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

小時候，去叫二伯家的融融一塊上學，不巧，她不在。我正下臺階，聽見二伯說：“妮兒，先別忙了，我兜里裝著剛摘的甜棗兒，你吃。”我以為對我說呢，正要搭話，就聽到融融娘的答應聲：“噢，成啊，放著吧，給孩子吃?！蔽液蒙@奇，回家，一五一十地給娘學話：“娘，二伯喚俺大娘‘妮兒呢，還給俺大娘摘甜棗子吃。”娘說：“那是好，一個人對一個人的好?！?/p>

那時年幼，知道“好”就是“好”。多少年以后，才明白，那“好”就是愛。

現(xiàn)在，我們大了，娘老了。有很多以前從沒有聽過的故事，她開始絮絮地說。她問：“你爹手笨不笨？”我說：“笨著哪！小時候，要是您不在家，爹一天三頓給我們煮玉米面粥?！蹦镂⑽⑿?，說：“你看那個小匣子，就是你爹做給我的?！?/p>

那個小匣子我們可不陌生，它一直放在娘床邊的窗臺上，棗木的質(zhì)地，被歲月磨得光溜溜的。最初，是放娘的一些發(fā)卡、玻璃扣子，還有娘出嫁時姥姥給的一根銀簪子、一枚銀戒指。后來，是放一些做鞋的花樣、彩色絲線等等。那些都是娘珍藏的寶貝。

娘說，那時候，嫁閨女是要有個包袱，有個匣子的。別人家，都是借來借去的，只有你爹，要親自做一個送我。

我取笑娘說：“哦，娘啊，你好幸福！一”娘說：“其實，你爹吧，就是不會說軟話。”娘的臉上顯出只有年輕女子才有的那種被人寵著的驕傲。

有時候，一把藏在兜里的甜棗，一朵插在愛人鬢間的小花，一個眼神，一聲呼喚，就是最溫暖的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