同動物在自然界遭受的壓迫一樣,“弗洛拉”的丟失就是對卡拉命運的形象隱喻??ɡ谝淮螐募依铩疤与x”,勇敢與克拉克相愛,表明了她為了自由、愛情而奮斗的女權斗士精神,但是真正開始與克拉克生活之后,其實又陷入了男權社會的牢籠。他們雖然生活也不夠寬裕,但他們還會時不時去鄉(xiāng)間酒吧浪漫一把,然后在歌聲與微笑中驅車回家。不過不久,由于生活的窘迫、婚姻的疲憊、大男子主義思想的作祟,克拉克對卡拉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明顯變化??死藢ɡ_始實施各種冷暴力,他不僅習慣于整日在電腦前無聊玩耍,而且越來越看不慣卡拉,經(jīng)常對她吹毛求疵、大發(fā)雷霆,好像卡拉是一個仇敵一樣令他厭惡。面對丈夫的“非難”,欲哭而不敢哭的卡拉沒有了第一次出逃時的勇敢,而只能在同樣柔弱的馬兒、羊兒面前哭訴,或許只有馬兒、羊而才能理解寬慰她,而“弗洛拉”的丟失則恰巧象征著卡拉之前萌發(fā)的“女性意識”的丟失,同時從深層次意義上說也是對卡拉命運的一種指引。在神性“弗洛拉”的指引下,西爾維婭出現(xiàn)了,開始勸導幫助卡拉逃離丈夫克拉克營造的“父權制”牢籠,卡拉也真得坐上大巴車離開了。然而她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未來,從離開時倉促寫錯字的紙條就可以想象出來。在大巴車上,卡拉不像第一次出逃時“唱著歌離開”,而是愁容滿面、憂心忡忡,甚至神志都恍惚了,最后終于抵抗不住壓力的煎熬,向克拉克發(fā)出了求救:“來接我一下吧。求求你了。來接接我?!贝丝蹋ɡ瓋?nèi)心剛剛萌發(fā)的女性意識就這樣瞬間消散了,而后來把西爾維婭的來信付諸火炬的做法更是把女性意識擊打得“灰飛煙滅”。而最后“弗洛拉”再現(xiàn)一方面表明了傳統(tǒng)女性卡拉的回歸以及女性掙脫父權制影響的艱辛,另一方面則透射出作者對卡拉逃離失敗的不甘和對構建和諧兩性關系的期盼。
四、結語
在現(xiàn)代文明社會中,我們都渴望構建一個沒有任何壓迫與等級的和諧社會,特別是構建一個男女平等的生態(tài)化社會,然而通過對艾麗絲·門羅的作品《逃離》的簡要分析可以看出,女性與男性之間的關系是微妙復雜的,縱使卡拉做出了“逃離”這樣極具挑戰(zhàn)性的女性覺醒的行為,但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的影響下,卡拉的“逃離”會在自身或者“他者”的干擾下幻滅,這是艾麗絲·門羅在作品中極力揭示的主題,同時也通過“弗洛拉”形象表達了她對生態(tài)化兩性關系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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