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個優(yōu)美的傳說:洞庭湖及九澧一帶,只有姓易的人,才能養(yǎng)活鸕鶿,只有姓易人的鸕鶿才能捕得到魚,不用問,那些江湖之上趕鸕鶿的漁人一定姓易!
我姓易,生長在澧水北河畔、西洞庭湖州。查閱澧縣水系圖,果不其然,爺爺?shù)睦霞揖驮诰佩⒅坏匿顾脑搭^——鹽井灘。在我小的時候,爺爺曾對我講過,他的老家在鹽井灘的易家橋(現(xiàn)為澧縣鹽井鎮(zhèn)和平村)。但這個地方,也不是易家人世代居住的地方。爺爺?shù)臓敔斒墙鬟w徙過來的,凡從江西過來的人,都有這樣一個特征:腳的小趾甲邊上還有一小瓣趾甲,像一個破的趾甲。
爺爺是躲“抓壯丁”逃下來的,從澧縣最北端的鹽井灘易家橋,南下到澧水之陽,東過涔河小渡口以東20里,直到白溪灘的朱家垸(舊地名)。當(dāng)時,爺爺和奶奶抄小路,晝伏夜出,走了兩天兩夜。我爺爺挑著一擔(dān)籮筐,籮筐的一頭還裝著只有3歲大的大姑媽。大姑媽和奶奶都剃了光頭,臉上抹了鍋底灰,打扮得極丑、極男性化且?guī)魅静B(tài),一路上,他們既要躲開國民黨匪兵,又要躲開牲口一樣的日本鬼子兵。國民黨匪軍,但凡看見有青壯年,不問青紅皂白,都要強行抓去當(dāng)兵。日本鬼子開進(jìn)澧縣之后,實行了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他們不僅到處燒殺擄搶,還不分老幼地奸淫中國婦女,日本鬼子令人發(fā)指的滔天罪行,罄竹難書。
爺爺、奶奶在躲逃過程中,在津市羊湖口附近,與一隊日本鬼子遭遇,躲在深草叢中不敢出聲,那一次,大姑媽差一點就被捂死在爺爺?shù)氖稚稀敔?、奶奶歷盡千辛萬苦之后,最終落戶于白溪灘的朱家垸堤上,在這里生下了二姑媽、三姑媽、我爸、我叔、我小姑,聽老一輩人說,以后生下的無法再養(yǎng)活,被爺爺親手溺死。
爺爺逃下來之后,大約只為父母奔喪才回去過一次,僅只一次。回來的時候,又帶回一個在老家無依無靠的雙目失明的親侄子(即我叔爺爺?shù)膬鹤樱迥棠淘缢烙诋a(chǎn)后風(fēng),叔爺爺被當(dāng)“壯丁”抓走,音訊杳無)。說來令人心寒,23天之內(nèi),爺爺?shù)臓敔斔?,爺爺?shù)母改杆?,他們都是因糧食被日寇搶走,吃一種什么土被活活撐死的,留下了孤苦無依的我的瞎堂伯。而且,他們死后還不能歸祖(埋在祖墳一起),說是犯什么三神煞(音),須淺葬(也許意為遣葬)別處,過后再讓我爺爺回去為他們歸祖??赡苁菭敔斠蛉丝诒姸唷⑸钇D難,就再也沒回去過。爺爺晚年曾在兒孫面前念叨過:“該回去找一找祖墳了?!笨墒牵@一愿望竟成了他老人家最后的遺愿。
為了完成爺爺?shù)倪z愿,今年清明節(jié)期間,我踏上了尋根問祖之旅,經(jīng)我多方尋訪,終于找到當(dāng)年先人淺葬(或遣葬)的地方。這個地方已經(jīng)看不到半點當(dāng)年易家大屋場的跡象,它實實在在就是一個長滿荒草的荒丘??磕厦娴哪茄垩咛粒瑤缀醣惶钇?,不是向?qū)е附o我看,我根本就無法辨認(rèn),那曾是當(dāng)年代表易家人脈的堰塘。靠北面的丘坡,就是先人淺葬(或遣葬)的大概地方,因年年無人祭掃,早已沒了一點墳包的痕跡。先人的眠地,而今成了村支書老夏待開發(fā)的林地。在我誠心誠意的懇求下,夏書記答應(yīng)賣給我一小塊地。我在那一小塊地上,圍了一個空冢,豎了一面紀(jì)念碑,刻上那些苦難的先人的名字,落款為:澧水流域易氏玉芝堂尋根紀(jì)念。
站在尋根紀(jì)念碑前,我感慨萬千。我循著一個美麗的傳說去尋根問祖,無意之中,卻揭開了中華民族那些塵封了的記憶……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