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璐
(湖南科技學院,湖南 永州 425199)
論島崎藤村的女性觀
彭璐
(湖南科技學院,湖南 永州 425199)
島崎藤村對女性世界甚為關注,表現(xiàn)出了鮮明的女性意識。他的作品從各個角度觀照、審視女性,將女性置于中心地位,既主張爭取男女平等,同情、贊美女性的獨立意識,又站在男性的立場,玩味女性,反映了他矛盾的思想觀念。本文主要從島崎藤村女性觀的生成原因入手,通過對其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分析,探討其女性觀的進步與局限。
島崎藤村 女性觀 女性意識
在日本近代文學史上,一代大師島崎藤村屬于女性意識較強的一個。在其早期作品《藤村詩集》中,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鮮明的女性意識。詩集中的《六個處女》、《傘下》和《四只袖子》等以戀愛為題材的詩作,率直地表達了對官能的大膽肯定,向封建道德和傳統(tǒng)習俗提出了勇敢挑戰(zhàn),具有強烈的叛逆精神。這些詩作無不洋溢著青春的熱情,同之后不久的與謝野晶子的《亂發(fā)》一起,成為明治三十年代浪漫主義詩歌的代表。在其后來的創(chuàng)作中,也有很多以女性作為關注焦點。島崎藤村深受東西方文化影響,他對女性的認識與理解有獨特的一面。他不是簡單地強調女權,而是在創(chuàng)作中對女性的生存方式、女性在家庭社會中的地位及兩性關系進行了獨特思考,描繪出了理想女性的品質。他對女性抱有同情、贊賞、理解的態(tài)度,體現(xiàn)在作品中就是女性擁有智慧和非常自然的天性。島崎藤村女性觀的生成主要受儒家文化熏陶,同時受西方基督教思想影響。
1.家庭生活的影響
島崎藤村原名春樹,是父親正樹四男三女中最小的兒子。他的家鄉(xiāng)長野縣西筑摩郡是一個貧瘠的山村,現(xiàn)在稱為木曾郡,是一條狹長幽深的溪谷地帶,隨處都是裸露的巖石,耕地很少,只能靠豐富的林木維持生計,別無生活的出路。但在當時,明治政府卻把山林列入了“官有林”,木曾谷的居民采伐樹木的權利被全部剝奪,生活出現(xiàn)了嚴重困難,因而屢次發(fā)生所謂“山林事件”。藤村的父親是一位有良心的人士,他站在“莊屋”(一村之長)的立場上,抗議政府的行為,從舊天皇時代的地方官到新政府時代的“戶長”,屢屢被解職。理想和現(xiàn)實的沖突使他陷入苦惱的深淵,最后走投無路發(fā)狂而死。島崎藤村出生于這樣的自然環(huán)境和社會環(huán)境中,木曾山村貧苦農民的命運和父親正樹富于悲劇性的命運,雙方融為一體而形成他憂郁的作家命運。
2.儒家思想的影響
島崎藤村的父親是當時的一名進步的知識分子,忠心于平田學派的國學,藤村受父親的影響,從小熟讀《三字經(jīng)》、《勸學篇》、《大學》、《孝經(jīng)》、《論語》等儒家經(jīng)典,藤村從儒家吸取的是經(jīng)世致用的人生信念。他筆下的女性,基本上都接受了儒家思想的教育,體現(xiàn)出了儒家婦德觀。儒家婦德觀強調女性以家庭為主,要恪守三從四德。藤村充分肯定了以家庭為重的儒家倡導的女性傳統(tǒng)美德。但是藤村并不完全贊同,對儒家倡導的女性的自我犧牲精神、貞潔觀、對性欲的壓抑等給予質疑,反映在作品中就體現(xiàn)出對儒家禮教的對婦女的壓抑與迫害的不公平的控訴。
3.西方文化的影響
鹿鳴館時代是日本大力推進歐化主義的全盛時期。當時的銀座建起了一排排紅色的瓦房,成了五光十色的現(xiàn)代化文明都市。藤村到東京后進入了泰明小學,開始學習《詩經(jīng)》等古典漢籍,同時跟海軍省的官吏石井其吉學習英語。從泰明小學畢業(yè)后,懷著升大學的愿望,于明治19年(1886年)進入三田英語學校(后改為錦城中學校)。翌年,轉入共立學校(后改為開城中學校),他在這里跟本村熊二學習歐文的《素描讀本》,同年9月進入教會學?!髦螌W校,木村親自為藤村做基督教的洗禮。明治學院是由東京一致神學校及新教派系統(tǒng)的教會學校合并而成,因處于革新時期,學院里充滿自由和清新的空氣。后經(jīng)木村介紹,藤村結識了《女學雜志》的巖本善治,開始了文學生涯。
4.北村透谷的影響
有些評論家甚至指出,如果沒有北村透谷也許就不會有作家島崎藤村了。北村透谷對島崎藤村的影響是深刻而深遠的。首先是《文學界》時期,他所領導的浪漫主義對島崎藤村產(chǎn)生的影響。北村透谷同陳舊的封建思想、自私自利主義進行了不懈的斗爭,這種斗爭精神后來成為藤村謀求生命解放的精神力量所在。其次,透谷通過《內部生命論》等強調尊重人和人的內部生命,全面肯定近代人存在的基本東西是自我的主題①。他以與妻子美那子的戀愛及婚后生活的現(xiàn)實體驗,超越西歐詩人多被束縛的現(xiàn)實世界,主張以純粹美的心靈愛女性。北村透谷的戀愛觀來自基督教的精神主義和純潔觀念。他認為高尚的戀愛應是潔白無瑕的,從而走向處女崇拜。理所當然,島崎藤村的女性觀也深受北村透谷的影響,帶有“處女崇拜”情結。
對島崎藤村而言,家庭生活中的幾位女性給予他深刻影響,使他形成獨特的女性觀。島崎藤村出生于長野縣西筑摩郡的一個貧瘠的山村。島崎家族是歷代的“莊屋”(即一村之長),又兼做“本陣”(即諸侯朝覲時途中停宿的驛站)和“問屋”(即批發(fā)商)。他的母親是一位勤勞、善良的普通農村婦女,她的言行舉止對島崎藤村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對于母親,島崎藤村始終懷著復雜的情感。他曾說:“在我們家里,生活中所需要的東西大半都是自家出產(chǎn)的。母親和年輕的嫂嫂一起,用木梨汁染出漂亮的絲線。我身上穿著母親和嫂嫂織的衣服,腳上扎著太助(老仆)打的草鞋,度過了少年時代?!雹冢ā渡降幕貞洝罚┠赣H的愛是偉大的,但是母親的過失又讓藤村對其產(chǎn)生了一種厭惡和排斥心理。藤村的三哥友彌是母親趁父親外出時跟別人生的兒子,這讓藤村無法原諒母親,以至于少年時代就遠離了家庭,去了東京,在后來的作品中也極少提及母親。藤村對母親是冷淡的,這不是故意壓抑和控制自己的感情,而是出自對于女性的一種蔑視心理。
在島崎藤村一生中,初戀情人佐藤輔子對他有深刻影響。佐藤輔子是明治女校的學生,美麗端莊、才華橫溢,并且還帶有孩子般的個性、柔情似水,沒有富家女身上的嬌氣。但因兩人為師生關系,而且輔子已有婚約,兩人被生生地拆散了,極大地挫傷了藤村的自尊心。藤村因對學生輔子的思戀所苦惱,便辭掉教職,退出基督教會,獨自一人踏上了關西漂泊之途。在《春》中,藤村以佐藤輔子為原型塑造了勝子這一人物形象。主人公岸本對勝子十分傾心,陷入她“明亮的眼睛,愛笑的紅唇”③的美麗不可自拔。勝子之所以在岸本心里如此美麗,是因為岸本心里的勝子是一個純潔的處女,不沾塵世污穢。但是,當岸本看到了久違勝子的照片后,卻大失所望?!皠僮勇燥@肥胖,前額上的光線有些過強了,同實際的人大不一樣。眼神也不一樣,嘴唇紅紅的,觸上去似乎會把人的手燙傷。這是一張令人生厭的照片,岸本看了有些膩味”④。岸本之所以失望不是因為現(xiàn)實生活中的勝子確實是變得丑了,而是因為此時愿意接受岸本情愛的勝子在岸本看來已經(jīng)失去了女子的純潔,變得不再美麗。這充分說明了島崎藤村有些許“處女情結”,在女性觀上表現(xiàn)為女性崇拜。
雖然藤村給予女性較多的關注、同情、贊美與尊敬,但是他沒有完全走出男權文化的影響,還在用男性的審美標準設計理想女性。他以自己的審美理想為基礎塑造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時,自覺不自覺地符合了男性的審美標準,具有男權文化的印記。
1.體現(xiàn)在對女性形象與行為的要求中
在島崎藤村的筆下,女性都有美麗的外表,他傾盡全力描寫與贊美女性。他贊美《春》中的勝子:“明亮的眼睛,愛笑的紅唇”,描寫峰子時:“紅潤,細嫩而又豐腴的手臂,這是峰子的手,這是一雙尚未沾染塵世污穢的處女的手?!雹輳闹锌梢钥闯?,對女性形象的描寫,是以符合男性審美需求為基礎的。島崎藤村作為一個男性作家,還沒有完全擺脫男性特有的審美視角,他體現(xiàn)出的女性美是以男性需求為基礎的。不管是勝子還是峰子,都是根據(jù)男性的審美需求設計的,是服務于男權意識的體現(xiàn)。
2.體現(xiàn)在對男權意識本位的維護上
島崎藤村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在他的一些作品中,雖然男性的地位相對邊緣化了,突出了女性的中心地位,但是男性的權力與權威沒有得到相應削減。男性是家中的長者、家庭的主導、兒女的老師,不管是專制的父親,還是思想開明的父親,都在控制著女性?!都摇分械姆N的父親忠寬“親自為女兒寫了習字的法帖,寫了貞操和獻身是婦人的美德,教誨她要熱愛鄰里,要勤勉、克己、儉約、誠實和篤行”及“丈夫給她造成的巨大痛苦,她的沉重的心情是不允許告訴任何人的,這是父親的遺訓”⑥。同樣,當雪嫁給三吉時,雪的父親給了她一筆錢,讓她不到萬不得已就別動這筆錢,而且父親說得很堅決:“女兒一旦嫁出去,縱令餓死也不能返回娘家的大門?!雹哐┑哪赣H時常惦念女兒,給女兒來信說:“我經(jīng)常胡思亂想,怕你是否變心,從而對丈夫有失禮儀,一切任著自己的性子去干。”⑧種容忍、順從的性格就是深受其父影響,雪也放棄了愛人,順從了父母之命嫁給了素未謀面的三吉。在日本傳統(tǒng)文化中,女性做了母親后,有了管理家庭事務的權力,但還沒有擺脫男權的影響,在行使“夫”的權力,做了“夫權”的代言人。因此,在處理事務中是以維護“夫權”為目的的。如種在管理家庭事務中,是盲目地服務于“夫權”,但是又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男權思想的維持者,這種同化是對女性思想最深的迫害。
總之,島崎藤村的女性觀是極其復雜矛盾的,也是其矛盾思想的體現(xiàn)。他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男權意識的限制,但是沒有完全擺脫男性意識,不能真正反映出女性的內心需求,它對女性形象的塑造過于理想化。我們只有全面地看待其女性觀,才能辨別出其進步與局限所在。只有這樣,才能準確地理解島崎藤村的女性觀,才能更深入地理解其筆下的女性。
注釋:
①[日]北村透谷.厭世詩家和女性[M].女學雜志,明治二十五年.
②[日]島崎藤村.島崎藤村全集(十九卷)[M].新潮社,1953.
③④⑤[日]島崎藤村著,陳德文譯.春[M].福建人民出版社,1984.
⑥⑦⑧[日]島崎藤村著,柯毅文,陳德文,枕流譯.破戒·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1]丁旻.現(xiàn)實主義的內涵,自然主義的手法——評島崎藤村的小說《家》[J].四川外語學院學報,2001(1):60-62.
[2]李娜.淺析島崎藤村的女性觀[J].山東商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8(6):77-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