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最美麗的年華都獻給了北京,最后卻還是一拍屁股走掉了?!?/p>
只是在拍屁股走掉之前,心中百般離愁別緒,如何消遣?
已經畢業(yè)離開北京四年的許諾安翻看當年離校前后關于北京日記和文字,這座城與青春之羈絆,一拍并未兩散……
2010年6月13日
我是真的舍不得北京,這個城。
就好像那天我獨自走在雍和宮,走在地壇公園,心里想著這是第一次或者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不久前和Miya逛未名湖,我說我舍不得北京,舍不得那些沉甸甸靜悄悄的地方。她說,我還以為你是舍不得北京的人呢。
呵,三年前,一定是這樣的。大學過去了三年,原來的同學即使在同一個城市卻也并不多見,不再是曾經的相濡以沫,也不復曾經的戀戀不舍。而研究生的同學,頗有點君子之交的意味,淡淡的,擱在心里就很舒服,所以離別也勿須濃烈。
下午特地去三角地買未名十年的版衫,回來的路上恰好聽到從我身邊走過的三口之家,爸爸說到哪里的一家幼兒園,每年贊助費4000元,媽媽說那還挺便宜,爸爸說要提前半年報名。我忽然想起幾天前新聞上說北京某幼兒園報名,八旬老人排隊等了八天。忽然覺得好生恐怖。貌似每每只有在聽到類似信息的時候,才能讓即將的離去得到些自我安慰。
答辯完后反倒沒有想象中的失落和空虛。我走過五四路的時候,想起三年前這里熱熱鬧鬧的迎新場面,想到兩個月后,這里依然會橫幅高掛,彩旗飄揚,熱熱鬧鬧的。
一年復一年。
真是鐵打的校園,流水的學子。
小Q說,有時間憂傷,其實也是幸福的。
我想我大概就是不想沉浸在這種難以言喻的莫名情緒中任其發(fā)霉發(fā)脹,所以我迫不及待地策劃一次出行。
這一次,可能又去不了長白山,May說計劃了這么久真是遺憾。我說沒有什么可以成為遺憾,最近好像很釋然,不再像以前那般執(zhí)拗和固執(zhí),好像逐漸明白了,沒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沒有什么地方是要呆一輩子的,沒有什么人是必須要在一起的。
悅在MSN上問我以后會不會再回北京,我說誰知道呢,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情緒歸情緒,生活總還要繼續(xù)。
2010年7月7日
七年的最后三天。
買好了回程的車票。漫長的七年,終于走到了最后的三天。
畢業(yè)轉單上蓋上了一個個紅章,校園卡印上了金色的“離校留念”,學生證即將被剪去一角。
因為拍照和幫別人拍照,未名湖在最后的幾天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臨走前聚會好友,依舊還是說說笑笑,插科打諢,和以前無異,可心里一想到下一次見面就不知是什么時候,或再也見不到了,心里還是澀澀的。
Yaosan送臨別的項鏈,她幫我戴上的時候,眼睛一熱又哭了。我趴在她肩膀上說,我不想走,我舍不得北京。她淚眼婆娑地去抽紙巾,說哪天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吧,我們一直都在。
下午和球一起在校園散步,我指著校園的每一處,跟她說,那里曾經發(fā)生過什么,在那里我曾經做過什么,在那里我又有什么還沒有做。說著說著,鼻子就酸酸的了。
于是,即使沒有胃口也努力地吃飯,好像是要化憂傷為食欲。我和球說,我不想走,我舍不得北京。我開始和她扯我們相識的起源。夏夏很早就說過我記這種事情的記憶力特別好。球說,你別說了,再說我都要哭了。你要好好的,要幸福。找個人踏踏實實地對你,雖然你看上去這樣總是無所謂,其實你是最放不下的……我目送著球所坐的公車漸漸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站在路邊不停地擦眼淚。
這幾天,我和很多人說,我不想走。
雖然我知道這情緒或許在離開一周后就會淡卻,直至消失。
慢慢地,我會習慣銀行里忙碌卻單調的工作,會習慣杭城不那么大的板塊,會習慣南方的物質和小資,會習慣江南的潮濕和多雨;
慢慢地,我會忘記北京的口頭語,會再也說不出這幾年被感染的北方口音;
慢慢地,我會記不起這里的一草一木,會記不得一些人的名字,我也會成為別人口中的“我曾經認識那么一個女孩兒”……
Miss Chen說我要離開北京的感情很復雜,她說話總是一針見血,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還那么短。
是的,很復雜,我一直在提及舍不得放不下的,卻忘了那些我迫不及待想擺脫和離開的。然而,喜歡的也好,厭惡的也罷,至少,在這里度過的這一段青春歲月里,可以任性妄為,可以隨心所欲,可以不計得失,可以無拘無束,笑能笑得很放肆,哭能哭得很徹底,罵也能罵得很痛快。
喜歡的,或是不喜歡;舍得的,或者舍不得的,都是到了最后說再見的時候了。
球說,我把最美麗的年華都獻給了北京,最后卻還是一拍屁股走掉了。
那還沒有去過的地方,那還沒有做的事,那還來不及愛的人。
可那怎么樣呢,至少,這2500多個日日夜夜,這酸甜苦辣的時光,在這里認識的你們,讓我很痛快,讓回憶很豐富。
這樣就夠了。
2010年7月9日
畢業(yè)典禮結束了。
學位服歸還了。
行李打包托運了,連同在北京七年的回憶。我想后天當我坐車駛過北京城的時候,看到天空明晃晃的日光,一定會想起七年前初來時的那個午后,北京淺藍色的天空,機場高速兩旁參天的白楊樹墨綠色的葉子閃耀著白色的光。我心里想著自己終于到這里了。
今天的典禮和校園見到很多平常不多見的熟人,心照不宣地,就會穿著學位服一一來合影。仿佛彼此都知道,這次之后,或許便再不會有機會見面。
今天說的再見,或許就是再也不相見。
遇見,然后告別,是人生必然的軌跡。就像自己在學生生涯里最后認識的一撥朋友,你們說是緣分,我說是相見恨晚,剛剛相識便要分別。
離別,總是要以眼淚為作料的。原來我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淚壇子。
第一次,同門送別宴,看見導師轉身離去;
第二次,Yaosan送我貝殼項鏈,對我說想回來時就回來;
第三次,看著球球走上302公車,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第四次,畢業(yè)典禮的DV里燕園熟悉的場景一幕幕閃過,寢室門關上,行李箱拖出西門;
第五次,和Yidong抱著說以后一定會有見面的,然后互相為對方擦去眼角的淚水。
……
一個月前我用過一個最長的簽名檔“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舍不得北京,還是舍不得校園。七年傾城,人的一輩子,又能有多少個七年。我想某一天我會寫一個長長的故事,來紀念我們的這個七年。”
雖然四海為家曾經是我的夢想,但球說得對,其實我一直是最放不下的那一個。
陪君醉笑三千場,不訴離殤。
2013年1月3日
導游證的年審已經拖到第三年——不參加就過期的地步。
要不是今年在北疆被他們問起有沒有年審時的心虛,我可能就這樣讓它作廢掉了。
其實年審并不難,但是離開學校后,以前非常習以為常的上網做題已經變得很難靜下心來了。
或許,也有另一個原因,害怕再次看到那些與北京有關的東西時,心底沒由來的空落落。
考試的課程,和三年前那次在圖書館里看的并無太大變化??墒?,就算我選了最熟悉的幾門課幾個地方,所有的答案卻都不在腦中,全部要從課程文檔里才能找出來。
南鑼鼓巷、北池子、東交民巷、西四八條、琉璃廠、大柵欄、煙袋斜街、帽兒胡同……當這些熟悉的地名再次出現(xiàn)我的眼前,忽然又想起很多年前,我在一教某個教室里對著北京地圖勾畫一條條街道,圈出一個個地名的日子。
剛來杭州時,沒有大學同學,一個也沒有。后來得知同事里有一個中國傳媒大學畢業(yè)的女生,當我們認識彼此后,陡然就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每次見到她,她總會說起什么什么時候回過北京了,說起北京哪里又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雖然我們都是地道的南方人,但是說起北京時,總是不由自主地用“回”。或許不經意間,那些與北京有關的很多年,都已經在我們身體的某處生了根,發(fā)了芽,開出了不會凋零的花。
大概是2011年的某天,一個研究生同學在Q上跟我說她來杭州了,短期的工作外派。我們并不是一個專業(yè),在學校里時也沒有特別多的交集,但是在這個遠離母校的城市,當?shù)弥牡絹?,竟讓我感到那么親切而溫暖。
再后來的那個冬天,不知道什么原因兩頰上不停地長痘痘,喝了很長時間的中藥都不見效。每每別人問起,我就說水土不服不適應?;蛟S那時的心底依然還有著某種執(zhí)念,就如同一直留著北京的手機號沒有注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