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游
摘要:由于在社會革命的總論題下權衡,馬克思早年在反殖民問題上表現(xiàn)出游移、矛盾乃至否定的姿態(tài)。文章將以《不列顛在印度統(tǒng)治的未來結果》為對象,對早年馬克思的民族思想略加辨析,以期揭示一個真實的馬克思。
關鍵詞:《不列顛在印度統(tǒng)治的未來結果》;馬克思;民族觀
《不列顛在印度統(tǒng)治的未來結果》一文作于1853年7月22日,“我(馬克思)打算在這篇通訊里結束我對印度問題的評述”,馬克思下一篇文章談殖民問題已是時隔三年后的《英波戰(zhàn)爭》(1856年10月30日)。因系早年馬克思論殖民問題帶有總結性質的文章,因此把捉這篇文章的真義,對于理解和評判早年馬克思的民族觀便顯得意義非凡。雖然馬克思認識到“所謂的印度的歷史”,“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侵略者的歷史”,駁斥了歐洲資本國家的海外殖民給印度民族造成的巨大傷害,但它也從印度民族文化性格本身尋求其沒有“我們大家知道的歷史”的緣由:“(印度)這個社會一切分子普遍的互相排擠和天生的孤立”,他們把自己的民族建筑在“毫不抵抗和一點不變的社會的被動的基礎上”。在此,客觀而言,馬克思不能說沒有一絲歐洲中心主義思想殘余:(1)其“我們大家”應該指“西方”,以西方的歷史觀打量和權衡印度的實際,西方/印度成為一種權力結構,印度只有借助西方的眼光才能看清自己;(2)“普遍的互相排擠和天生的孤立”,暗含一種西方種族優(yōu)越論的論調,并且絕對而抽象化,充滿宿命論色彩,和馬克思后來的歷史實踐論看待人性和民族性形成鮮明對照。(3)言下之意,印度逃避不了被其他民族征服的怪圈。
馬克思對此做了非常詳細的分析:不列顛的統(tǒng)治,使印度的政治統(tǒng)一比它“任何時候都更堅固、更擴大”,“是印度復興的第一個條件”;不列顛對印度士兵的軍事訓練,是“印度解放自己必不可少的前提”;不列顛帶到印度的出版自由,“乃是印度重建的新的強有力的要素”,不列顛灌輸印度的土地私有制,“不管怎么可惡”,“是亞洲社會所迫切向往的東西”;培養(yǎng)新興階級,教導管理國家知識,灌注歐洲的科學,建立與文明國家的交往與聯(lián)系,“把印度從孤立狀況下解放出來,這種孤立狀況是它停滯的主要原因”。另外,不列顛的貴族、財閥和工業(yè)資產(chǎn)階級漸漸發(fā)現(xiàn),要讓印度屈服,攫取更多財富,傾銷更多自己的商品,使“印度變成一個生產(chǎn)國家對于他們非常重要”,鐵路和灌溉建立起來,農(nóng)村公社解體,孤立的自給自足的惰性被粉碎?!爸灰阋坏┌褭C器應用到一個具有煤鐵的國家的交通上,你就不能阻止這個國家自己去制造機器?!边@句話是明顯的無視過程的“唯目的和結論”論。英國殖民者修筑的“鐵路系統(tǒng)在印度會真正變成近代工業(yè)的先驅”,而藉近代工業(yè)系統(tǒng),可以消除對印度進步和強盛具有決定性阻礙的種姓制度。至少在這里,我們看不出,馬克思的反殖民觀并非如趙稀方所言,是一貫的、堅決的、毫不留情的。
那么,如趙書所引的這句話,是不是就是落實早年馬克思反殖民思想的依據(jù)呢?“英國資產(chǎn)階級可能被迫實行的一切,既不會解放廣大人民,也不會根本改善他們的社會狀況,因為兩者不但決定于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而且也決定于人民對生產(chǎn)力的占有。但是英國資產(chǎn)階級所一定作的,將是為兩者創(chuàng)造物質的前提?!瘪R克思清醒預見到,廣大人民不會從英國殖民統(tǒng)治中受益,即使是客觀上的。印度少數(shù)特權和貴族階層因對生產(chǎn)力的占有而會成為最后的贏家。這句話非但沒有為馬克思關于資本國家殖民戰(zhàn)爭的不義性立場提供直接有力的論據(jù),反而以所謂“為兩者創(chuàng)造物質的前提”的鮮明的目的論,某種程度文飾了殖民國家的形象。
那趙書引的這句話呢?“難道它(資產(chǎn)階級,筆者注)在什么時候不迫使個人和民族遭受流血與污穢、苦難與恥辱而能完成進步呢?”這句話與其說是無情鞭笞資本國家殖民的罪惡,不如說更想表達,進步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就整個早年的馬克思而言,是否覺得合理呢,需要細作辨析,但僅就這篇文章而言,肯定傾向要強于否定之意。
我們同樣不能無視此文對不列顛殖民統(tǒng)治的批判性論述是非常強烈而普遍的,但從大多數(shù)出處來看,諸如“只要把目光從資產(chǎn)階級的故鄉(xiāng)轉向殖民地,資產(chǎn)階級文明的深深的偽善和它固有的野蠻毫不掩飾地擺在我們面前”,青年馬克思的批判明顯不是站在民族主義立場——實際上有較明顯的歐洲中心論痕跡,而更多的是從無產(chǎn)階級反抗資本主義國家、揭露資產(chǎn)階級罪惡的立場出發(fā)。直接看最后作結的一段:
對于印度這樣一個和歐洲一樣大的、幅員15000萬英畝的國家,英國工業(yè)的破壞作用是顯而易見的,而且是令人吃驚的。但是我們不應當忘記:這種作用只是整個現(xiàn)存的生產(chǎn)制度所產(chǎn)生的有機的結果。這個生產(chǎn)建立在資本的絕對統(tǒng)治上面。資本的集中是資本作為獨立力量而存在所十分必需的。這種集中對于世界市場的破壞性影響,不過是在廣大范圍內顯示目前正在每個文明城市起著作用的政治經(jīng)濟學本身的內在規(guī)律罷了。
為資本國家的殖民事實辯護,在這里已不是言下之意了,而是直接鮮明而不容置辯的。盡管不是站在資產(chǎn)階級的立場內,但若再執(zhí)拗地認為馬克思“一直毫不留情地揭露批判西方殖民主義的血腥罪惡”,不是為了所謂“政治正確”,就是視而不見。也正是依此,《后殖民理論》一書的困惑——賽義德“東方主義”為何不將馬克思列為西方內部反殖民話語的重要資源,便也不難理解了。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易廷鎮(zhèn)校譯.[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作者簡介:李 游(1980-),女,重慶武隆人,長江師范學院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科研部,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政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