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颯寒

600多年的風(fēng)雨，沒能讓這座南國小長城倒下。它不但抵御了賊寇，更讓張獻忠和陳玉成的大軍束手無策，只能高喊著“老子攻不下，只等天來敗” 的狠話憤懣離去……

600多年前，當亂世的烽煙戰(zhàn)火燃燒到安徽省宿松縣的時候，一個叫吳仕杰的人站了出來，帶領(lǐng)大家拜完關(guān)帝廟后，在白崖山中修建了一座白崖寨，最終抵御住了賊寇的侵襲。從此，這座寨子被當?shù)厝艘暈槭艿健拔涫ァ标P(guān)羽的護佑。

寨子的城墻綿延10余里，有著“南國小長城”的美譽。險峻的地勢曾經(jīng)讓無數(shù)英豪在此折戟——因為失去白崖寨這座后勤基地，陳友諒在鄱陽湖一戰(zhàn)中被朱元璋打得沒了脾氣；張獻忠在白崖寨戰(zhàn)敗，只得退走西川；而陳玉成更是苦攻寨門數(shù)月不下，留下“老子攻不下，只等天來敗”的狠話，含恨而去……

三個好漢筑成的長城

鄱陽湖水戰(zhàn)的后勤基地

提到長城，大家都耳熟能詳，但說到“南國小長城”，卻少有人知道。這座小長城位于安徽省宿松縣趾鳳鄉(xiāng)境內(nèi)，因為建在白崖山上，所以叫做白崖寨。白崖寨的寨墻，環(huán)繞周圍的東峰、西峰、西陽尖、雁戀坡、大印坡五大山峰，蜿蜒起伏長達10余里，巍峨壯觀。

和北方的長城不同，白崖寨并不是朝廷修建的防御堡壘，而是當?shù)厝吮Ｐl(wèi)家園的杰作。元朝末年，農(nóng)民起義如怒潮涌起，在那個遍地狼煙的年代，盡管農(nóng)民起義軍有的是正義之師，但更多的則是渾水摸魚的賊寇，他們到處燒殺搶劫?？h志記載，當時的宿松除了陳友諒、朱元璋等大規(guī)模武裝，僅流寇隊伍就有十多支，百姓迫切需要一個堡壘來防范安全。

白崖寨的出現(xiàn)成了必然。根據(jù)《宿松縣志》記載，最先提出來要修建白崖寨的，是一個叫吳仕杰的人。吳仕杰是一方豪杰，為人仗義疏財，頗有孟嘗遺風(fēng)。他本來是河南人，為了躲避北方的戰(zhàn)亂才逃到宿松。可誰知道這里也不太平，眼見蒙古軍隊、紅巾軍和賊寇打成一片，他決定帶領(lǐng)鄉(xiāng)親們一起修建山寨，保衛(wèi)家園。

修建這樣一個山寨畢竟是個大工程，吳仕杰獨力難支，于是又拉來了自己的結(jié)義兄弟石良和陳漢先。兄弟三人聚首，看中了白崖山的險峻地形，于是召集強壯的村民開工。為了充分達到抵御賊寇的目的，白崖寨的寨墻全部采用大石塊壘砌，險要地段還建造了雙層的墻堞，同時設(shè)置了入寨城門5座，居高臨下，完全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要塞。

山寨中有大片的田地和源源不斷的山泉，百姓完全可以自給自足，根本不怕封鎖和圍困。白崖寨建立之后，防范賊寇的效果明顯。前前后后來了好幾股賊寇，但是看到這里山高路陡，墻門重疊的架勢，完全沒有辦法下手，只能悻悻散去。隨后，附近鄉(xiāng)里看到山寨的作用這么大，紛紛投靠吳仕杰并效仿建寨自保，一時間，宿松縣周圍前前后后一共修建了48個山寨，密密麻麻令人咂舌。

這么多山寨的出現(xiàn)，一般的小賊寇是不敢打這里的主意了，卻引起了當時農(nóng)民起義軍的兩大首領(lǐng)——陳友諒和朱元璋的注意。陳友諒和朱元璋都想獲得這些山寨的支持，紛紛派人來游說。吳仕杰的結(jié)義兄弟陳漢先和石良先后投靠了朱元璋，吳仕杰不愿加入，索性退隱了山林。

當時，朱元璋和陳友諒正在安慶至九江一帶，進行爭奪江南的拉鋸戰(zhàn)。石良和陳漢先的加入，不但讓朱元璋獲得了屯兵、練兵的基地，而且為朱元璋帶去了大批糧草和熟悉水性的人，極大地壯大了朱元璋的水軍，為后來的鄱陽湖大戰(zhàn)奠定了基礎(chǔ)，最終大破陳友諒的軍隊，而寨主石良也因為作戰(zhàn)英勇，被冊封為“武德將軍”……

只等天來敗

張獻忠與陳玉成是如何戰(zhàn)敗的

現(xiàn)今進入白崖寨的道路，仍是當年吳仕杰以數(shù)千塊山石砌成的石階，石階緊貼峭壁懸崖，寬不過0.6～1米，走的人膽戰(zhàn)心驚。石階的盡頭，是一座用大石塊壘砌的寨門，上書3個大字：攀龍門。

攀龍門是白崖寨的5座寨門之一，也是至今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寨門。因為兩旁的山脊巨石排列像龍骨而得名。600多年過去了，當初修建白崖寨的人早已經(jīng)不在，但留下的攀龍門卻依然聳立在狹窄的山徑上，石塊壘砌的寨墻上還有隱隱的刀劍劃痕，讓人不由自主就想起那一場又一場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

史料記載，明王朝建立之后，威脅鄉(xiāng)里的賊寇也逐漸被清除，百姓們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但白崖寨卻并沒有就此被閑置，險要的地理位置讓它成為軍隊駐扎的堡壘。就在明崇禎十年（1637年），白崖寨迎來了一個晚明著名人物——兵部尚書史可法。

明崇禎十年（1637年）的三月，南國正是大地春回的光景，白崖寨山上的杜鵑剛開出明艷的花朵，山下卻都是黑壓壓的士兵，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正蓄勢待發(fā)。包圍白崖寨的，是赫赫兇名、后來屠盡全川的張獻忠。他兵出潛山，一路攻克了太湖、蘄州、黃州等地，向安慶殺來，卻沒想到在白崖寨遭到了史可法的頑強抵抗，一直無法攻下攀龍門。氣惱的張獻忠決定采用圍城之計，要將史可法活活困死。

兵乏糧絕的史可法，無奈中在白崖山東峰的石壁上留下了“聽澗底泉聲，呼天地是歌是泣；看階前月色，問英雄還死還生”的對聯(lián)，打算以此作為自己的殉職遺言。這時，白崖山上的禪寺里，一個叫云崖的高僧找到了史可法，表示愿意幫助他到安慶搬救兵。云崖和尚從山崖冒險懸索而下，找來了左良玉的援軍，出奇不意地前后夾攻，張獻忠吃了大敗仗，只能退走西川。

戰(zhàn)后，史可法在白崖山的西峰親書“最上一乘”四個遒勁大字，認為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后?！?，還將白崖寨改為“云崖堡”來答謝云崖禪師的幫助。令人遺憾的是，史可法希望的后福并未到來，迎接他的卻是一個悲劇：史可法被南明朝廷拜為首輔后，遭到馬士英、阮大鋮等人排擠，領(lǐng)著3000殘兵獨守揚州，被10萬清軍圍困，高喊著“城亡與亡”而英勇就義，只留下一段清初作家孔尚任筆下的《桃花扇》傳奇流傳世間。

史可法令白崖寨名聲大噪，也為未來的戰(zhàn)爭埋下了伏筆。歷史的車輪向前行進200多年后，白崖寨迎來了新的挑戰(zhàn)者——太平天國英王陳玉成。

咸豐九年（1859年），陳玉成率領(lǐng)軍隊轉(zhuǎn)戰(zhàn)安徽，知道白崖寨的險要性后，他率軍直搗這里，而歷史給他安排的對手是“湘軍之父”曾國藩。面對白崖寨的懸崖高墻，陳玉成束手無策，只好也使出了圍城之計，企圖困死曾國藩。但沒料到曾國藩以一出“死狗計”，騙退了陳玉成的大軍。曾國藩被困數(shù)月，即將彈盡糧絕之際，他下令收集寨內(nèi)所有糧食，煮熟了全部喂狗，然后再將死狗丟到太平軍陣前，太平軍士兵發(fā)現(xiàn)死狗肚子中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飯，陳玉成看后仰天長嘆，咆哮著留下“遠望白崖寨，近看一危崖，老子攻不下，只等天來敗”的狠話，然后撤兵而去……

關(guān)帝廟與九曲居

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古建筑

到了清朝末年，宿松縣先后建立的48個山寨，只剩白崖寨一座了。這是為什么呢？當?shù)厝烁嬖V筆者，因為白崖寨修建時也修建了關(guān)帝廟，有武圣關(guān)二爺?shù)淖o佑。

白崖寨的關(guān)帝廟，也叫白崖寺，有5座大殿，33間殿房，大殿前的萬年臺上排列著各種神像。當?shù)厝苏J為，白崖寨之所以能夠在戰(zhàn)火中屹立，是因為山上關(guān)帝廟顯靈，暗中保佑著這座山寨，每逢戰(zhàn)亂之時，人們也會到關(guān)帝廟進香許愿，廟內(nèi)一時香客不斷、香火鼎盛，是宿松縣歷代的宗教活動核心地。

縣志還記載，1932年，鄂豫皖革命根據(jù)地的部分紅軍和地方武裝進行戰(zhàn)略轉(zhuǎn)移，中途進入白崖寨整編。沒想到剛整編完，就立即遭到國民黨46師的圍攻。紅軍立即將司令部轉(zhuǎn)移到關(guān)帝廟，并在關(guān)帝廟內(nèi)制定了作戰(zhàn)計劃，然后如有神助般一舉擊潰了敵人，還全殲了敵人1個團的兵力，徹底打破了敵人的圍剿。戰(zhàn)后，紅軍在關(guān)帝廟開了慶功大會，還成立了蘄（春）、宿（松）、太（湖）工作委員會，如今白崖寨西門外的百花石旁，猶存有幾座無名紅軍烈士墓，訴說著那次戰(zhàn)役的慘烈。

寨中還有一座與關(guān)帝廟齊名的建筑：九曲居。九曲居的主人，是光緒年間當?shù)馗缓蕾R頎和賀欣兩兄弟，兄弟倆曾同榜中了進士，被稱為“兄弟兩大夫”。在榮歸故里后，他們派人擴建了白崖寨，并請最好的工匠按《易經(jīng)》八卦圖布局，修建了這座神奇的建筑。建成后，當?shù)貍髡f建筑得到了魯班護佑，更有傳說小偷誤入其中迷路，見到魯祖顯靈的故事……

令人遺憾的是，關(guān)帝廟與九曲居見證了輝煌的戰(zhàn)役，也沒逃過“文革”的碾壓：關(guān)帝廟和九曲居都被作為“四舊”焚毀?，F(xiàn)在我們能夠看到的關(guān)帝廟，是90年代的重建建筑，而那在故事中神乎其神的九曲居，則只留下一個石基供后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