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石

摘 要：《涉江采芙蓉》是中國文學史上一首著名的抒發(fā)思婦和游子離別愁緒的佳作，對后世的文學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本文試從風格再現(xiàn)角度分別對許淵沖、亞瑟·韋利、翟里斯三個譯本進行評析，研究這三個譯本再現(xiàn)原詩風格的方式。

關(guān)鍵詞：風格；可譯性；風格標記；對比分析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6--02

一、風格的定義及重要性

西奧多·薩沃利曾指出，風格是每一篇文章的本質(zhì)特征，是作者個性與寫作時的感情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每一篇文章都會或多或少的體現(xiàn)出作者的特質(zhì)。從這條概念中，可以得知風格是文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文本的字里行間處處體現(xiàn)著作者風格的痕跡。

在翻譯理論研究中，文章風格的重要性已經(jīng)被國內(nèi)外學者多方論述。茅盾在1954年全國文學翻譯工作會議里提出了以下觀點：“文學是一門語言藝術(shù)……文學的翻譯是用另一種語言，把原作的藝術(shù)意境傳達出來，使讀者在讀譯文的時候能夠像讀原作時一樣得到啟發(fā)、感動和美的感受”。此外，在英國翻譯理論家泰特勒提出的翻譯三原則中，第二條原則就是譯文的文筆風格應(yīng)當與原文的性質(zhì)相同。由此看來，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不僅僅要求傳達原文最基本的信息，還應(yīng)該盡可能準確地在譯文中轉(zhuǎn)化出原文的風格和藝術(shù)特點。譯者應(yīng)當期待譯文讀者通過閱讀譯本所產(chǎn)生的聯(lián)想和感受在最大程度上與源語讀者相同。只有譯者最大程度上還原原文的風格，注重譯文的音韻，節(jié)奏，語義，修辭，形式，意象等諸多方面，才能夠真正達到與原文的統(tǒng)一。

二、風格的可譯性

奈達在《語言結(jié)構(gòu)與翻譯》一書中曾經(jīng)提出過，即使語言結(jié)構(gòu)與文化特征之間具有巨大的差異，翻譯過程的各參與者通常也能夠進行有效的跨語言的溝通。相對充足的跨語言交際建立在兩個基礎(chǔ)上，其一是兩種語言間語義的相似性；其二是兩種語言句法結(jié)構(gòu)間的基本相似性。不同語言群體經(jīng)歷過的共同或者類似體驗以及語言間的相似內(nèi)核成為了風格可譯性的基礎(chǔ)。（劉重德，1991）

劉重德教授在《文學翻譯十講》中總結(jié)了認為風格不可譯的三種原因，并以具體實例將這些成見一一擊破。其一是認為不同的語言不能夠傳達相同的風格。實際上英語與漢語句型相似或者相同的句子非常多，甚至有的句子可以采用形式對應(yīng)的翻譯方法。其二是認為譯者有自己的風格，會代替原文的風格。而劉重德教授則引用了西奧多·薩沃利的觀點，以證明一個真正的好的譯者會放棄自己原有的行文風格，在翻譯的過程中會在目的語中選擇與原文風格相適應(yīng)的語言要素。其三是認為沒有一個客觀標準去評價哪一個譯本好而哪一個譯本有所欠缺。對于這種觀點，劉重德教授提出可以用譯本比較的方法解決。

如何翻譯文本風格，可以將文本的風格標記分成形式標記和非形式標記兩種對于類型。這些風格標記大多數(shù)能夠在目的語中進行轉(zhuǎn)換，如果在翻譯的過程中能對這些標記進行動態(tài)的還原，那么可以說是做到了風格的對等。

從以上諸多論述中，我們可以得出風格可譯的結(jié)論，風格的翻譯在于譯者在分析文本的各方面特征之后，將譯者的主觀能動性和對于目的語的語言知識相結(jié)合，達到風格的轉(zhuǎn)化。

三、《涉江采芙蓉》三個譯本的風格再現(xiàn)

本文所選取的《涉江采芙蓉》的三個譯本分別由許淵沖，亞瑟·韋利，和翟里斯翻譯。在原文意義的轉(zhuǎn)換上，三個譯本各有取舍；在風格的再現(xiàn)上，三者各有所長，都帶給了目標語讀者與原文相似的審美感受。

本文對于風格再現(xiàn)的分析將從譯文文本的形式標記和非形式標記角度分別進行對比分析，注意譯文在各個方面是否與原詩達到動態(tài)對等并完成了風格的再現(xiàn)。通常來說，形式標記包括音系標記，語域標記，詞語標記，句法標記，章法標記，修辭標記；非形式標記包含了表現(xiàn)法，作品內(nèi)在氣質(zhì)，譯文接收者等等，本文將從這些方面一一分析。

（一） 題目

首先從題目說起。這十九首詩起初并無題目，后人取每首詩的第一句話為題目，但很多書刊在收錄時仍只是標明詩歌序號。因此在許淵沖和亞瑟·韋利的譯本中只是將其根據(jù)《古詩十九首》的順序標上序號。但是在翟里斯的譯本中，譯者在題目的翻譯上發(fā)揮了主觀能動性，以本詩的主題“Parted”為題目，直接在題目中點明了本詩的內(nèi)容和所反映的感情。譯者雖然加以創(chuàng)造，但是并沒有破壞詩歌的整體風格和意境。

（二）形式標記

1.音系標記

本詩在音韻上與大多數(shù)五言律詩相同，在第二，四，六，八句尾押韻。本詩句尾押ao韻。在這三個譯本中，許淵沖和翟里斯對押韻的處理方法是選擇了從形式上向目的語歸化，使用了英文詩歌中常用的“aabb”押韻形式，更接近于譯文讀者熟悉的十四行詩的韻律。這種翻譯方式讓譯文的節(jié)奏對于英文讀者的感染力與原詩的節(jié)奏給漢語讀者的感染力相類似。然而韋利則持有在詩歌翻譯中押韻可能造成“因聲損義”的觀點，他傾向于將韻詩翻譯成自由體詩或是散體詩。

《古詩十九首》在音韻上的重要的特點是大量使用疊字，在本詩中體現(xiàn)在“長路漫浩浩”一句。但是在三個譯本中，只有許淵沖的譯本將其翻譯成“a long， long road”，能夠體現(xiàn)出原文的疊字的特點。韋利的譯本“The long road stretches on for ever”則是取原句精髓，重現(xiàn)了夸張的修辭手法，反映出了兩人相距遙遠，難以相見。相比之下，翟里斯的譯本“The distance that between us lies”相對來說比較平淡含蓄，沒有翻譯出原文音韻上的疊字，用比較樸實的語言說出兩人相處異地相距遙遠。

2.語域標記

從語域標記角度看，這三個譯本中，許淵沖和翟里斯選用的詞語較為韋利的選詞更具有詩歌用語的特征，采用了更具有詩意的抒情方式。本詩最后兩句是感情的升華，翟里斯用了古典英詩中表達悲傷感嘆的“Alas”加強了情感的表達。許淵沖的譯本從整體上說風格比較古樸，表達方式更具有詩歌的婉轉(zhuǎn)特征。相對來說，韋利的譯本較為平實，語言風格的詩歌感較弱。

3.詞語標記

三篇譯文在詞語標記的還原上各有所長?？傮w來說國外的漢學家對中國文化仍存在誤解，而許淵沖的選詞比另兩位的選詞更貼近中國文化的精髓，在文化的還原上比較恰當。比如第一句中的“芙蓉”實指蓮花。在中國古詩中，常常用芙蓉、菡萏等詞代替蓮花；而且蓮花由于諧音“憐”，在古詩里通常指代愛情，在本詩中亦是如此。許淵沖在譯文中將其直譯為“l(fā)otus”；但是翟里斯和韋利都誤會了“芙蓉”的借代修辭，認為此處的“芙蓉”真的是指芙蓉花，所以將其譯成“hibiscus”，變成了另一種植物?！疤m澤”在本文中實指生長著蘭花的沼澤，許淵沖與翟里斯選擇使用了“marsh”這個詞，但是韋利則使用了“swamp”。實際上“marsh”指的是生長著草本植物的水路相連的濕地，而“swamp”指的是生長的木本植物的沼澤，顯然“marsh”比較符合蘭花的生長環(huán)境。“采之欲遺誰”句中有兩個動詞“采”和“遺”。許淵沖的譯本“To whom shall I send what I puck today？”中，兩個動詞翻譯的都比較到位，而韋利的譯本“I gather them， but who shall I send them to？ ”和翟里斯的譯本“All these I gather as I stray，”則分別只翻譯出來了一個動作。

4.句法標記

在句法標記上，許淵沖與韋利的譯本將詩歌中的兩個動作主體表現(xiàn)的比較明顯，其中表示動作主體的代詞分別出現(xiàn)了12次和7次，從整體上還原了詩歌對于兩人行為的白描。原詩雖然沒有出現(xiàn)任何人稱代詞，但是能夠看出來動作的主體分別是誰，而翟里斯的譯詩則是傾向于弱化詩歌的白描的特點，強調(diào)詩歌的融情于景，將部分動作描寫直接轉(zhuǎn)化成眼中所見景物?？梢哉f翟里斯的譯文在動作描寫的角度上沒有做到充分還原。

5.章法標記

在章法標記上，三篇譯文特點鮮明。韋利基本按照原文的句式進行翻譯，譯文中的每一句內(nèi)容與原文嚴格對應(yīng)。整體布局上，這個譯本最大的長處是發(fā)揚中國詩歌的特點，上下句句式對應(yīng)，與原詩基本相同，在篇章結(jié)構(gòu)上還原了原文的風格。相比之下，翟里斯的譯本則是靈活了許多，簡直可以說是對原詩的改寫。譯者取每句話的神韻，將之按英語詩歌的寫作特點重新表述，便于在目的語讀者中引起共鳴，同時也不完全脫離原文。比如“還顧望舊鄉(xiāng)，長路漫浩浩”一句，翟里斯譯為“I strive to pierce with straining eyes， the distance that between us lies”。如果將譯文回譯的話，意思與原文有所差距，但是所表達的感情卻基本相同，從意境上說基本能夠還原原文風格。許淵沖的譯文在篇章結(jié)構(gòu)上的改動程度位于二者之間，唯有詩的結(jié)尾處兩句，根據(jù)原文含義打亂意義的表述順序，譯為“Living apart， how can we be consoled？ Our hearts are one， Ill grieve till I grow old.”。先說了二人“離居”然后再說“同心”，并將最后一句與“同心”的內(nèi)容合并為一句。

（三）非形式標記

《涉江采芙蓉》虛實結(jié)合，情景相生，抒情含蓄婉曲，風格惆悵感傷，字里行間流露出民歌的感情真摯、質(zhì)樸自然、毫無矯飾、意境清新。在非形式標記的還原上，三個譯本各有優(yōu)劣。從整體上來說，韋利的譯本比較質(zhì)樸，節(jié)奏錯落有致，還原了民歌的風格特點，可惜給讀者帶來的抒情感不夠強。許淵沖的譯本在原文的質(zhì)樸風格和表達的強烈思念感之間達到了一個平衡，相對來說比較含蓄，意義傳達的也比較準確。而翟里斯的譯本確實能讓讀者體會到愛人相處異地不得見面的痛苦，但是整體上與原詩的民歌特征不太相符，不夠含蓄，抒情比較直接。從帶給讀者的感覺上來說，三個譯本中，許淵沖的譯本和韋利的譯本讓讀者感到親切，譯文讀者的感受比較近似于原文讀者，相對來說，翟里斯的譯本則顯得更“文縐縐”一些，對原文風格的還原不太到位，雖然這種表達方式可能更容易為不熟悉中國文化的英文讀者所理解。

四 、結(jié)論

總體來說，許淵沖的譯本在這三個譯本中為最佳，從各個角度上都基本還原了原詩的風格，無論是詩歌的音韻，措辭，句法，布局謀篇還是詩歌的整體感情和意境都表現(xiàn)的比較恰當，與原文相近。相比之下，兩位漢學家的譯本，在不同程度上存在一些問題。韋利的譯本在措辭，音韻等細節(jié)問題上不夠準確，而翟里斯在非形式標記的角度上沒有還原原詩風格。

參考文獻：

[1]馮光杰. 《涉江采芙蓉》《迢迢牽牛星》的主題及表現(xiàn)手法[J].語文建設(shè)，2012（4）：46-48

[2]劉宓慶. 新編當代翻譯理論[M]. 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