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匈奴閼氏是單于、諸王的妻妾的統(tǒng)稱,單于可有多個閼氏,她們多出自匈奴四大姓、收繼婚與和親,其名號和地位有差別。地位低的閼氏不能干預(yù)軍政,單于可隨意處置她們;地位高的閼氏可聯(lián)合自己的氏族干預(yù)軍政,甚至是單于位的繼承。
關(guān)鍵詞:閼氏;出身;地位
作者簡介:朱瑤瑤,1991年5月10日生,女,河南省人,本科;主要研究方向:歷史學。
[中圖分類號]:K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8--02
因缺乏材料,匈奴閼氏的研究收在匈奴社會研究中,如馬長壽之《北狄與匈奴》的《匈奴的政治組織和社會組織》[1]、林干之《匈奴史》的《婚姻習俗及其他風尚》[2]、武沐之《匈奴史研究》的《匈奴的婚姻制度》[3]。這些文章在匈奴婚姻制度的分析中包括閼氏的論述,但缺乏全面研究,筆者據(jù)《史記》、《漢書》和《后漢書》并結(jié)合以上研究,從出身、地位方面粗略論述匈奴閼氏。
一、閼氏的出身
“閼氏”是匈奴語,義為母親,演繹為國母?;嘉墨I,匈奴沒有自己獨立的文字,唯《史記》、《漢書》等典籍以音釋的方式,保存了一些原始的匈奴語詞。常見“閼氏”寫作“閼支”、“焉提”,是音釋的佐證。歷史上最早訓(xùn)釋“閼氏”音義者,乃晉人習鑿齒。他在著《與燕王書》中云:“山(燕山)下有紅藍(花草),足下先不知?北方人采取其上英鮮者作煙肢(胭脂),婦人將用為顏色。吾少時再三過見煙肢,今日始視紅藍,后當為足下致其種。匈奴名妻作“閼支”(諧音煙肢),言其可愛如煙肢也?!盵4]可見,習鑿齒將閼氏理解為匈奴人的正妻?!妒酚洝に饕泛皖亷煿艑ⅰ伴懯稀贬尀樾倥屎?,是較接近的譯注。但是,“閼氏”的正確含義應(yīng)是單于、諸王的妻妾的統(tǒng)稱。比如,《漢書·陳湯傳》中記載:“(郅支)單于乃披甲在樓上,諸閼氏夫人數(shù)十皆以弓射外人?!笨梢?,閼氏是妻妾的統(tǒng)稱。又如,《漢書·匈奴傳下》記載:“烏累單于咸立,……以弟屠耆閼氏子盧渾為右賢王。”匈奴在單于以下有諸王,“屠耆閼氏”即“屠眷王”的閼氏,上例說明匈奴“王”的配偶也可以叫“閼氏”。再如,《漢書·金日彈傳》記漢武帝詔令畫工畫匈奴已故休屠王之妻,即金日禪母之遺像于甘泉宮,署曰“休屠王閼氏”,這又是一條匈奴“王”的配偶也可以叫“閼氏”的例證。為了更好地研究匈奴閼氏,下文著重論述具有代表性的單于閼氏。
單于閼氏首先出身于幾大氏族,“單于姓虛連題,異姓有呼衍氏、須卜氏、丘林氏、蘭氏四姓,為國中名族,常與單于婚姻。”[5]如“始呼韓邪嬖左伊秩訾兄呼衍王女二人?!盵6]呼韓邪單于的兩位閼氏是呼衍氏兩姐妹。這種貴族間的聯(lián)姻是匈奴外婚制的體現(xiàn),即女子嫁入夫家,不是以個人對個人,而是以氏族對氏族。通過這種貴族婚姻,可以調(diào)和貴族氏族間的矛盾,使匈奴的大奴隸主們的關(guān)系團結(jié)得更加緊密,又可維持奴隸主的“貴種”地位。相反,若單于未處好與出自大氏族的閼氏的關(guān)系,可能引起該氏族的反對,“虛閭權(quán)渠單于立,以右大將軍女為大閼氏,而黜前單于所幸顓渠閼氏,顓渠閼氏父左大且渠怨望。”[7]因虛閭權(quán)渠未接收顓渠閼氏,顓渠閼氏的父親大為不滿。
閼氏也多出自收繼婚,即子娶父妾,弟妻寡嫂。學者認為匈奴流行收繼婚是“為了家族勞動力不喪失,同牧民在原野的生產(chǎn)相互聯(lián)系”[8];對貴族而言,是為維持血統(tǒng)純潔和團結(jié)氏族。正如老上單于時中行所說:“父子兄弟死,娶其妻妻子,惡種姓之失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盵9]據(jù)《后漢書·南匈奴列傳》載:漢宮女王昭君遠緣匈奴第十四代單于呼韓邪單于(?一前31),育有一子,名伊屠智伢師。呼韓邪單于死后,“其前閼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書求歸(漢),(漢)成帝救令從胡俗,遂復(fù)為后單于閼氏焉。”結(jié)果王昭君又成為十五世匈奴主復(fù)株累若提單于的妾,亦稱‘閼氏”,并生二女,長女名須卜居次,次女名當于居次。
有些單于閼氏出自匈奴與外族的和親,很多是漢朝公主,也不乏其他族公主。漢匈和親始于劉敬,劉敬向高帝諫言:“陛下誠能以嫡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知漢嫡女送厚,蠻夷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代單于。冒頓在,固為子婿;死,則外孫為單于。豈嘗聞外孫敢于大父抗禮者哉?兵可無戰(zhàn)以漸臣也?!盵10]劉敬認為可通過漢匈和親,與之建立姻親關(guān)系,用夏變夷,減少漢匈戰(zhàn)爭?!稘h書》有很多漢匈和親的記載:“至孝文即位,復(fù)修和親。”[11]“老上稽粥單于初立,文帝復(fù)遣宗人翁主為單于閼氏?!盵12]“老上單于死,子軍臣單于立,而中行說復(fù)事之,漢復(fù)與匈奴和親?!背錾硗庾宓拈懯线€有他族公主,如郅支單于“自知負漢,又聞呼韓邪益強,遂西奔康居??稻油跻耘捋ぶ?,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13]可見康居國公主曾嫁給郅支單于為閼氏。
二、閼氏的地位
閼氏地位的論述分兩部分,一是單于的眾閼氏孰輕孰重;二是閼氏在社會中的重要性,通過其參與軍政說明。由上文知一個單于可有多個閼氏,如冒頓單于曾射殺一個閼氏:“居頃之,復(fù)以鳴鏑自射其愛妻?!盵14]也曾將一個閼氏贈與東胡:“東胡使使謂冒頓曰:‘欲得單于一閼氏?!笥医耘?,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15]《漢書》明確記載烏珠留單于至少有五個閼氏:“烏珠留單于立,以第二閼氏子樂為左賢王,以第五閼氏子輿為右賢王,遣子右股奴王烏鞮牙斯入侍?!盵16]
盡管一個單于有多個閼氏,但她們名號不同,如顓渠閼氏、大閼氏、寧胡閼氏,地位也有差別?!巴跽丫枌幒懯?,始呼韓邪嬖左伊秩訾兄呼衍王女二人。長女顓渠閼氏,生二子,長曰且莫車。少女為大閼氏,生四子,長曰雕陶莫皋。呼韓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車,其母顓渠閼氏曰:‘不如立雕陶莫皋?!箝懯显唬骸敖裆豳F立賤,后世必亂。’”[17]這段史料記載呼韓邪單于在去世前關(guān)于繼承者的抉擇,大閼氏認為應(yīng)立顓渠閼氏的長子莫車為新單于,因為莫車比雕陶莫皋地位尊貴,據(jù)此可以推測出顓渠閼氏地位高于大閼氏。而寧胡閼氏王昭君的兒子伊屠智伢師根本不在新單于的考慮之列,可見寧胡閼氏的地位低于大閼氏和顓渠閼氏,進一步也可推測寧胡閼氏等有名號的閼氏地位高于其他不知名的閼氏。
除顓渠閼氏等地位高的閼氏,單于還有眾多不知名的閼氏,她們僅是妾侍,單于可隨意舍棄她們。比如,冒頓單于為訓(xùn)練親衛(wèi)而把一個閼氏射殺,為教育親信而把一個閼氏送給東胡。又如,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威名尊重,又乘勝驕,不為康居王禮,怒殺康居王女?!盵18]身為康居國公主的閼氏,在單于發(fā)怒時也被殘忍殺害。
然而,地位尊貴的閼氏如大閼氏、顓渠閼氏等出自匈奴四大姓,有雄厚的政治勢力為靠山,往往利用自己的地位,聯(lián)合自己的氏族參與匈奴的軍政,甚至干預(yù)單于位的繼承,這也體現(xiàn)出匈奴母系氏族社會的影響。比如,漢武帝曾派軍入匈奴迎李陵,大軍無功而返,并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教單于為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睗h武帝于是族殺李陵全家,后來才得知幫助單于練兵是名叫李緒的降將,而非李陵。后來,李陵派人把李緒殺了,而“閼氏欲殺陵,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可見,盡管單于十分器重李陵,但是忌憚大閼氏的權(quán)威,只能等大閼氏去世后才迎回李陵。又如,狐鹿姑單于死后,衛(wèi)律與狐鹿姑單于的顓渠閼氏“詐矯單于令,與貴人飲盟,立子左谷蠡王為壺衍鞮單于?!眽匮茼L單于年少初立,顓渠閼氏為母閼氏,然而“母閼氏不正,國內(nèi)乖離,??譂h兵襲之?!盵19]可見狐鹿姑單于的顓渠閼氏對匈奴影響之大。再如,虛閭權(quán)渠單于“以右大將軍女為大閼氏,而黜前狐鹿姑單于所幸顓渠閼氏?!盵20]引起顓渠閼氏及所出氏族不滿,顓渠閼氏即與右賢王私通,虛閭權(quán)渠單于死后,顓渠閼氏與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密謀,立右賢王為握衍朐鞮單于。握衍朐鞮單于重用都隆奇,盡免虛閭權(quán)渠單于的親信。 又如,呼韓邪單于去世前向顓渠閼氏詢問繼承者問題,顓渠閼氏認為:“匈奴亂十余年,不絕如發(fā),賴蒙漢力,故得復(fù)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創(chuàng)艾戰(zhàn)斗,且莫車年少,百姓未附,恐復(fù)危國。我與大閼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盵21]最終,呼韓邪單于聽取顓渠閼氏意見,雕陶莫皋成為新一代
單于。
三、結(jié)語
本文通過運用《史記》、《漢書》和《后漢書》所記載的原始材料,并結(jié)合著名學者馬長壽、林干等的研究,從“閼氏”的具體含義,匈奴閼氏主要出自于匈奴四大姓、收繼婚與和親,一個單于可以有多個閼氏,眾閼氏的名號和地位有所差別,地位較低的閼氏基本上不能干預(yù)軍政大事及單于可以隨意將其贈予他人和殺害,地位較高的閼氏如顓渠閼氏和大閼氏可以聯(lián)合她所出自的氏族等干預(yù)軍政大事方面具體論述了匈奴閼氏的出身和地位,對以往學者關(guān)于匈奴社會、習俗等方面的研究進行補充,也是為了讓大家更加具體而全面地了解匈奴閼氏。但是由于時間倉促和材料的缺乏,這篇文章仍有很多不足,比如筆者難以論證顓渠閼氏和大閼氏孰為單于的正妻,關(guān)于筆者所推測之“顓渠閼氏地位比大閼氏高”,顯然材料不夠豐富,論證的不夠充分。筆者將會繼續(xù)搜索材料,運用新材料來解決本文所存在的疑惑,進一步論證本文的一些觀點,從而樹立起對匈奴閼氏的正確認識。
注釋:
[1]馬長壽:《北狄與匈奴》,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49-56頁。
[2]林干:《匈奴史》,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61-166頁。
[3]武沐:《匈奴史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第84-104頁。
[4]陶克濤:《氈鄉(xiāng)春秋——匈奴篇》,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285頁。
[5]《后漢書·匈奴傳》,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第2368頁。
[6]《漢書·匈奴傳》,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第3266頁。
[7]《漢書·匈奴傳》,第3251頁。
[8]《北狄與匈奴》,第55頁。
[9]《史記·匈奴列傳》,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197頁。
[10]《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第1520頁。
[11]《漢書·匈奴傳》,第3225頁。
[12]《漢書·匈奴傳》,第3228頁。
[13]《漢書·陳湯傳》,第2601頁。
[14]《漢書·匈奴傳》,第3220頁。
[15]《漢書·匈奴傳》,第3221頁。
[16]《漢書·匈奴傳》,第3269頁。
[17]《漢書·匈奴傳》,第3266頁。
[18]《漢書·陳湯傳》,第2601頁。
[19]《漢書·匈奴傳》,第3247頁。
[20]《漢書·匈奴傳》,第3253頁。
[21]《漢書·匈奴傳》,第3266頁。
參考文獻:
[1]陶克濤:《氈鄉(xiāng)春秋——匈奴篇》,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
[2]馬長壽:《北狄與匈奴》,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
[3]林干:《匈奴史》,呼和浩特: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7年。
[4]武沐:《匈奴史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
[5]《史記》,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
[6]《漢書》,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
[7]《后漢書》,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