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把高考稱為走“獨木橋”，現(xiàn)在小升初更像“走鋼絲”。人生的決戰(zhàn)，越來越提前了。

這個夏天，老王五年級的兒子，正面臨人生第一次重大考驗：和一群“牛孩”競爭，考進一所頂尖初中。為了這場小升初戰(zhàn)役，老王已經(jīng)足足準備了四年。難題

這其實不是一道數(shù)學題。

“整蔥1元／斤，100斤蔥合計100元。顧客要蔥白、蔥葉各買50斤，設蔥白0，7元／斤，蔥葉0.3元／斤，最后100斤蔥只付了50元，求解?！?/p>

面對《中國周刊》記者拋出的問題，寶兒歪著腦袋說：“蔥怎么能切開賣呢?”這個五年級男孩脆亮的聲音中，透著疲憊。

剛剛還談笑風生的老王頓時眉頭一皺：“你沒認真思考，再想想?！?/p>

跟寶兒學過的奧數(shù)題相比，這只算腦筋急轉彎，讓老王不滿意的是兒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晚上9：30分，空曠的地鐵通道里回響起老王的講解聲，寶兒提著書包，貼著父親的胳膊，默默地邊聽邊走……

一天下來，只有在地鐵里，他倆才有時間說這么多話。

從7月份開始，老王每天的生活，就是一場繞著北京城的馬拉松賽：6：30分起床，6：45分從北五環(huán)外天通苑坐車，帶孩子到海淀區(qū)學英語，隨后自己去南五環(huán)外的亦莊上班。中午得托朋友接孩子去學奧數(shù)。下午4：30分，他要馬不停蹄地趕在6：00前，送孩子去西城區(qū)學兩個半小時的數(shù)學。晚上回家后，再陪孩子看一陣初中教材，10：30分左右上床睡覺……

這一切，都為了寶兒能上一所頂尖的初中。

如果高考是“獨木橋”，現(xiàn)在的小升初更像是“走鋼絲”。此前，老王已經(jīng)未雨綢繆了四年。沒有孩子的人，根本無法想象，小學升初中會這么辛苦。

公開的說法，北京的“小升初”是各區(qū)縣小學畢業(yè)生，本著“免考試、就近入學”原則升入初中的過程。但實操流程，卻復雜得多。

每年3、4月份，各區(qū)的小升初具體政策出爐，5月份，招錄體系開始運轉：體育、文藝、科技特長生最先報名對應項目的初中；隨后，各個小學向重點初中推薦本校的優(yōu)秀學生(如全國、市級十佳少先隊員)；此外，因為單位與學校具有贊助等合作關系，某些家長的子女可以作為共建生，獲得入學名額。而特長生、推優(yōu)生和共建生只占少數(shù)。

70％以上的孩子升學，需靠一種類似抓鬮搖號的方式：電腦大派位。以區(qū)域為單位，家長填報志愿后，錄取過程由電腦隨機一輪一輪向下分配，無論重點學校還是普通學校，一切聽天由命。大派位似乎更加公平——沒有統(tǒng)一考試，全靠運氣，孩子壓力小了。

但這個公平的結果，是望子成龍的家長們難以接受的。于是，一場發(fā)生在大派位一年之前的戰(zhàn)爭打響了。有條件的家庭，將首先把孩子的學籍、戶籍或居住地證明遷入理想初中的所在區(qū)域。

即使如此，好學校也容納不了那么多孩子。于是，考試出現(xiàn)了。

“隨后，八大杯賽，四大機構，搞得如火如荼；瘋爹瘋媽，牛孩牛娃，就此慘烈廝殺?！崩贤跽f。

“數(shù)學解題能力展示(原名迎春杯)”、“希望杯”、“走美杯(走進美妙的數(shù)學花園)”、“華杯賽(華羅庚金杯少年數(shù)學邀請賽)”、“學而思杯”、“高思杯”、“中環(huán)杯(從上海登陸北京的數(shù)學競賽)”、“奧校杯”——這些杯賽，或曾經(jīng)帶有官方色彩，或由教育機構主辦，目前都是民間性質的數(shù)學競賽。它們受到家長熱捧的理由只有一個：參賽的成績，會受到一些重點中學的認可，是小升初的重要砝碼。

一個服務小升初的產(chǎn)業(yè)應運而生。高思、學而思、水木、巨人四大教育機構，他們還可將高分學生“推薦”給相應中學。在他們的網(wǎng)站上，這些重點中學的名字如同程序代碼一般：BDF(北大附中)、SZ(北京四中)、SSF(首都師范大學附屬中學)、QHF(清華附中)……

近幾年，一股新興勢力打亂了江湖的格局。以仁華學校、龍校、老教協(xié)為例，報名他們的“金坑班”，并通過考試，就可升入對應的人大附、清華附、西城實驗學校。這個過程叫做“點招”，可以解決跨區(qū)學習的問題——“實際上就是牛校為了招上牛孩，自建渠道的方式”。而考試的最重要標準，依然是奧數(shù)。

“因為只有數(shù)學才是量化的、精確的?！崩贤跎钗艘豢跉?。漩渦

“一旦進入漩渦，你就別想出來，你只能一猛子扎到底?！?/p>

說罷，他將整杯啤酒一口干了。寶兒正在街對面的數(shù)學班里學習，他坐在小飯館里打發(fā)著晚上近三個小時的時間。

老王擁有一個小康家庭：他和妻子都是美術教師，擁有兩套出租房。曾經(jīng)營過裝潢公司，還經(jīng)常教課外美術班，收入頗豐。但他從來沒考慮過買輛車，因為大部分的積蓄，都花在孩子的學習上了。提起“我們家寶兒”，這位父親的眼睛閃出自豪的光芒——兒子是全市數(shù)學成績最好的孩子之一。

升入二年級時，老王就發(fā)現(xiàn)了孩子的數(shù)學天賦：反應迅速，喜歡做難題。出于好奇，他讓寶兒做了一份網(wǎng)上的奧數(shù)測試題，拿了96分。驚喜的老王，又讓寶兒試學了一本四年級數(shù)學，輕松不費力。

寒假，家長們一窩蜂地報名各種奧數(shù)班。氛圍莫名地緊張起來，老王也坐不住，報了第一個奧數(shù)班。第一次考試，老師按著60分優(yōu)秀的難度出的題，寶兒拿了79分，考了全班第一。

后來，老王把寶兒送進了順天學府超長教育中心(原名北京市奧校)，跟一群五年級學生學奧數(shù)。第一次考試進了100名，后來就一直穩(wěn)定在10多名。當寶兒拿到全校第5名的時候，老王選擇了離開——這里無法滿足孩子的學習需要了。

老王對寶兒，有了“更高、更快、更強”的期望。

他開始不斷加碼：同時學兩三個奧數(shù)班兒。但他發(fā)現(xiàn)，有的家長除了報班外，還給孩子請了名師家教，專門點對點輔導奧數(shù)。最極端的家長一口氣給孩子報了7班，小學日常的課都不怎么上了，周末的時間也被安排得滿滿的。

大家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先天不足后天補，兩年后殺出一條血路，把孩子送進最理想的初中。

老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說到這兒。他又是一杯啤酒下肚：“大家都在學，你不學行么?你只能更玩命地學?！?/p>

隨后，老王報了五個涉及奧數(shù)、英語和語文的培訓班，還通過關系給寶兒找了個重點初中的物理老師，每天送孩子去人家家里學。學物理是為了給寶兒“換換腦筋”，“老學數(shù)學，孩子已經(jīng)膩煩了。”老王解釋道，“這是一種減壓方式。轉換思維，提高學習的興趣?！?/p>

玩心正重的孩子，也許很難理解父親的苦心。為了做好兒子的后勤工作，老王一狠心把裝潢公司的生意停了。不僅負責接送孩子，還自學奧數(shù)教程，擔負起家庭教師的角色。

他算了一筆賬：他和妻子每年的工資、出租房的房租加上他教美術培訓班的收入，一共20萬元多點。有將近15萬花在寶兒的教育上，這還不算吃喝與交通費。

“加上家庭的日常支出、贍養(yǎng)老人、看病、應酣等等等，你幫我算算。”喝完最后一杯啤酒，他點上一根煙，“算算我們一年還能剩多少。”

勒緊褲腰的老王，依然面臨著接連不斷的折磨。

三年級那年，寶兒去參加了北京八中少年班(簡稱八少)的選拔測試。這是北京著名的“神童班”，面向全市招生，只錄取30名10歲左右的智力超長兒童，四年之后直接參加高考，14歲左右上大學。這是超出“小升初”的涵蓋范圍的選拔，因為標準不是分數(shù)，而是純粹的智力和情商比拼。經(jīng)過兩輪篩選，寶兒沒有通過。

老王將目標轉移到人大附中的早培班(簡稱人素班)上——面向全市招生，每年招收80人，五年級直接升入初中，5年之后直接參加高考。而想獲得報考資格，需要先進入仁華學校的小學部(屬校外培訓性質)。

當時兒子四年級，他首先將希望寄托在培訓機構巨人學校上。對方保證會有180，個進入仁華的名額。但兒子考了巨人全校第8，卻只有前兩名的學生獲得了名額?！案嬖V我名額不夠了!”老王憤憤不平地說，“2個與180個，差距也太大了?！?/p>

老王只能自己找資源。他拿著寶兒的各種獎狀證書，跑遍門路，死磨硬泡，“經(jīng)歷了萬股曲折”，幸運地爭取到了仁華的名額。

還得繼續(xù)提高成績，老王開始第一次“攢班”：自己去尋找優(yōu)秀的老師，輔導孩子學習。他選老師的標準很嚴格，最好是省高考狀元、奧數(shù)金牌獲得者，或者國家奧林匹克集訓隊資深人士的水平……很快，有二+多個家長投奔到老王“攢”的班里。老師的收費標準極高，大家一塊分擔壓力，成為戰(zhàn)友。

經(jīng)歷了近一年的準備，決戰(zhàn)終于開始了。

當時的一幕老王記憶猶新：在人大附中測試智商的系統(tǒng)中，只有獲得A和B成績的才能通過。好奇的老王測了一下自己，智商145，A。寶兒測了個139，拿了個B-這讓老王緊張不已，恨不得勻出來點智商給兒子。而在考試科目里，不僅有數(shù)學和英語，還涉及到了初中的理化生知識。

結果是寶兒沒被錄取。看著最終那復雜的評定表，老王一點脾氣都沒有。

進入兩個北京最頂尖平臺“八少”和“人素班”的希望破滅了。老王和寶兒還得重燃斗志，尋找下一家優(yōu)秀的初中。扭曲

這是讓老王感觸良多的一段對話。

“你們是否報過奧數(shù)培訓班?”人大附的一位校領導問道。

“報過!”孩子們齊聲說道。

“你們報過幾個奧數(shù)班?”

答案非常涼人：最少的報了3個，最多的報了8個。

“一切都扭曲了?！崩贤醺嬖V《中國周刊》記者。

但他已經(jīng)沒時間感慨了，時間不等人。

在101中學考試中，寶兒第一次考試拿了滿分，第二次拿了95分——這是拔尖兒的成績。但學校老師告訴他：“孩子的戶籍和學籍都在東城，如果有一樣在我們這片兒就行。但您這兩項都不在，我們也沒辦法?！?/p>

經(jīng)過大量的分析和調(diào)研，老王選擇了一所西城區(qū)前三名的學校。只要通過該?！翱影唷钡摹包c招”，學校會幫忙解決跨區(qū)學習的問題，孩子小學六年級畢業(yè)后，可以直接升入該校。

于是，今年的暑假，一切回到原點：寶兒還要堅持學奧數(shù)，繼續(xù)上培訓班，迎接新的考試。

在一次家長們的“慶功會”上，老王被邀請了過去。他當初“攢”的那個班，有十多名孩子成功進入了人大附，家長們視他為恩人。

在包廂里，家長們圍成一桌，孩子們圍成一桌?！耙还采狭巳龡l魚，媽媽們把魚都端到了孩子那一桌?！崩贤趸貞浀溃凹议L跟孩子一樣辛苦，連魚都吃不著么?”整頓飯下來，他就悶頭喝了一瓶啤酒。

沒心疼過教育培訓費用的老王，終于在交錢的時候發(fā)泄了一回。

他指著那位奧數(shù)老師歇斯底里地喊著：“你知道今年的經(jīng)濟形勢么，保八都沒希望!兩百三百五百，還他媽玩命的漲錢，你們都瘋了!你們體會過我們做家長的心情嗎!”

那位老師無奈地攤了攤手：

“我很能理解您——我閨女今年三周歲，我已經(jīng)給她報了四個早教班了……”

近四年的時間里，經(jīng)歷了希望、努力、失落和再次努力的輪回后，老王的情緒已經(jīng)繃到了極限。

前些日子，他動手打了兒子。

那是在“坑班”的一次考試過后，老王詢問成績?！斑€沒發(fā)卷子呢?！睂殐呵由鼗卮稹．斃贤鯊膬鹤拥臅镎页隽司碜?，并看到了上面的分數(shù)后，打了兒子的屁股。

“他可以考得不好。”老王淡淡地說，“但他撒謊了，我很難受?！?/p>

后來，老王準備了一個細竹棍，兒子不聽話了，他便把竹棍遞過去：

“你自己打手心?！眱鹤訌膩聿粫箘糯颍脖犚恢谎坶]一只眼：“我只希望他能遵守規(guī)則。”

冷靜過后，老王將家里墻上貼著的八條“哈佛家訓”撕了下來，換成了一張《初中生行為規(guī)范》，當寶兒犯了錯誤的時候，就讓他過去“面壁思過”一會。

“我們家寶兒有個毛病，心浮氣躁。第一次考好了，這小子第二次準撂挑子?！彼忉尩?，“我得稍稍嚴格一些?！?/p>

為了讓寶兒能夠集中注意力，老王讓他練習扎馬步，一次十分鐘。孩子一開始覺得好玩，過了五分鐘就撐不住了：向前伸直的胳膊不自主的發(fā)抖，半蹲的膝蓋也開始打顫。這個時候，父親會指著對面墻上畫著的圓點：“盯著，堅持住!”

一些同樣壓抑著的家長，選擇了更極端的方式。

在晚上放學的時候，一位父親發(fā)現(xiàn)女兒偷偷買了個玩具。

“把它扔到垃圾桶里?！?/p>

女孩舍不得，沒動窩。父親加重了語氣：“好，你現(xiàn)在把它踩碎，再扔到垃圾桶里?！焙⒆诱辙k了。

一位家長的兒子，幾個月前摔傷了左腿并打上了石膏。腿傷好了，母親卻不讓拆石膏，讓孩子拄著拐杖參加了某個帶有選拔性質的訓練營——怕孩子好動，觸犯紀律被刷下去。

有些家長，擔心孩子報班的資源被分享，交流的時候對此閉口不提，甚至撒謊。

寶兒的一位同班同學，成績非常優(yōu)異。有天下午，老王跟他逗悶子：“你上午都干什么了?”

“不知道?！?/p>

“你中午吃什么了?”

“不知道，你問我媽媽吧?！?/p>

老王感到無比憋屈——這都防到什么份兒上了。

最讓他傷心的還是寶兒的一位發(fā)小的質問。這個小女孩比寶兒成績更高，以前有什么問題都愿意幫忙解答。最近一次，她選擇了拒絕：“我把你教會了，以后你比我考得好，我怎么辦?”

8月中旬的一天，某位家長因為孩子生病，沒拿到考試卷。在第二天去往培訓班的路上，她攔住了寶兒，希望能借卷子去復印一下。不由分說，這位母親搶過了寶兒的書包，直接翻走了考試卷。那天老王是托一個朋友送兒子，事發(fā)突然，那個朋友也沒阻攔。

寶兒把這事告訴了了老王。老王只好說，考試卷借給她們就借了。寶兒問：“爸爸，我們?yōu)槭裁匆杈碜咏o她?”

他一時語塞，想了好久，指著天橋上的八個大字(愛國、創(chuàng)新、包容、厚德——注，此為北京精神)說：“包容，兒子，你要大度?！?/p>

為了孩子

今年未滿11歲周歲的寶兒，曾有過半個無比快樂的童年。

在他滿月的時候，墻壁上還沒貼著家訓，更沒有什么守則。他的父母在搖籃正上方的天花板上，用水彩筆畫幾只小動物。

二年級之前，父親經(jīng)常主動攛掇兒子曠課，去溜公園、放風箏。老師因此批評寶兒，老王還不服氣地幫著兒子說話。寶兒想學手風琴，老王就給報音樂班，然后看著兒子搖頭晃腦地彈《瑪麗與小羊羔》。兒子喜歡鼓搗寫花花草草，陽臺上就掛上了供扁豆攀爬的膠帶，并搬進了一個可供五株向日葵生長的大水槽。

不久之后，這個幸福的家庭進了小升初的節(jié)奏。

現(xiàn)在的寶兒，是個肉呼呼的小胖子，白皙的臉頰上掛著著幾顆雀斑，鼻梁上架著一副200度的眼鏡。

每當晚上回家后，寶兒會利用溫習功課之余的10分鐘休息時間，沖到陽臺澆花噴水。睡覺的時候，他會摸出藏起來的玩具，躲在被窩里偷偷打著手電筒玩一會。

他喜歡撿一些飲料瓶存起來，等攢夠一百個就去賣。但父親最近告訴他：“你上課走神一分鐘浪費4塊錢，夠你撿40個瓶子?！?/p>

哪怕父親帶著他去放風箏，也會有意無意地向他灌輸著：“你看那片荒地上的草，分成了四個族群，劃分了領地，這就是植物的競爭……”

路過地鐵通道的時候，有很多纏著路人買北京地圖的少年。父親告訴寶兒：“你要是不好好學，找不到好工作，長大了也干這個。”

他希望兒子以后能做一名理工科的研究人員。這也許和他當年的遺憾有些許關系。中考的時候，老王五科滿分，是個理科尖子生。1989年讀高三的時候，他荒廢了最后一個月的復習，最后報考了首都師范大學的美術系。

寶兒慢慢懂事兒了，開始在上鎖的本子上寫日記。

擔心兒子早戀，老王曾偷偷翻閱過——

“爸爸今天又對我‘噼啪碰’了，挺疼的。”句子的結尾，畫著一個圓臉，眼睛下面點著兩行點。

“爸爸今天帶我吃好吃的了，我很高興。”邊上畫著一個笑臉。

“今天起晚了，爸爸買了包子，捂在懷里給我送來，包子還是熱的?！崩贤跻幌伦酉肫鹆四莻€寒冷的早上，課間是10：00，他8：30分就買了包子在外面等著。

但被問起“最壞的打算”時，老王欣慰的表情瞬間凝固成了嚴肅：

“有若干條路，找一個層次稍微低一些的學校，讓他上四中、上十一學校，實在不行，我會托人找關系，讓孩子上五中?！?/p>

他從來沒跟寶兒說這些，只是強調(diào)：“暑假過后的考試，是最后一條路了。”

說出這話老王自己都覺得殘忍：“無奈，我只能忍痛?！?/p>

就在前不久，他得知一個最慘烈的情況：一位相熟的家長偷偷去民政局把孩子的年齡改小了兩歲，就是為了讓孩子符合年齡標準，繼續(xù)考“八少”。

為高考而復讀的事情，一下提前了6年。

“要是有錢有權，我肯定不會讓我兒子受這份罪!我讓他天天快快樂樂的，讓他不用學奧數(shù)就能進好的學校。我身邊有這樣的朋友?！彼f，“教育資源已經(jīng)不平等了，已經(jīng)有貴族化趨勢了。所以大家都會追逐名校、名師，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F(xiàn)在的幼兒園升小學都開始禁止跨區(qū)了，熱門小學家長削尖了腦袋都想往里擠!你去看吧，如果你讓好的老師、好的硬件都集中到懷柔、密云區(qū)，家長們只會繼續(xù)追逐到那邊去!”

“除非，北京各大重點中學的優(yōu)秀的老師，能至少在本區(qū)輪崗，好學校干一年，差學校干一年，讓各學校老師的實力均衡了——否則，就算是取消了奧數(shù)，也只能出現(xiàn)一種比奧數(shù)更扭曲、更變態(tài)的選拔方式出現(xiàn)!你可以把一些民營學校搞成精英學校，讓有錢人花錢去。但公立中學，至少師資得平等。”

這通話，可能是老王四年來最痛快的一次發(fā)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