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為古希臘和古代中國的兩位大師，柏拉圖與老子都希冀通過道德教育塑造理想的道德楷模，即“哲學王”和“圣人”。然而作為擁有最高德行的圣人和哲學王，二者的生存狀態(tài)卻迥然相異。柏拉圖的“哲學王”作為整個城邦的統(tǒng)帥，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其站立在“金字塔”的最頂端，如同諸星之神的“太陽”那般光芒萬丈，高調(diào)與進取是其基本的生存狀態(tài)；而在老子的理論中，“圣人”擁有最接近“道”的“水”之品格，行事為人低調(diào)而內(nèi)斂。

【關鍵詞】老子 柏拉圖 比較

【中圖分類號】B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4810（2012）20-0019-01

在《理想國》第六卷中，柏拉圖借用蘇格拉底與阿德曼托斯的對話指出了城邦中人們應該具有的美德，以及獲得美德的方式。之后，他指出了最高級的道德即“善理念”應該為最高統(tǒng)治者——哲學家所掌握，認為在一切美德之上存在著一種永恒不變的“善”，所有關于美德的知識都來自于這種“善”的知識?？梢?，這里的“善理念”已然進入了哲學的形而上的范疇，在理解及獲得上對于哲學家而言都是挑戰(zhàn)。但是，神擁有的善理念具體是什么，當面對阿德曼托斯的提問時，蘇格拉底不得不坦言由于自己缺乏關于善理念的知識而不能立馬作答。“你沒有看到那些缺乏知識的意見么，他們?nèi)顷P于什么樣的可憐相的東西。”當然具體知識的欠缺并不能致使善理念不能為人所知，這就需要通過其他途徑予以彌補，于是蘇格拉底退而求其次，借用“善理念的孩子”——太陽，對善理念進行解說。之所以將太陽比作善理念是因為太陽是神，是宇宙中的諸星之神；此外，太陽是可見世界中的事物，能為人們所感知?；诖?，作為善的形式，太陽發(fā)光發(fā)熱，關照宇宙萬物，宇宙萬物中一切個別事物的光和熱都汲取于太陽。相應的，有能力獲得甚至必須獲得這種以太陽為形式的善理念的哲學家，其所處的狀態(tài)自然應與其身份相符合。事實上，柏拉圖對于人的定位起初便是較高的，其在《蒂邁歐》篇中將人稱作“屬天而不屬地的植株”，這植株的“根須”長在天上，因為那是人的本原所在，“正是寓于我們之中的神屬元素——即那個思想的靈魂，才是身體挺直向上并提領我們與天接近”?？梢?，柏拉圖理想中的人是昂首闊步、大步向前的人。“挺直向上的步態(tài)，的確使人看上去像一株從屬于‘萬有’——即神性宇宙——的植株?！庇谑牵鳛橹T人之神的哲學家，其高高在上，必然能夠運用自身的權力和才能大刀闊斧地干出一番豐功偉績，定能在太陽的指引下，帶領人們走出黑暗潮濕的洞穴，走向“人類期盼的‘理想’世界，是一個開放的、沒有任何‘束縛’的世界”。

在《老子》中，事物之所以合于道，乃是由于事物含有自然之德，如謙卑、柔弱、處下、不爭等。然而，上述之德乃是個別的德性。在這所有的美德之上有一種最接近道的美德，即“上善”。上善即最高的善，對于這種最高的善，由于其離道最近，由于道的不可界說，老子亦沒有給上善以明確的概念界定，而是用水作比，將水作為上善的表現(xiàn)形式?！兜赖陆?jīng)》第八章中指出：“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崩献訉⑺茸髯罡叩纳疲蛞嘤卸?。一是水滋潤萬物、生養(yǎng)萬物，是事物存活的根本，但其卻往低處流，甘愿處下，而不去爭先居首；其滌蕩一切污穢而潔身自好；其憑借自身堅忍的耐力，用自身的柔軟滴穿堅硬的頑石；其浩瀚、廣博，深不可測，永遠朝著更廣、更遠、更低的地方流去?？梢?，水柔弱、謙卑、不爭、甘于平庸、樂于奉獻，包含著一切自然之德，是宇宙中最符合自然的事物。二是老子《道德經(jīng)》的五千言中用自然界之事物比喻自然之德的例子比比皆是。換句話說，老子界定美德，使人們理解美德的方式就是找出美德的表現(xiàn)形式，對于最高美德的界說用的也是這種比喻的方式。水作為自然界中可感知的事物，其諸多特性毫不保留地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水的可感知特性使人們完全可以目睹到水滋潤萬物的功用及其所包含的謙卑、處下等品德，這也正是老子不將水比作道，而稱其“幾于道”的原因。王弼在論及“水”與“道”的區(qū)別時指出“道無水有，故曰幾也”?？梢?，在摒棄了可否感知的區(qū)別后，以水為形式的“上善”已然與“道”同義。于是擁有著最高德性、依道行事為人的“圣人”的存在狀態(tài)則必然合于水所具有的特性。《道德經(jīng)》第十五章描繪了圣人的深不可識：“豫焉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容，渙兮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贝朔N深不可識，源于圣人的小心謹慎、不居功、不自傲，以及凡事謙讓。第二十章中：“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風兮若無止。”說的正是圣人眼光深遠、胸懷寬廣的特性。可以說，因圣人生存狀態(tài)如水那般謙卑、居下，便使得圣人雖然身為道德的楷模，卻處于茫茫人海之中，甚至不為眾人所知曉。

柏拉圖的“哲學王”像太陽那般光彩奪目，站在金字塔的最高端，以筆挺的姿態(tài)，依靠具有的權力，以及具有說服力的德性領導所有民眾，處理一切政治事務。相比之下，老子的圣人像水那般潤物細無聲，表面好似唯唯諾諾地行事為人，實則忘卻功名，忘卻自我的存在，“以百姓心為心”（《道德經(jīng)》第四十九章），默默優(yōu)化社會人事。

注釋

[1]〔古希臘〕柏拉圖.顧壽觀譯.理想國[M]長沙：岳麓書社，2010

[2]劉小楓、陳少明.柏拉圖與天人政治[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9

[3]林茂美.柏拉圖“洞喻”問題再認識[J].南開學報，2006（3）

〔責任編輯：王以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