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穎

9月1日是很多大學的開學日，在新生們忙著開始迎接大學生活時，成都一位女孩卻在為上大學的事和父親進行著一輪又一輪的談判。雖然拿到了成都某高校的本科錄取通知書，但玲玲的父親固執(zhí)地認為“讀書無用”，他寧愿出錢資助玲玲做點小生意，也不愿“扔幾萬學費進去打水漂”。父親算了一筆賬：讀4年書花8萬，如果打工至少掙8萬，一來一去就是16萬。

一些網(wǎng)站以“成都男子反對女兒上大學，稱撿垃圾都比讀書強”為題報道了此事，配上長發(fā)女孩手拿錄取書落寞地站在街頭不知何去何從的煽情照片，引來無數(shù)讀者的圍觀和熱議。某門戶網(wǎng)站的跟評論和跟帖者近十萬。這些跟帖中所表現(xiàn)出的觀點和情緒，并非如報道者的初衷那樣，讓即將失學的女孩子能取得讀者的同情和支持；相反，倒是更多的人表示出了對父親反對女兒讀大學的行為的理解和支持。這些網(wǎng)友的出發(fā)點各不一樣，但所持的立場卻確實令人一震——難道傳說中的新一撥“讀書無用論”，已令人憂心地洶涌而來了？

細讀各種網(wǎng)友的評論，有網(wǎng)友說：“覺得讀大學沒用的請舉手！覺得大部分專業(yè)課設置的不合理的請舉手！”他得到30066個“頂”字的認同；另有網(wǎng)友說：“聽說大學旁邊最多的不是飯店，而是賓館！”此條收獲了21518個人的贊同；還有人貼了一個悲愴的老段子說：“用一麻袋的錢去讀大學，換來一麻袋的書，等讀完一麻袋的書畢業(yè)，才發(fā)現(xiàn)掙的錢，都買不起一條麻袋！”這一條跟帖獲11217人個的認同；還有諸如“上個垃圾本科，還不如去學門技術(shù)”“這個父親是偉大的！他不僅保護了女兒，還保護了自己財產(chǎn)”等等說法，占據(jù)了跟帖認可榜排名的前幾位。而與此同時，有一萬多名成都本土網(wǎng)友參與的調(diào)查投票顯示，七成網(wǎng)友均認為“讀大學不是唯一出路”。

分析這些跟帖，我們不難看出，獲得跟帖者近三分之一支持的第一條，針對的是當下大學教育的專業(yè)設置和教學質(zhì)量；第二條涉及的是大學周邊環(huán)境和大學生學習生活狀態(tài)；第三條涉及大學生就業(yè)及收入前景。這些聲音，與當下社會對大學教育的憂慮和不滿，是暗合的——在很多人眼中，大學教育學質(zhì)量堪憂，學生在校園中混日子，畢業(yè)之后就業(yè)和收入甚至可能不如民工的狀態(tài)，是導致部分人放棄上大學的原因。雖然，這種感性的認知，并非全面的真實狀況，但也并不是三兩起個案，就能造成這樣一種印象，幾只小老鼠不可能拱出個大地震，這是基本常識。說當下的“讀書無用論”與當下大學的教育質(zhì)量有因果關(guān)系，應該不算過激之論。

近幾十年來，曾出現(xiàn)過三次“讀書無用論”的思潮。第一次以張鐵生交白卷上大學為高潮，那些年知識成了一種罪惡，知識本身似乎的確無用，因為沒有使用的地方；第二次出現(xiàn)在改革開放初期的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由于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許多沒有讀過多少書的又沒有進入國營事業(yè)集體等等所謂單位的人，首先進入了個體戶的行列，進而也成為大眾羨慕的先富起來的人，由于體制等原因，教授、醫(yī)生、教師、公務員、工程師等等，依然在單位拿著難得漲一下的固定工資。于是就泛起了“讀書無用論”。

與前兩次不同的是，近年來涌起的“讀書無用論”，確切地說是“讀大學無用論”。它與前兩輪因政治或因經(jīng)濟而造就的以“知識貶值”為表征的“讀書無用”論不一樣。當下的“讀大學無用論”，所涉及的還不只是知識是否有價值的問題，而是辦大學的方針、思路和教育質(zhì)量問題。一些人的“不讀”是因為不合算；一些人的“不讀”是因為“沒意思”；還有一些人的“不讀”，則是因為“不必需”；還有些人的“不讀”是因為學不到自己想學的東西。同樣的拒絕和遠離大學，但原因卻各不一樣。這也完全符合當下多元化社會的客觀真實狀態(tài)。

成都那位父親，以其生意人的小精明，簡單化地計算了讀大學的成本和收益，并做出了他所認為合理的價值選擇。這只是一個有爭議的個案，即使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因各種理由選擇不讀大學的案例，也不足以改變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所認定的讀大學是最重要的人生路徑。這就如同歷史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兩次“讀書無用論”并沒有改變?nèi)藗兛即髮W讀大學的熱忱一樣。只是，按常理，爭論雙方的觀點，至少應該旗鼓相當才是。但讓人吃驚的是，原以為應該同情女孩子并譴責父親的聲音，卻明顯弱于近乎一邊倒的“支持不讀”之聲。這背后所潛藏的社會心態(tài)，才是值得仔細研究的。

（摘自《搜狐網(wǎng)》）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