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芳

摘 要：漢代是巴蜀地區(qū)在統(tǒng)一的中央王朝下，在文化發(fā)展上的第一次鼎盛時期，所謂“蜀學比于齊魯”、“漢征八士，蜀有四焉”。流必有源，源可能是潛藏的，但絕沒有無源之流。兩漢時期的巴蜀文化能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迅速攀上漢文化的高峰，究其原因，離不開巴蜀地區(qū)悠久的歷史文化積淀，也離不開此時期巴蜀地區(qū)教育開展的多樣性。

關鍵詞：漢代；巴蜀文化；興盛；原因

中圖分類號：K23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2）21-0126-02

漢代巴蜀文化呈現(xiàn)出一片繁榮景象，是巴蜀地區(qū)納入統(tǒng)一的中央王朝后文化發(fā)展上的第一次鼎盛時期，所謂“蜀學比于齊魯”、“漢征八士，蜀有四焉”[1]。流必有源，源可能是潛藏的，但絕沒有無源之流。漢代的巴蜀文化能迅速攀上漢文化的高峰，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本文試從文化演進的角度來探析其原因，即巴蜀地區(qū)豐厚的歷史文化底蘊是其文化興盛的沃土，漢代巴蜀地區(qū)開展的多種教育方式則是其強大的助推器。

一

巴蜀文化有著悠久而獨立的始源。原始宗教信仰、豐富的古史文化傳說以及醇厚的文化傳統(tǒng)是巴蜀地區(qū)文化繁榮興盛的沃土。

1.原始宗教信仰

原始宗教是在人類生產(chǎn)力發(fā)展到一定階段，人類的抽象思維和形象思維水平達到一定水準的歷史條件下才產(chǎn)生的。普列漢諾夫認為“萬物有靈論是宗教思想發(fā)展的最初階段”。因此，自然力、自然物是最古老的崇拜對象。如太陽崇拜。金沙遺址出土的太陽神鳥金箔飾便是例證。大石崇拜，學界普遍認為蜀人的大石崇拜發(fā)源于蠶叢氏，“蠶叢氏始居岷山石室”。當蠶叢氏從岷江上游遷至成都平原后，以不同形式的大石建筑來寄托對祖先及其生存環(huán)境的崇拜[2]。動植物崇拜。三星堆出土的各種金、銅、玉、陶動物雕像，都不只是一般意義上的美術作品，都是被頂禮膜拜之物，即諸種神靈[2]。三星堆出土的青銅樹，一些學者認為此青銅樹即為《山海經(jīng)》中所說的“建木”，即是“天梯”，為天地人神之間的通道[2]。

鬼神崇拜。在先秦時期，它貫穿于巴蜀文化的諸方面，并成為巴蜀文化的精髓。《華陽國志·巴志》記載魚復縣（治今重慶奉節(jié)東）時說，縣“有澤水神，天旱鳴鼓于傍即雨也?！弊笏肌妒穸假x》云：“潛龍蟠雨沮澤，應鳴鼓而興雨?！眲㈠幼ⅲ骸鞍蜄|有澤水，人謂[有]神龍，不可鳴鼓，鳴鼓其傍即便雨矣?！盵4]蜀郡太守李冰，修建都江堰，來到蜀郡湔氐縣時，“見兩山對如闕，仿佛若見神。遂從水上立祀三所，祭用三牲，珪壁沉濆?！盵1]

祖先崇拜。巴人的祖先崇拜，以祭祀白虎為中心，《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記載：“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祠焉?！痹缙谑裢鯂源笮颓嚆~人物群雕像作為祖先崇拜的主要形式。杜宇和開明王朝則以宗廟來表現(xiàn)其祖先崇拜。杜宇又稱望帝，望帝即是杜宇謚號?！度A陽國志》還記載杜宇“一號杜主”，主即宗廟類所置神主。望帝者，蜀國境內(nèi)之天神也。望、帝均為祭名，蜀人用兩種祭名稱其先祖杜宇。開明王朝亦如此，先王謚號稱帝，以帝來祭稱先祖[2]。

2.豐富的古史文化傳說

先秦時期，反映巴蜀歷史文化的信史雖較少，但我們?nèi)阅軓南嚓P的神話、古史傳說中探尋其蹤跡?！渡胶＝?jīng)》是集巴蜀上古神話傳說故事之大成的典籍。國學大師蒙文通先生在其《略論<山海經(jīng)>的寫作時代及產(chǎn)生地域》一文指出“《山海經(jīng)》就可能是巴蜀地域所流傳的代表巴蜀文化的古籍”。因此，可以說《山海經(jīng)》是古代巴蜀文化的第一部著述。書中的部分神話、古史傳說揭示了古代巴蜀文化自一開始，就具有豐富的多樣性與包容性，同時也說明了巴蜀文化的悠遠歷史。

與《山海經(jīng)》中的古史神話相呼應，有關彭祖的傳說也反映了先秦巴蜀文化?！度A陽國志·序志》說:“孔子‘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則彭祖本生蜀，為殷太史。夫人為國史，作為圣則，仙自上世，見稱在昔?！背ｈ撤Q彭祖為殷太史，既為太史，職掌殷的典籍，由此可知彭祖則是當時具有淵博學識的知識分子，也當是古代巴蜀的重要文化人物。

誠然，對待古代傳說，我們一方面，不能完全相信這些傳說就是信史，對傳說要有懷疑精神和求是精神而進行全面地考察；另一方面，也不能像歷史上的疑古派那樣，認定一切傳說都是后人的偽托。但是，古代的傳說，往往有著某種歷史的依據(jù)，有歷史的影子。特別是先秦時期的巴蜀，由于文獻的極其匱乏，許多研究都離不開傳說。而只有靠著這些傳說，綜合考古發(fā)現(xiàn)，我們才能既為先秦巴蜀文化勾勒出一個輪廓，又為其后繁榮的巴蜀文化尋找到某些歷史的聯(lián)系。

3.醇厚的文化傳統(tǒng)

巴蜀自古有重德講義的精神風貌。據(jù)《華陽國志·巴志》載：“其民質(zhì)直好義，土風敦厚，有先民之流?！?/p>

首先，巴蜀地區(qū)講究忠孝。巴地有詩曰：“‘川崖惟平，其稼多黍。旨酒嘉谷，可以養(yǎng)父。野惟阜丘，彼稷多有。嘉谷旨酒，可以養(yǎng)母。其祭祀之詩曰：‘惟月孟春，獺祭彼崖。永言孝思，享祀孔嘉。彼黍既潔，彼犧惟澤。蒸命良辰，祖考來格。”[3]可見孝是古代巴地“土風敦厚”的表現(xiàn)，反映出巴蜀地區(qū)自古講究孝道。又如巴曼子將軍的忠烈，“周之季世，巴國有亂，將軍有曼子請師于楚，許以三城。楚王救巴。巴國既寧，楚使請城。曼子曰：‘藉楚之靈，克弭禍難。誠許楚王城，將吾頭往謝之，城不可得也！乃自刎，以頭授楚使?！盵3]嚴君平“常卜筮于市，假耆龜以教。與人子卜，教以孝；與人弟卜，教以悌；與人臣卜，教以忠。于是移風易俗，上下茲和?！盵5]也反映了漢初本土士人的忠孝觀。

其次，巴蜀地區(qū)講究道德修養(yǎng)。杜宇王朝因失德而失國的故事屢見于史書。據(jù)揚雄《蜀王本紀》載：“鱉靈治水去后，望帝與其妻通，慚愧，自已德薄不如鱉靈，乃委國授之而去，如堯之禪讓?！薄墩f文》“雟”字下云：“蜀王望帝淫其相妻，慚，亡去為子雟鳥?！盵6]這兩則史料所反映的杜宇亡國之因雖不一定可信，但我們從中則可窺見蜀人對道德修養(yǎng)的重視。巴地也有注重道德修養(yǎng)的好古樂詩曰：“惟德實寶，富貴何常。我思古人，令問令望?！盵3]巴蜀地區(qū)忠孝仁義、重德講義的品質(zhì)正與儒家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合拍，所以在兩漢時期儒家思想在巴蜀地區(qū)得到了廣泛的傳播，并發(fā)揚光大，出現(xiàn)了有“西道孔子”之稱的揚雄等人物。由此可見，巴蜀優(yōu)秀的文化基礎是其攀上漢文化高峰的重要原因。

二

教育從誕生之日起，就與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其表現(xiàn)為:一方面教育是傳遞和發(fā)展文化的重要途徑。另一方面，教育本身又是一種文化存在。文化要實現(xiàn)傳承與創(chuàng)新，就必須把教育作為生命載體，這是教育的文化功能，或者說教育是文化的一種“生命機制”。

兩漢是四川古代教育發(fā)展的第一個高峰時期，教育十分發(fā)達，主要有地方官學、私學和游學，它們在促進巴蜀地區(qū)地方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的同時推動了巴蜀地區(qū)文化的發(fā)展繁榮。

1.地方官學

地方官學是西漢時出現(xiàn)的一種由地方官員興辦的學校。漢代的地方學校，是以行政區(qū)劃為范圍的地方官學。漢代首創(chuàng)地方官學者，當推蜀郡太守文翁。西漢景帝末年，文翁出任蜀郡太守，見蜀郡“地辟陋有蠻夷風”[7]，乃“修起學官于成都市中，招下縣子弟以為學官弟子，為除更徭，高者以補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7]。經(jīng)過文翁數(shù)年努力，郡內(nèi)“爭欲為學官弟子，富人至出錢以求之。系是大化，蜀地學于京師者比齊魯焉”[7]。

這種用行政手段來推行學校教育的方式取得了顯著成效。除蜀中各郡皆設學校外，州及一些縣也有學校，如東漢章帝時巴郡人楊仁為蜀郡什邡縣令，大興地方官學；東漢安帝時，“州奪郡文學為州學，郡更于夷里橋南岸道東邊起文學”[1]；漢順、桓帝時，馮顥為成都縣令，“立文學，學徒八百余人”[1]，可見其規(guī)模之大。

2.私學

私學教育是古代文化教育發(fā)展的另一重要形式。漢武帝確立“獨尊儒術”的文教政策后，教育被提高到“治國之本”的地位，于是經(jīng)師宿儒講學之風盛行。到東漢時私學更加興盛，形成了班固所謂的“學校如林，庠序盈門”的景象。近代著名史家柳詒徵在《中國文化史》一書中發(fā)出了“私家傳授之盛，古所未有也”的感嘆。

兩漢巴蜀地區(qū)的私學極為發(fā)達。東漢時期，西蜀地區(qū)涌現(xiàn)出一大批著名的教育家。如楊仁“建武中，靜居教授”[8]；漢成帝時，什邡楊宣“教授弟子以百數(shù)”[5]；東漢明、章帝時，武陽杜撫“弟子千余人”[9]；順帝時，新都楊厚歸家，“教授門生，上名錄者三千余人”[10]；董扶“家居教授”[5]。

3.游學

兩漢間落后地區(qū)的人士到京師或其他文化較發(fā)達地區(qū)游學，是文化教育發(fā)展的又一重要途徑。漢代巴蜀地區(qū)的游學人士眾多，如司馬相如、揚雄等就曾游學京師，蜀郡郡守文翁也曾遣張叔等人到京師太學學習“七經(jīng)”；另有任安“少游太學”[11]；任末是“游京師”[11]；梓潼景鸞“少隨師學經(jīng)，涉七州之地”[11]；雒人段恭“少周流七十余郡，求師受學”[5]；王忳“游學京師”[5]等等。

教育的興辦，一方面促進了巴蜀地區(qū)人才的培養(yǎng)和民眾素質(zhì)的提高，據(jù)《華陽國志·先賢士女總贊》統(tǒng)計兩漢巴蜀地區(qū)有名的文人約計四五十人；另一方面使得巴蜀文化面貌煥然一新，儒家學說成為了巴蜀文化的主流，在思想上與中原文化實現(xiàn)了一體化?？梢?，教育成為巴蜀文化興盛的強大助推器。

三

根植于巴蜀地區(qū)優(yōu)秀的文化基礎，得益于巴蜀地區(qū)教育的多方面開展，以及漢中央王朝寬松的文化政策和巴蜀地方經(jīng)濟的蓬勃發(fā)展，使得巴蜀地區(qū)在漢代由蠻夷之地躍升為先進的文化之地，文化繁榮昌盛達到了空前程度，以至《華陽國志》云：“是以四方述作，有志者莫不仰其高風，范其遺則，擅名八區(qū)，為世師表矣。其忠臣孝子，烈士貞女，不勝詠述，雖魯之詠洙泗，齊之禮稷下，未足尚矣?！?/p>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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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劉琳.華陽國志校注·巴志[M].巴蜀書社，1984：78、185.

[4]李昉，等，纂.太平御覽卷11天部·雨引《蜀本記》[M].北京：中華書局，1960.

[5]劉琳.華陽國志校注·先賢士女總贊[M].成都：巴蜀書社，1984.

[6]劉琳.華陽國志校注[M].成都：巴蜀書社，1984：185.

[7]班固.漢書·循吏傳·文翁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2.

[8]范曄.后漢書·儒林列傳·楊仁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

[9]范曄.后漢書·儒林列傳·杜撫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

[10]范曄.后漢書·楊厚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

[11]范曄.后漢書·儒林列傳·任安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

[12]范曄.后漢書·儒林列傳·任末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

[13]范曄.后漢書·儒林列傳·景鸞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