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英國人能侃,但把一頓平常晚餐吃成了年夜飯那么久,Q有些始料未及……
在“用讓人敬佩的方式不要臉”這點上,英國樂隊Spector向來很有潛力:“我們最初招人的標準就一條:模特外形!”因此當(dāng)今天的吃飯對象,離隊吉他手Christopher Burman出現(xiàn)在改良派上海菜餐廳“Lynn琳怡”對面并努力亂穿馬路時,Q欣喜地看到他仍穿著無愧于“模特”稱號的修身黑西裝黑襯衫,花15元人民幣在小店理的利落短發(fā)效果頗贊。
Chris是出了名的話癆,因此這頓飯的基調(diào)從一開始就沒定在吃上。賓主雙方本著“無肉不歡”的原則簡單點了幾個菜,開掛般玩樂隊、念建筑專業(yè)、碼程序的Chris就介紹起他這次小住期間的創(chuàng)作計劃。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來上海了,第一次是為了2010年世博會?!拔耶?dāng)時所在的公司為思科(Cisco)館做了個東西,聽上去特別蠢,是把全舊金山的每棵樹的數(shù)據(jù)轉(zhuǎn)換成一幅地圖,我就是寫這個程序的?!焙眯Φ氖?,沒能如愿拿到公款而自掏腰包的他最終也沒排上隊看自己的成果。但那一趟給了他很多靈感,Spector后來在Luv Luv Luv廠牌發(fā)的幾張單曲封面都是他受世博會影響設(shè)計的。Chris說自己一直在找一個比“band”更大的東西,他覺得音樂和建筑一樣都并非囿于本身的藝術(shù),而關(guān)乎人在特定空間中的體驗。
這位理科生迅速領(lǐng)悟了小饅頭夾香酥鴨的吃法—“香酥鴨倫敦也有,但這好吃多了!”生煎包上來的時候,他拿筷子之標準更是讓Q汗顏。他看起來不太挑食,但到底是個西方國家來的中產(chǎn)階級青年,在“自由”和“自我”的問題上執(zhí)拗得可愛。他很不怕惡心地告訴我們東南亞巡演時他因為倒時差難受到當(dāng)街吐出來,但更受不了的是全職樂隊“讓人退化”:“要上廁所舉手請示巡演經(jīng)理,手機沒電了還是得舉手叫巡演經(jīng)理。”同時,因為演出匆匆路過一個個城市,卻諷刺地忘記了一般人來到新地方的感受,“這種對任何事都失去控制的感覺最讓我沮喪”。
在“做讓自己快樂的事”的人生準則下當(dāng)機立斷放棄樂隊的同時,我們也早就耳聞了Spector的隊內(nèi)友誼牢固,尤其是他與主唱Fred Macpherson。即使在今天,Chris“寫歌時都要想象Fred的聲音,因為自己唱不到很高”。十四五歲時兩人組了Les Incompétents,Q碰巧有這支樂隊第一首單曲“Reunion”的黑膠,對此Chris大感興奮:“我和當(dāng)年的女友一起親手給100張單曲包了牛皮紙,還附上明信片;封面上有Mystery Jets的Henry老爹,當(dāng)年他們在Eel Pie Island連辦6場演出,今天倫敦音樂圈的很多人都是從那里起步的。”
Chris干掉三瓶啤酒后,我們開始越來越了解他的口味:最喜歡Placebo的“Every You Every Me”,買過不少Patrick Wolf的7寸,是利茲樂隊Forward Russia的超級粉絲,葬禮上想放Kings Of Leon的“The Bucket”,談起對Vampire Weekend主唱Ezra Koenig的仰慕之情瞬間變身捧著臉的迷弟……英國版Q給Spector專輯的評價是“把2005年的音樂放冰箱里捂太久”,我們倒覺得,能有個冰箱珍藏一份上個“流行”音樂活躍期的紀念,也挺不錯的。
Chris相信“‘流行’不是一種音樂門類,而是一種精神狀態(tài)”。在亞洲了解了日本女子組合AKB48后他差點“當(dāng)場決定退出樂隊,把這個形式弄回英國”?!耙驗殡娪暗人囆g(shù)都不斷有技術(shù)革新,而Beatles以來的流行樂隊模式卻并沒有什么突破。她們還有自己的劇場,不必滿世界辛勞奔波”。
直到英語流利的服務(wù)員冷冷暗示我們盡快打包滾蛋時,我們才意識到整個餐廳幾乎已經(jīng)空了。Chris最后半推半就還是提著所有剩菜回家了,十字路口握手道別時,突然想到他說以前把Spector之外的創(chuàng)作想象成“一個房間,一個自己可以回去的地方”,跟美國作家卡森·麥卡勒斯在《心是孤獨的獵手》里寫的那個女孩米克倒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