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
本期《南風窗》的封面報道關注到這樣一個嚴峻的問題:在人們的利益沖突已很嚴重,甚至赤膊上陣的今天,知識分子能夠做些什么?
這當然不只是知識分子的事情,也是拷問“政府該怎么做”,作為“利益方”,我們每一個人,又當如何?畢竟,無論是政府,還是每一個人的行為選擇,都會改善或惡化大家的處境和命運,也會影響社會的走向。
值得注意的是,為了利益或更多的利益,看起來這個社會中的一些人已經瘋狂了。
比如,一些官員的貪污越發(fā)不能停手,房產商強拆民房已是家常便飯。而弱者也選擇以暴力對損害自己的強者還以顏色,比如,這段時間貴州德江一農婦跪下求不要拆自己房子無果后,憤而殺死國土局執(zhí)法大隊副大隊長。
似乎非?;闹嚕涸诮裉欤袊呀浭鞘澜绲诙蠼洕w,它的物質財富,理論上已經足以讓所有中國人穿暖吃飽,為何還像“一個人有吃的,另一個人就得餓死”時代那樣為了利益不顧后果,搞成一種零和游戲,讓無論是輸家還是暫時的贏家都沒有安全感?
政治哲學家們在思考“全球正義”時,痛感于這樣的情況:發(fā)達國家很多國民深受“肥胖癥”折磨,但非洲的很多兒童正大批餓死。而之所以如此,某種程度上是“全球經濟秩序”這一利益分配機制導致的。
按托馬斯·博格的說法,只要富國人民拿出他們收入的1%用于改善窮人的悲慘境遇,這對富人的生活影響不大,卻可以使全球的赤貧問題得到避免。但是,從哪兒去找這么一個扭轉全球經濟秩序這一缺乏正義的利益分配機制的“補償機制”呢?
今天中國社會利益沖突嚴重的背景,恰恰也是:大家進行“社會合作”生產了龐大的物質財富時,一些人占得太多,而另一些人則所得可憐。而同樣,好像也沒有辦法扭轉利益分配機制的不正義。像收入分配改革方案,經歷8年,千呼萬喚,至今也沒有出來。
不過,在邏輯上,利益分配的不正義,只是人們進行利益爭奪的一個社會和制度背景,以及其中的一個原因。社會變成這樣,還有“自我合理化”的社會心理機制在驅動。
一種不正義一旦給人帶來利益的行為,會讓強者有一種心理傾向,就是否認它的不正義,這樣,得到這種利益才會心安理得。就是說,除了利益擴張的“本能”外,出于害怕意識到不正義和被奪走的恐懼,他必須不斷地重復自己的行為。一次,兩次,三次……越加瘋狂。繼續(xù)搶奪利益,就是治療因搶奪利益而引起的不正義感和恐懼的藥方。如果停了,或者“讓步”了,心理上的危險也就來了,恍惚他所蔑視、害怕的弱者,正大批集結要他把利益吐出來。
如強者所害怕的,利益受損的弱者一定會有怨恨。這樣,兩者的行為、心理相互強化,利益沖突越發(fā)嚴重,大家在怨恨、敵視、憤怒、恐懼、蔑視的情緒中,都感覺不安全。
一種不正義的利益分配機制,一旦和“自我合理化”的社會心理機制結合,要改變就很難,而且相當于給一個社會下套。人們,尤其是強者鉆到這個套里面,心理上難以掙脫。但這種透支正義的“贏者通吃”游戲,和中國經濟發(fā)展既有模式一樣,本質上是不可持續(xù)的—而它恰恰又加劇了這樣的情況:既然對未來沒有預期,那現在能撈多少就趕快撈多少。
這樣的游戲注定會玩不下去,從“長遠利益”上來說,到了必須改變游戲規(guī)則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