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登云

【關(guān)鍵詞】北魏東魏時(shí)期；游松；墓志銘；考釋

【摘 要】游松墓志于2011年6月出土于河北省永年縣龍泉村西。本文在對墓志銘全文釋讀及考證志主游松的籍貫、祖源、家世、秉行、履歷、升遷、卒葬、恩恤等的基礎(chǔ)上，重點(diǎn)對其舉薦入仕、臨危受命、戍守井陘、匡輔魏室、理民諮政等史實(shí)進(jìn)行了研究和辨析。

2011年6月，河北永年縣龍泉村村民在京港澳高速公路西側(cè)100米處平整土地時(shí)，發(fā)現(xiàn)一座古墓，出土石質(zhì)墓志一合及部分陶俑等文物，現(xiàn)由縣文物保管所收藏。該墓志為青石質(zhì)，由志蓋和志石兩方組成。志蓋近方形，頂，一角斷裂，頂部長70厘米，寬65厘米，底部長80厘米，寬75厘米，厚9厘米；頂面四角留有四個(gè)鐵環(huán)銹跡，正中篆刻“魏故儀同游公墓志銘”9個(gè)大字（圖一）。志石長80厘米，寬75厘米，厚13厘米；志面以界格分隔，志文隸書，計(jì)33行，滿行35字，另加左邊側(cè)一行12字，共計(jì)1123字（圖二）。據(jù)墓志所載內(nèi)容可知，志主游松，字士祥，身處北魏至東魏時(shí)期，歷經(jīng)多次宮廷廢立變故及參與戎事，死后詔贈“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冀殷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具有較高的史料價(jià)值。因游松其人聲名顯赫而史書缺載，故本文擬在墓志全文釋讀的基礎(chǔ)上，對其中所涉史實(shí)予以初步考證，不妥之處，敬請方家指正。

一、志主籍貫、祖源與家世

1、志主籍貫

志稱：“公諱松，字士祥，廣平任人也。”廣平，即廣平郡，北魏永安年間分置為廣平、北廣平二郡。廣平治曲梁（今永年老城），轄平恩、曲安、邯鄲、廣平、曲梁、廣年等六縣，約當(dāng)今永年、雞澤、曲周、邯鄲縣地。北廣平轄南和、任、襄國等三縣，約當(dāng)今任縣、南宮、邢臺縣地[1]。任，即今之任縣，魏原屬廣平郡，后屬北廣平郡。

廣平是游氏著名郡望，任縣更是廣平游氏最主要的聚居區(qū)之一。據(jù)《元和姓纂》稱：“后魏河南尹游迷始居廣平，六代孫后魏尚書明根，生仆射肇。侄曾孫仁宗，唐比部郎中，生詳，金部員外。明根再從弟雅，后魏太子少傅，七代孫中臺，匡城尉。根從祖弟奇，后魏梁州刺史，六代孫子騫，駕部郎中?！盵2]且據(jù)《魏書》記載，游明根、游雅均為廣平任人。志主游松，雖史志失載，但其與游氏始居廣平還相去不遠(yuǎn)，即與游迷之后游明根、游雅同為廣平任人，且所處年代相近，故而推測其也應(yīng)屬于游迷之后裔，與明根及雅當(dāng)屬同宗異支。

不過，志文所稱“廣平任人”，只是指志主祖籍為廣平郡任縣人，而實(shí)際居住地早已南遷至魏尹易陽縣（東魏天平初之前屬廣平），也即今之永年縣龍泉村附近，這從后文志主病亡后葬于“易陽茍山之舊塋”即可得到證明。另據(jù)志文稱，其祖曾任廣平太守，而廣平郡治曲梁與易陽相去不遠(yuǎn)，今同屬永年縣，故而推測，其遷居時(shí)間很可能即在此時(shí)。

2、游氏祖源

志稱：“唯周之盛，哲人為輔；寄孥虢鄶，遂宅京河?！边@是對游氏先祖歷史與功績的追述。

所謂“唯周之盛，哲人為輔”，是說周還在興盛之時(shí)，有賢哲為其輔佐?！凹逆垭洁敗?，是指寄置家人于虢、鄶之地?！版邸敝钙奘??！半洁敗睘橹艽T侯國名?！半健?，分西虢和東虢。西虢為周文王弟虢仲的封地，在今陜西省寶雞縣東，公元前665年為秦所滅。東虢為周文王弟虢叔所封之地，在今河南鄭州市西北滎陽縣境內(nèi)，公元前767年為鄭所滅。此處指東虢?！班敗?，在今河南省密縣東北，公元前769年為鄭所滅?！八煺┖印保侵付ň踊蚨ǘ加诰╃苤?，黃河之旁。志文所述史實(shí)，顯然與鄭國的早期歷史相符。據(jù)《史記·鄭世家》記載：“鄭桓公友者，周厲王少子而宣王庶弟也。宣王立二十二年，友初封于鄭。封三十三歲，百姓皆便愛之。幽王以為司徒。為司徒一歲，幽王以褒后故，王室治多邪，諸侯或畔之。于是桓公問太史伯曰：‘王室多故，予安逃死乎？太史伯對曰：‘獨(dú)洛之東土，河濟(jì)之南可居。公曰：‘何以？對曰：‘地近虢、鄶，虢、鄶之君貪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為司徒，民皆愛公，公誠請居之，虢、鄶之君見公方用事，輕分公地。公誠居之，虢、鄶之民皆公之民也。……桓公曰：‘善。于是卒言王，東徙其民洛東，而虢、鄶果獻(xiàn)十邑，竟國之?！盵3]是說在西周宣王與幽王之時(shí)，鄭桓公姬友曾任司徒，輔佐王室，后因周幽王無道，鄭桓公洞察到周王朝行將覆滅，故在太史伯的建議下，于受封鄭公33年（前774年）之后，將鄭國宗族、百姓及財(cái)產(chǎn)寄置于成周洛陽以東、河濟(jì)之南的東虢和鄶之間，并以此為國?！稘h書·地理志》“鄭國”條所載立國時(shí)間與之略異：桓公“乃東寄帑與賄，虢、鄶受之。后三年，幽王敗，桓公死，其子武公與平王東遷，卒定虢、鄶之地”[4]。是說鄭武公隨平王東遷洛邑后，遂滅虢、鄶二國，并建都立國。據(jù)此可知，游氏先祖最早可追溯至西周國勢尚盛的鄭桓公及東周初年的鄭武公之時(shí)，最大的功績是作為賢哲輔佐周王室，并遷民寄食于虢、鄶之地，定居及建都于京洛之東、河濟(jì)之南。

志又稱：“二公得地險(xiǎn)而建國，七穆獲天蘭以命氏。道行萬古，德耀千齡；淵源注而無窮，枝葉散而更茂?！边@是對游氏立姓本源及流布的敘述。

所謂“二公”，即前述鄭桓公與鄭武公，因“寄孥”與翦滅虢、鄶而重建鄭國?！捌吣隆?，即“鄭七穆”，是指鄭穆公所出子罕、子駟、子良、子國、子游、子印、子豐等七個(gè)兒子，累世為卿輔政且命氏立姓?！蹲髠鳌は骞辍罚骸笆逑蛟唬骸嵠吣?，罕氏其后亡者也。子展儉而壹?！倍蓬A(yù)注：“鄭穆公十一子，子然、二子孔三族已亡，子羽不為卿，故唯言七穆?！标懙旅麽屃x：“鄭七穆，謂子展公孫舍之，罕氏也；子西公孫夏，駟氏也；子產(chǎn)公孫僑，國氏也；伯有良霄，良氏也；子大叔游吉，游氏也；子石公孫段，豐氏也；伯石印段，印氏也?！盵5]據(jù)《元和姓纂》“游”氏條稱：“左傳鄭穆公子偃，字子游，之后以王父字為氏。孫吉，生速?！笔钦f“子大叔游吉”，即“七穆”之一“子游”之孫，其以祖父之字，命氏立姓為“游”。此段志文大意為，游氏源出于周代宗族桓、武二公所建的鄭國，本為姬姓，春秋時(shí)期，鄭國的子大叔游吉，以其祖即鄭穆公子偃（字子游）之字命氏為姓。家道行傳萬世，祖德光耀千秋，源遠(yuǎn)流長，枝葉繁茂。

3、志主家世

志稱：“王父任實(shí)剖符，仁被千里。顯考官同削記，名高一邦?！辈⒎Q：“祖，瑯、廣平二郡太守。祖親，太原王氏。父神虎，郡功曹、州主薄。母，中山張氏。夫人，河?xùn)|裴氏。息許良，年七歲?！边@是對志主家世及家庭主要成員的概要介紹。

所謂“王父”，即父之父，也即祖父。“剖符”，是指古代帝王在分封諸侯、任命將帥或郡守時(shí)，以竹符剖分為二，君臣各執(zhí)其一，作為權(quán)力的憑證，后因以為分封﹑授官之稱。因其祖曾任瑯、廣平二郡太守，也即主宰一方政務(wù)的地方長官，故稱之“任實(shí)剖符”?！帮@考”，指父親?！跋饔洝?，猶“刀筆吏”。古人用簡牘書寫，如有錯(cuò)訛，即以刀削之，故歷代文職官員常被稱作“刀筆吏”。因其父神虎曾任郡功曹、州主薄，均為州、郡主官屬下參與政務(wù)或掌管文書的佐吏，故稱其“官同削記”?！白嬗H”，即祖母?！跋ⅰ?，即子息，名許良。由此可知志主的世系為：（祖）→神虎（父）→松（志主）→許良（子）。

二、志主秉行、履歷與升遷

本志對志主的秉行、履歷、仕途升遷等作了較為全面的敘述，其中難免多有溢美不實(shí)之辭，但對了解志主其人及相關(guān)史實(shí)還是非常重要的。

1、志主秉行

志稱：“公承靈河岳，資慶余善，風(fēng)韻秀上，機(jī)驚（警）峻立；恢廓杰出，逸性不群，倜儻多遠(yuǎn)圖，卓落有宏量。觀九流而重儒術(shù)，論六家而好兵權(quán)；憲章孔孟，軌躅孫吳。身率典規(guī)，心存奇正；書琴并置，弓戀（應(yīng)為鑾之誤）兼取。至若披蕩心胸，開布衿抱，招引英武，結(jié)集人豪，耕牛共宰，驂馬相贈；黃金不足比諾，白水未可況情，三寸信而有征，七尺傾而無怯。聽其清響者，愿言把臂之交；服其雄列者，俱效刎頸之節(jié)。故以獨(dú)步山左，聲馳海西；氣蓋州閭，勢陵邦國。”

大意為，志主秉承山河之靈氣，藉資福善之遺澤；風(fēng)度韻致秀出于外，機(jī)智敏銳，峻然特立；心胸博大，孑然突出，性情超然，與眾不同；豪爽灑脫，宏圖高遠(yuǎn)，卓爾不凡，氣量恢弘。廣聞博識而獨(dú)重儒學(xué)，談經(jīng)論道而專好兵略。效法孔孟，循跡孫吳；身率典章規(guī)度之范，胸藏奇正用兵之術(shù)；書琴皆精，弓鑾嫻熟。至于袒開心胸，敞開懷抱，廣招英武之士，普結(jié)人中豪杰，耕牛共宰為食，良馬慷慨相贈；黃金之貴不足比其誠摯守信，白水之鑒未可比其守義重情。三寸之舌，言而有信；七尺之軀，斷而不懼。以致聞其清名者，愿與其結(jié)挽臂之交；敬其雄才者，均與其效生死之義。故而特行于太行以東，聲名遠(yuǎn)播于邦域之外；豪氣彌漫于州里，氣勢充斥于國邦。

志文所述未免夸大其辭，但所反映的志主之喜好和性格應(yīng)是可靠的。一是聰慧機(jī)敏，心胸寬廣，文通書琴，武善弓馬，重視孔孟之道，尤好用兵之術(shù)；二是性情豁達(dá)，性格豪爽，注重人脈，喜好交際；三是重誠信，講義氣，言而有信，死而不懼，具有較強(qiáng)的親和力和號召力。

2、舉薦入仕

志稱：“正光中，至京都。司空江陽王唯賢作宰，品鏡人倫，慕稷下之好賢，尚平臺之愛客，深相禮遇，眷引殷勤。公銜恩賚，感知己，遂躡珠履，同跨玉劍。氣逸前途，辯折先進(jìn)，由茲藉甚，物議有歸。鶴響聞天，龍光遂及，詔除奉朝請。出彼時(shí)倫，入?yún)⑷A列，去褐服冕，獨(dú)佩聲榮?！?/p>

所謂“正光中”，是指北魏孝明帝元詡正光年間（520-525年）?！熬┒肌?，指京城洛陽?！八究战柾酢保侵副蔽夯适液笠嵩^（465-528年），皇興二年（468年）襲爵江陽王，神龜元年（518年）改封為京兆王，二年任司空；正光元年末（520年）任司徒公，五年末（524年）改任太師、大將軍；孝昌二年（526年）“復(fù)京兆王繼本封江陽王”[6]。如史書記載無誤，元繼僅神龜二年至正光元年間任司空，正光中為京兆王，墓志所稱江陽王不確。“稷下”，指戰(zhàn)國齊都城臨淄西門——稷門附近地區(qū)，齊威王、齊宣王曾在此建學(xué)宮，廣招文學(xué)游說之士講學(xué)議論，成為各學(xué)派活動的中心?！捌脚_”，指河南商丘縣東北古臺，漢梁孝王筑，并曾與鄒陽、枚乘等游此?！胺畛垺保鉃榉畛瘯堈?，魏屬從七品下階職銜?！叭ズ址帷保该撊テ矫癫家?，穿上官員冕服。此段志文的大意為，北魏正光年間，志主來到京都洛陽。恰逢司空江陽王（實(shí)為京兆王，下同）元繼選賢任能，品鑒與選拔人才。思慕當(dāng)年齊威、宣二王聚天下賢士于稷下，崇尚梁孝王會四海賓朋于平臺，故而對志主非常器重和禮遇，牽挽眷顧，熱情尊寵。志主感念其對自己的知遇賞識和恩德，于是投身在其門下，懸劍追隨于其左右。生氣飄逸于前路，辨識折服于先賢，由此聲名日顯，眾議所歸，猶如鶴鳴沖天，很快龍光普照，皇恩及身?；实巯略t，授志主為奉朝請官職。從此脫去平民布衣，穿上官員冕服，突顯于同輩之上，跨入顯貴之列，盛享美譽(yù)和榮耀。

據(jù)此推測，志主游松出仕為官，很可能既有元繼的舉薦之力，也與志主的門第家世有關(guān)。因?yàn)楫?dāng)時(shí)朝廷曾大力提倡各級官吏推舉德才兼?zhèn)涞娜瞬?。?jù)《通典》記載：“后魏孝文帝欲創(chuàng)革舊制，選置百官，謂群臣曰：‘為朕舉一吏部郎，給卿三日假?！盵7]正光六年三月，孝明帝還專門下詔曰：“選眾而舉，其來自昔。朕纘承大業(yè)，綜理萬機(jī)，求賢致治，心焉若渴。知人則哲，振古所難，宜博訪公卿，采茲聲實(shí)?？闪畹谝黄芬韵挛迤芬陨希烁魉]其所知，不限素身居職。必使精辯器藝，具注所能，然后依牒簡擢，隨才收敘?！盵8]而且，當(dāng)時(shí)官員的選拔制度為九品中正制，即由有名望的“中正”官，根據(jù)家世、道德和才能，對每個(gè)人作出高下九品的評定，并將評議結(jié)果上交司徒府復(fù)核批準(zhǔn)，然后送吏部作為選官的依據(jù)。正光年間，京兆王元繼曾任司徒，并“唯賢作宰，品鏡人倫”，志主投身于元繼門下，得到賞識和舉薦是自然的。而且在中正品第過程中，才德標(biāo)準(zhǔn)逐漸被忽視，門第家世則越來越重要，甚至成為唯一的標(biāo)準(zhǔn)，以致到西晉時(shí)即形成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9]的局面。游氏家族出自鄭國君之后，志主之先祖及祖、父等均世代為官，且同宗游明根、游雅等均為當(dāng)朝權(quán)貴，因此尚具才能的游松能夠出仕為官也是必然的。

3、臨危受命

志稱：“轉(zhuǎn)燕州冠軍府主薄，遷宣威將軍、員外散騎侍郎，遭母憂解。星見而行，望鄉(xiāng)衄血，庭兔懷感，墓木同心。服未闋，起為殷州治中。于時(shí)燕山未靜，塵埃將及，權(quán)奪至誠，變禮即事。既而巨滑滔天，大兵括地，一木不枝（支），百城俱解，去逆歸順，立節(jié)無虧。尋除相州治中，領(lǐng)北道軍司，后以疾解。復(fù)授寧朔將軍、步兵校尉?！?/p>

其中，“燕州”于孝文帝太和十一年（487年）分恒州東部、幽州北部而置，治在今北京市昌平區(qū)東南沙河鎮(zhèn)?！肮谲姼鞅　保垂谲妼④姼鞅?，屬從七品下階。“宣威將軍”屬第六品上階，“員外散騎侍郎”屬第七品上階。“母憂”，指母喪?！棒?，即流鼻血。“服未闋”，指三年守喪期不滿，未除喪服。于北魏孝昌二年（526年）分定、相二州而置，治廣阿（今河北隆堯縣城東）?！爸沃小?，屬州牧之佐吏，北魏職官僅列“司州治中”為從四品下階；北齊承魏制，三等上州“治中”為正六品下階?！把嗌轿挫o，塵埃將及”，應(yīng)指上谷（今北京市延慶縣）杜洛周之變。據(jù)《魏書》記載：孝昌元年（525年）八月，“柔玄鎮(zhèn)人杜洛周率眾反于上谷，號年真王，攻沒郡縣，南圍燕州”。二年春正月，“都督元譚次于軍都，為洛周所敗”。夏四月，“丁未，都督李琚次于薊城之北，又為洛周所敗，琚戰(zhàn)沒”。五月，“戊申，燕州刺史崔秉率眾棄城，南走中山”?！岸幸辉挛煨纾怕逯芄ハ萦闹?，執(zhí)刺史王延年及行臺常景”。武泰元年（528年）春正月，“乙丑，定州為杜洛周所陷，執(zhí)刺史楊津。瀛州刺史元寧以城降于洛周”。二月，“杜洛周為葛榮所并”[10]。“權(quán)奪”，指古代官員居父母喪，喪服未滿，朝廷強(qiáng)令出仕。“變禮”，是指不合典常、應(yīng)特殊情況而變通禮節(jié)?！叭ツ鏆w順”，即逆去順歸，意為叛逆已除、回歸平順。“立節(jié)無虧”，“立節(jié)”即“建節(jié)”，古代使臣受命，必建節(jié)以為憑信?！缎绿茣ぼ嚪尽罚骸按髮⒊觯n旌以專賞，節(jié)以專殺。旌以絳帛五丈，粉畫虎，有銅龍一，首纏緋幡，紫縑為袋，油囊為表。節(jié)，懸畫木盤三，相去數(shù)寸，隅垂赤麻，余與旌同。”[11]此為所立之“節(jié)”完好無損之意，借指不辱君命，軍旅無損。“相州”，即故魏郡，天興中改為相州，天平初改稱魏尹，治鄴（今河北臨漳縣鄴城）?！氨钡馈?，屬臨時(shí)性地方軍事指揮機(jī)關(guān)，位在州郡之上，但不管地方民政。魏有東、西、北、東北、東南各道，并設(shè)有各道行臺、大行臺、大使、都督、大都督、都督諸軍事等職，轄域及職官品階不詳?！败娝尽?，職司監(jiān)軍?！皩幩穼④姟?，屬從四品下階?！安奖Ｎ尽保瑢俚谖迤废码A。此段志文大意為，志主由奉朝請轉(zhuǎn)任燕州冠軍將軍府主薄，又升任宣威將軍、員外散騎侍郎，后因遭其母之喪而解職。為母奔喪，連夜馳行，心急如焚，鼻血外溢。痛喪慈母，庭院之兔懷感動容，墓田之木與人同心。服喪尚未期滿，朝廷即起用志主為殷州治中。其時(shí)，燕山杜洛周之變尚未平息，戰(zhàn)火即將漫延而來，朝廷既然誠聘和起用，只有打破常規(guī)、變通禮俗而行事。繼之，賊首掀起滔天巨浪，大兵壓境，攻城掠地，一木不支，百城俱破。后叛亂平息，重歸于平順；志主立威捍節(jié)，師旅無損。不久，志主又授職為相州治中，并兼任北道軍司之職，后因病而解職。又授官為寧朔將軍及步兵校尉。

據(jù)此可知，上谷杜洛周之變應(yīng)是北魏歷史上一次影響較大的事件，志主在居母喪未滿之時(shí)，曾臨危受命起為殷州治中，以拒杜洛周的侵?jǐn)_和襲擊。受命之時(shí)，應(yīng)在杜洛周之變的次年，也即孝昌二年（526年）分定、相二州而置殷州之后。御敵除逆，應(yīng)在武泰元年（528年）正月杜洛周大兵壓境、定州失陷、瀛州投降，也即“百城俱解”之時(shí)。因殷州與定州相鄰，定州陷沒后，殷州自然成為與杜軍對壘的前沿。但據(jù)筆者推測，志主此次御敵之舉莫過于堅(jiān)城壁壘，實(shí)際與杜軍之間并沒有直接交鋒。原因是定州失陷后，杜洛周部很快即遭到另一支起義軍葛榮部的攻擊并敗亡，未及繼續(xù)南侵殷州。志主在杜洛周敗亡之時(shí)，至多出兵驅(qū)逐殘軍或招降散兵游卒，故在志文中只字未提御敵行動或拼殺過程。所謂“去逆歸順”只是表述了事件的結(jié)果，還白享了“立節(jié)無虧”，即不辱君命、師旅無損的美名。

4、戍守井陘

志稱：“永安之季，奸雄授首，余類未滅，仍結(jié)晉陽。詔公持節(jié)征虜將軍、殷州大都督，專守阱邢（陘）之險(xiǎn)，委以椅桷之勢。公夙懷物情，素養(yǎng)劍客，不期而會，一夕成軍，鼓行而西，志平兇丑。”

所稱“永安之季”，是指北魏孝莊帝元子攸永安年間（528-530年）?！凹樾凼谑住保瑧?yīng)指永安年間天柱大將軍爾朱榮、上黨王元天穆被誅之事。據(jù)《魏書》記載：爾朱榮，字天寶，北秀榮人，世襲秀榮領(lǐng)民酋長。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招合義勇，東拼西殺，兵威漸盛，聲名日顯。武泰元年（528年）二月，其以靈太后毒殺孝明帝為由，與元天穆等密議稱兵，入匡朝廷，遂發(fā)抗表，起兵晉陽，時(shí)年四月直入京師，奉元子攸為主，是為孝莊帝。榮以兵權(quán)在己，遂有異志，“乃引迎駕百官于行宮西北，云欲祭天。朝士既集，列騎圍繞，責(zé)天下喪亂，明帝卒崩之由，云皆緣此等貪虐，不相匡弼所致。因縱兵亂害，王公卿士皆斂手就戮，死者千三百余人?；实?、皇兄并亦見害，靈太后、少主其日暴崩”[12]。史稱“河陰之變”。及至翦滅葛榮后，爾朱榮益加居功自傲，挾天子以令諸侯?！皹s身雖居外，恒遙制朝廷。廣布親戚，列為左右，伺察動靜，大小必知?；蛴袃e幸求官者，皆詣榮承候，得其啟請，無不遂之”，于是孝莊帝密有圖榮之意[13]。永安三年（530年）“九月辛卯，天柱大將軍爾朱榮、上黨王天穆自晉陽來朝。戊戌，帝殺榮、天穆于明光殿，及榮子儀同三司菩提”[14]?！皶x陽”，為并州及太原郡治，故城在今太原市西南晉源區(qū)一帶，時(shí)為爾朱榮的老巢。“持節(jié)”，即持有君王所賜之旌節(jié)，以行使賞罰生殺之權(quán)。“征虜將軍”，為從三品?！耙笾荽蠖级健?，據(jù)《魏書·職官》稱：“永安已后，遠(yuǎn)近多事，置京畿大都督，復(fù)立州都督，俱總軍人?！甭氹A不詳?！摆逍现U(xiǎn)”，即井陘口，要隘名，古屬九塞之一，亦屬太行八陘之第五陘，因陘山“四面高，中央下，如井，故曰井陘”[15]，故址在今河北石家莊市井陘礦區(qū)城北井陘山上。又城西有故關(guān)，乃井陘西出之口，是晉冀間的天然交通孔道?！耙舞鲋畡荨保搓鹘侵畡?，指分布兵力于不同處所，以便牽制、夾擊敵人或互相支援。此段志文大意為，魏孝莊帝永安年間，權(quán)傾朝野的奸雄天柱大將軍爾朱榮、上黨王元天穆被誅殺于京都洛陽，但其余黨并未被誅滅，仍盤踞在晉陽老巢。為防止其反撲，并扼制晉陽之?dāng)潮錾綎|或南逼京師，朝廷詔授志主為持節(jié)征虜將軍、殷州大都督，專門戍守井陘之險(xiǎn)，以形成犄角之勢。志主原本就有樂善好施的情懷，平素又廣結(jié)天下豪杰，本次未經(jīng)特意約定即紛涌而至，一夜間便匯聚成軍。于是，出征隊(duì)伍擂鼓浩蕩西行，矢志掃平來犯之?dāng)场?/p>

據(jù)上文可知，志主奉詔戍守井陘之險(xiǎn)，只是朝廷未雨綢繆而采取的防御之舉，其緣由自然是因孝莊帝誅殺爾朱榮等引發(fā)的。因?yàn)闋栔鞓s父子及元天穆等人雖已被誅，但爾朱氏晉陽老巢尚在，且盤踞于各地的爾朱氏成員及其黨羽甚眾，所以孝莊帝自然會有遭受反撲報(bào)復(fù)之虞，并采取了積極的防御措施。如誅殺爾朱榮之日，為防京師遭襲，即“遣武衛(wèi)將軍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淵率兵鎮(zhèn)北中”。兩天后，又“詔諸舊代人赴華林園，帝將親簡敘。以撫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高乾邕為侍中、河北大使，招集驍勇”。十月丁卯，還“詔以世隆北叛，河內(nèi)固守”等[16]。井陘為扼制爾朱氏晉陽老巢兵出山東的重要門戶之一，朝廷派兵戍防并牽制敵軍南襲京師是非常有必要的，顯然志主奉詔戍守井陘之險(xiǎn)即在其時(shí)，只是因爾朱氏勢力過盛，上述所采取的防御措施并未收到預(yù)期的效果。但當(dāng)時(shí)朝廷曾派兵戍守井陘的史實(shí)，則可補(bǔ)史志記載之闕。

5、輔匡魏室

志稱：“俄而河梁失據(jù)，禍集宮闈，周室犬戎之酷，有晉平陽之痛，比事言情，曾何逾此。公素服枕戈，緇經(jīng)懸劍，同文仲之縱橫，懷子源之慷慨。一夫有義，萬旅無□，大盟邦人，誓雪國恥?！?/p>

此是對前述孝明帝誅殺爾朱榮、元天穆后，爾朱氏的復(fù)仇行動及志主對事件之態(tài)度、義行的敘述。所謂“河梁失據(jù)，禍集宮闈”，是指爾朱兆洗劫京師、孝莊帝罹難之事。“河梁”，又稱河橋，即洛陽東北黃河上的橋梁，是通向京師的重要門戶，常有重兵戍守[17]。 “宮闈”，即宮廷。據(jù)《魏書·孝莊紀(jì)》載：永安三年（530年）九月，孝莊帝誅殺爾朱榮，“是夜，仆射爾朱世隆、榮妻鄉(xiāng)郡長公主，率榮部曲焚西陽門，出屯河陰?！瓝?jù)北中城，南逼京邑”。冬十月“壬申，爾朱世隆停建興之高都，爾朱兆自晉陽來會之，共推太原太守行并州刺史長廣王曄為主，大赦所部，號年建明，普泛四級。徐州刺史爾朱仲遠(yuǎn)反，率眾向京師”。十二月“甲辰，爾朱兆、爾朱度律自富平津上，率騎涉渡，以襲京城。事出倉卒，禁衛(wèi)不守，帝出云龍門。兆逼帝幸永寧佛寺，殺皇子，并殺司徒公、臨淮王左仆射、范陽王誨。戊申，元曄大赦天下。爾朱度律自鎮(zhèn)京師。甲寅，爾朱兆遷帝于晉陽；甲子，崩于城內(nèi)三級佛寺，時(shí)年二十四”[18]?！段簳栔煺讉鳌芬噍d：“及爾朱榮死也，兆自汾州率騎據(jù)晉陽。元曄立，授兆大將軍，爵為王。兆與世隆等定謀攻洛，兆遂率眾南出。進(jìn)達(dá)太行，大都督源子恭下都督史仵龍開壘降兆，子恭退走。兆輕兵倍道從河梁西涉渡，掩襲京邑。……帝步出云龍門外，為兆騎所縶，幽于永寧佛寺。兆撲殺皇子，污辱妃嬪，縱兵擄掠。停洛旬余，先令衛(wèi)送莊帝于晉陽。兆后于河梁監(jiān)閱財(cái)貨，遂害帝于三級寺?！盵19]其中爾朱世隆、爾朱度律，為爾朱榮之堂弟；爾朱兆，為爾朱榮之侄。“周室犬戎之酷”，是指周幽王時(shí)，犬戎攻入鎬京，西周滅亡之事。據(jù)《史記·周本紀(jì)》記載：周幽王為博取其妃褒姒之笑，數(shù)舉烽火，諸侯遂不信。時(shí)“幽王以虢石父為卿，用事，國人皆怨。石父為人佞巧，善諛好利，王用之。又廢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20]，西周遂亡?！坝袝x平陽之痛”，是指晉懷帝司馬熾被漢趙劉曜擄遷并遇害于漢都平陽之事。永嘉五年六月“丁酉，劉曜、王彌入京師。帝開華林園門，出河陰藕池，欲幸長安，為曜等所追及”；七年春正月“丁未，帝遇弒，崩于平陽，時(shí)年三十”[21]，史稱“平陽之難”?！拔闹佟?，指春秋末期著名的謀略家、越王勾踐的謀臣文會，他和范蠡一起為勾踐最終打敗吳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勞。“子源”，即臧洪，字子源，漢末群雄之一，為人雄氣壯節(jié)，為關(guān)東聯(lián)軍設(shè)壇盟誓，共伐董卓；曾理青州，并任東郡太守，政績卓著，后被袁紹所擒，慷慨赴死。此段志文大意為，不久京都洛陽東北門戶河梁失守，塌天大禍降臨魏室宮廷。昔日周幽王為犬戎所殺，晉懷帝于平陽遇害，相比兩事的情狀，也沒有超過此次的。于是志主改換素裝，枕戈而臥，以黑絲結(jié)帶懸掛佩劍，像越國文仲一樣堅(jiān)誠雄壯，同東漢子源一樣正氣凜然。一將有義，眾軍無私，遂大張旗鼓會盟邑人，立志誓死為國雪恥。

志繼稱：“遇承相勃海王自西俎東，潛圖匡復(fù)，義祺既建，中興纂緒，乃率部眾委質(zhì)歸誠。同氣相求，云龍自會；以石投水，密穆如蘭。署大行臺郎中，加中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都督如故。尋轉(zhuǎn)廣平內(nèi)史，仍參戎事。振錦衣而還舊里，策文馬以備啟行。遂贊天工，翼匡九服?！?/p>

此是對志主投身勃海王高歡麾下，參與匡扶魏室的敘述。所稱“承相勃海王”，是指北齊高祖神武帝高歡，北魏普泰元年（531年）三月，節(jié)閔帝曾封其為勃海王，次年，新立孝武帝又進(jìn)其為大承相、柱國大將軍、太師?！白晕髻迻|，潛圖匡復(fù)”，是指北魏建明元年（530年）末，高歡施計(jì)從爾朱兆處謀得六鎮(zhèn)散兵的統(tǒng)率權(quán)，并以“頻歲霜旱”、“就食山東”為由，率兵歷六旬“自晉陽出滏口”，于普泰元年二月“軍次信都”，密謀誅滅爾朱氏，以匡復(fù)魏室[22]?！傲x祺既建，中興纂緒”，是指高歡于信都舉義起事、扶立安定王元朗為帝之事?！傲x祺既建”，即興義軍，舉義旗?！爸信d”，常指復(fù)興或特指恢復(fù)非由本人失去的帝位，此指所立安定王元朗的年號（531-532年）?！白刖w”，即繼承統(tǒng)緒。據(jù)《魏書》記載：魏普泰元年“六月庚申，齊獻(xiàn)武王以爾朱逆亂，始興義兵于信都”。冬十月壬寅，推勃海太守元朗“即皇帝位于信都城西。升壇焚燎，大赦，稱中興元年”[23]，故有是說。“同氣相求”，屬《易·乾》之語，謂天地之間共相感應(yīng)，各從其氣類，后用以比喻志趣相同或氣質(zhì)相類者互相吸引、聚合?！霸讫堊詴?，出自《易·乾》“云從龍”之語，意為龍是水畜，云是水氣，故龍吟則景云出，后用以比喻君臣風(fēng)云際會。“以石投水”，比喻互相投合而無間?！懊苣氯缣m”， 意為親密和睦，契若結(jié)義金蘭。“大行臺郎中”，即行臺省屬下的郎官?！芭_”，指中央的尚書??；“行臺”，指尚書省在外設(shè)置的臨時(shí)分支機(jī)構(gòu)，又稱“行尚書臺”或“行臺省”，北魏稱為“尚書大行臺”，其首官直稱“行臺”或“大行臺”，其下別置官屬，北魏分若干曹，統(tǒng)稱為“郎中”[24]。其時(shí)，高歡兼行臺省“大行臺”，志主為其屬下“郎中”，品階不詳。“中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均為從二品?！皬V平內(nèi)史”，上郡太守及內(nèi)史為第四品下階。“遂贊天工，翼匡九服”，即輔佐履行天子職任，扶助拯救天下蒼生。此段志文大意為，正好巧遇大承相勃海王高歡西自晉陽就食山東，密謀誅滅亂逆，匡復(fù)魏室。登高一呼，義旗已舉，建元中興，魏統(tǒng)得續(xù)。于是志主率領(lǐng)自己的部眾，委身誠歸于高歡麾下，效忠于新承統(tǒng)魏帝元朗。正可謂志同道合，氣類相投；云龍相隨，君臣際會；如石入水，密合無間；親密和睦，義同金蘭。其時(shí)，委任志主暫理大行臺郎中之職，并加官中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原任殷州大都督不變。不久又轉(zhuǎn)任廣平郡內(nèi)史，仍參與軍旅戰(zhàn)事。于是，志主整冠披裝還鄉(xiāng)履職，揚(yáng)鞭策馬啟程赴任，輔佐天子行使天職，扶助朝廷拯救天下。

據(jù)此可知，志主在奉詔戍守井陘之險(xiǎn)后不久，朝廷即發(fā)生了魏孝莊帝被擄殺之變，因此志主又參與了與爾朱氏叛軍的對決行動。及至大承相高歡于冀州信都（今河北冀州市）扶立安定王稱帝并建元中興（531年）后，又率眾歸附于高歡麾下，并成為其親信而得到重用，參與了高氏與爾朱氏之間的攻伐戰(zhàn)爭，輔佐皇室，平定天下。

6、理民諮政

志稱：“喪亂既平，唯新在運(yùn)，論功命爵，分竹大邦。除汲郡太守，加征東將軍。庸衛(wèi)革風(fēng)，河淇易俗；匹婦知義，童子仁心?！?/p>

此是對國家由亂而治后，志主授職為郡守并治理郡縣事務(wù)、教化百姓情況的敘述。所謂“喪亂既平，唯新在運(yùn)”，是指爾朱氏勢力業(yè)已鏟平，新的制度和秩序正在構(gòu)建。據(jù)《魏書》記載：魏中興二年夏四月，安定王遜位，平陽王即帝位，下詔曰：“近者四胡相率，實(shí)繁有徒，驅(qū)天下之兵，盡華戎之銳。桴鼓暫交，一朝蕩滅，元兇授首，大憝斯擒。揚(yáng)旆濟(jì)河，掃清伊洛，士民安堵，不失舊章。社稷危而復(fù)安，洪基毀而還構(gòu)?！寂c兆民同茲嘉慶?！辈⒏闹信d二年為太昌元年。五月丁未又下詔曰：“今理運(yùn)惟新，哀矜伊始，如有孤老、疾病、無所依歸者，有司明加隱括，依格賑贍?！盵25]《北齊書·神武上》亦載：“四月，斛斯椿執(zhí)天光、度律送洛陽。長孫承業(yè)遣都督賈顯智、張歡入洛陽，執(zhí)世隆、彥伯?dāng)刂?。兆奔并州。仲遠(yuǎn)奔梁州，遂死焉。時(shí)兇蠹既除，朝廷慶悅?！盵26]“論功命爵，分竹大邦”，即論功行賞，剖分竹符授與大的州郡長官。據(jù)《魏書》稱：太昌元年（532年）五月詔曰：“可令執(zhí)事之官四品以上，集于都省，取諸條格，議定一途。其不可施用者，當(dāng)局停記。新定之格，勿與舊制相連。務(wù)在約通，無致冗滯?！绷隆拔煲t內(nèi)外百司普泛六級。在京百僚加中興四級，義師將士并加軍泛六級，在鄴百官三級，河北同義之州兩級，河橋建義者加五級，關(guān)西二級”[27]。是知志文所述即指其事，時(shí)在中興二年四月及出帝平陽王新立并改元太昌（532年）之后?！凹晨ぁ保踔糜谖鲿x，治設(shè)于汲縣（今河南衛(wèi)輝市汲城村），魏時(shí)轄北修武（孝昌中分南修武置）、南修武、汲、朝歌（今淇縣）、山陽、獲嘉等六縣?！疤亍保纯ぶ鞴?，上郡太守為第四品下階。“征東將軍”，為第二品?！坝剐l(wèi)革風(fēng)”，即衛(wèi)之地風(fēng)氣得到革新。、衛(wèi)為古國名，周初將殷都京畿區(qū)一分為三，設(shè)三監(jiān)分管，多認(rèn)為其南為，其東為衛(wèi)，因汲郡古屬此二國之地，故稱。“河淇易俗”，即河淇之地陋俗得到改易?！昂愉俊?，即黃河和淇河，是流經(jīng)汲郡境內(nèi)的主要河流。此段志文大意為，國家動亂既已平定，新的秩序正在運(yùn)行。論功行賞，賜官授爵；剖分竹符，執(zhí)掌州郡。志主授職為汲郡太守，加征東將軍。經(jīng)志主精心治理，所屬衛(wèi)之地風(fēng)氣一新，河淇兩岸陋俗改易，農(nóng)婦皆深明大義，稚童均存仁愛之心。

志繼稱：“轉(zhuǎn)大承相諮議參軍。葦車返路，臥轍盈道，獻(xiàn)一錢以記恩，歌五而書惠。日在上席，諷議從容；義等五臣，昵齊四友；天爵善人，神聽正直。”

此是對志主奉職大承相府、諮政參政情況的敘述?！按蟪邢唷?，是指高歡的大承相府，太昌元年（532年）七月之后建府于晉陽，自東魏孝靜帝天平元年（534年）十月遷都鄴城始，軍國政務(wù)皆歸相府?！爸J議參軍”，主諷諫議論之事，為第四品下階。“葦車”，指簡陋無飾的車子，喻指為政清廉?！芭P轍”，典出《后漢書·侯霸傳》：霸為淮陽太守，理政有能名，“更始元年，遣使征霸，百姓老弱相攜號哭，遮使者車，或當(dāng)?shù)蓝P。皆曰：‘愿乞侯君復(fù)留期年”[28]。后常引為挽留去職官吏之典故?！拔?e：＼2012.6＼字254.jpg>”，典出《后漢書·廉范傳》：廉范，字叔度，京兆杜陵人，趙將廉頗之后，“建初中，遷蜀郡太守，……成都民物豐盛，邑宇逼側(cè)，舊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災(zāi)，而更相隱蔽，燒者日屬。范乃毀削先令，但嚴(yán)使儲水而已。百姓為便，乃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無襦今五”[29]。后作為稱頌地方官吏施行善政之詞。“五臣”，因文而異，所指不同。此處或是指晉文公屬下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等五臣，即“五臣顯而重耳霸”?！八挠选?，一指周文王的四個(gè)親信大臣南宮括、散宜生、閎夭、太顛（或說太公望）；一指孔子的四個(gè)學(xué)生顏淵、子貢、子張、子路，此處或是指孔子四友。“天爵善人”，可能為朝廷授官、意在為民之意?！吧衤犝薄?，即洞悉明辨，公正無私。此段志文大意為，志主轉(zhuǎn)任大承相府諮議參軍，輕車簡從啟程上路，邑民百姓臥轍塞道，寧獻(xiàn)一錢以記恩德，歌詠五以頌其惠。從此就任相府，位居上席，諷諫議論，從容自如。忠肝義膽，等比晉文五臣；仁愛親昵，齊同孔子四友。盡職為官，與人為善；洞察明辨，公正無私。

據(jù)此可獲知如下信息：一是志主就任汲郡太守應(yīng)在北魏孝武帝太昌元年（532年）五六月間。二是志主任汲郡太守期間，革風(fēng)易俗，善政安民，官聲有嘉，得到了當(dāng)?shù)匕傩盏膿泶?。三是志主仕途順?biāo)?，屢加升遷，曾由地方郡宰就任政之所出的大承相府，其時(shí)應(yīng)在志主任汲郡太守三年期滿之后[30]，也即東魏孝靜帝天平年間（534—537年）。

三、志主的卒葬及恩恤

1、志主之亡

志稱：“宜夢三禾，永綏百祿，而仁壽多欺，福謙終爽。大階未履，小年已迫，春秋七，以天平四年歲次丁巳九月廿八日庚申薨于第?！?/p>

所稱“宜夢三禾”，典出《后漢書·蔡茂傳》：“茂初在廣漢，夢坐大殿，極上有三穗禾，茂跳取之，得其中穗，輒復(fù)失之。以問主薄郭賀，賀離席慶曰：‘大殿者，宮府之形象也。極而有禾，人臣之上祿也。取中穗，是中臺之位也。于字禾失為秩，雖曰失之，乃所以得祿秩也。袞職有闕，君其補(bǔ)之。旬月而茂征焉?！盵31]意指應(yīng)當(dāng)飛黃騰達(dá)，位極人臣?！坝澜棸俚摗?，即永安多福。“仁壽”，即“仁者壽”，謂有仁德者長壽。“福謙”，《易·謙》謂“鬼神害盈而福謙”，即讓謙虛者得福?！按箅A未履”，指未登太大的官階，也即未登太階，指三公之位?！靶∧暌哑取?，指壽命短促。“天平四年”，為東魏孝靜帝紀(jì)年，即537年。此段志文大意為，志主本應(yīng)飛黃騰達(dá)，位極人臣，永安多福，然而命運(yùn)弄人，所謂仁者長壽多欺誑不實(shí)，謙者多福也差池有誤。未登太階，壽命短促，年齡47歲，于東魏孝靜帝天平四年九月二十八日卒于家第。

據(jù)此可知，志文對志主之死大發(fā)議論和感慨，說明志主很可能為猝死。按古人計(jì)算年齡的習(xí)慣，志主實(shí)為虛齡47歲，由此推算，應(yīng)生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五年（491年）。

2、朝廷之恤

志稱：“皇上追念勛德，復(fù)隆禮命，詔贈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冀殷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p>

此為志主身亡后，朝廷依慣例給予的恩贈及撫恤。所謂“復(fù)隆禮命”，即再次隆重以禮策命。“散騎常侍”，掌諷議左右，從容獻(xiàn)納，為從三品?！岸级郊揭蠖葜T軍事”，魏制都督三州諸軍事為第二品，都督一州諸軍事為從二品?！膀婒T大將軍”、“儀同三司”，均為從一品?！凹街荽淌贰?，屬第三品。

3、志主之葬

志稱：“粵五年正月十三日癸酉，窆于易陽茍山之舊塋?！?/p>

所稱“五年”，即東魏孝靜帝天平五年?！榜埂保聪鹿兹雺?，也泛指埋葬。“易陽”，原屬廣平郡，此時(shí)屬魏尹?！捌埳健?，即今永年縣臨關(guān)西之狗山。“舊塋”，即祖塋或老墳，說明志主祖輩或父輩即由祖籍地任縣遷至易陽。但需說明，志文所稱志主葬于孝靜帝天平“五年正月十三日癸酉”，實(shí)為“元象元年正月十三日”之誤。據(jù)《魏書·孝靜紀(jì)》稱：“元象元年春正月，有巨象自至郡陂中，南兗州獲送于鄴。丁卯，大赦，改元?！盵32]按志文“癸酉”為正月十三日，而“丁卯”改元，應(yīng)在正月初七日，也即志主下葬之日已在改元“元象”的7日之后。我們雖然不知當(dāng)時(shí)從朝廷頒布改元到曉諭全國各地的傳播方式及時(shí)限，但志主作為朝廷大員及名門望族，其家庭及親屬不可能消息如此閉塞；且當(dāng)時(shí)的京師鄴城距志主的居地不過百里，曉諭時(shí)間也不可能如此緩慢。故而筆者推測，很可能是墓志在改元之前即已鐫刻完畢，故未再另行改易之故。

四、墓志銘詞

志稱：“令范純徽，已明于圖簡；英聲懋實(shí)，更刊于泉石。乃作銘曰……”志文承前啟后，首先對前述志文及刻石情況作了交待，即志主的美德儀范、純正徽風(fēng)，已明了于圖籍簡冊；美好名聲和卓著功實(shí)，又鐫刻于九泉之石。繼啟下文，于是作銘詞如下，即最后以韻文形式對志主的族氏源流、生平經(jīng)歷及辭世歸葬等情況作了精要概述。按照敘事內(nèi)容及韻部轉(zhuǎn)換，可分為四闋；分別以四字為句，八句成闋。

其一：“大寶不窮，去豳俎豐；鳳鳴嵩頂，龍起河中。分周而國，析鄭為宮；□源浚遠(yuǎn)，慶緒茲隆?！贝耸菍τ问显搭^及傳承情況的敘述?！按髮毑桓F”，是說君王之位永無止境?！叭メ儋挢S”，是指周族遠(yuǎn)祖公劉之子慶節(jié)國于豳（今陜西彬縣），周文王自岐下徙都于豐（今西安西南灃河以西）?！傍P鳴嵩頂”，指周文王時(shí)鳳鳴岐山、兆示吉祥的神話傳說?！啊踉纯＿h(yuǎn)”，指源頭深遠(yuǎn)?！皯c緒茲隆”，指皇家宗室滋益昌隆。大意為，君位綿延不絕，周祖由豳徙豐。鳳鳴岐山峻頂，真龍現(xiàn)身河中?；腹种転閲?，游氏析鄭立宮。祖源淵深流遠(yuǎn)，宗族滋益昌隆。

其二：“唯公載誕，獨(dú)稟粹靈；宰社稱正，月旦歸平。氛氳徽譽(yù)，皎皎令名；懷玉待價(jià)，用之伊行?！贝耸菍χ局髡Q世之后、出仕之前情況的敘述?！拜d誕”，指誕世?！霸咨绶Q正”，指作宰鄉(xiāng)社，為正作長?！霸碌w平”，即“月旦評”，指品評人物，典出《后漢書·許劭傳》：“初，劭與靖俱有高名，好共論鄉(xiāng)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薄盎兆u(yù)”、“令名”，均指美好的聲譽(yù)和名聲?！皯延翊齼r(jià)”，意為懷藏珠玉、侍價(jià)而沽，喻指有才能的人等待機(jī)會才肯出仕效力。大意為，志主降生誕世，獨(dú)秉河岳之靈。鄉(xiāng)社為正作長，月旦眾議有評。郁馥純摯美譽(yù)，皎潔才德盛名。懷才待遇明主，為之效命力行。

其三：“功參霸跡，道鏡唯良；政非禁火，化實(shí)去蝗。將從槐路，郁彼臺光；如何仁壽，奄屬云亡?！贝耸菍χ局魇送?、政績與亡故情況的敘述。“功參霸跡”，是說功在參與和致力于王霸之業(yè)?！暗犁R唯良”，指道德標(biāo)準(zhǔn)以良善為準(zhǔn)繩?！罢墙稹保侵盖笆鰱|漢廉范廢止“禁火令”之典。“化實(shí)去蝗”，即實(shí)施教化如同滅蝗?！盎甭贰?，指京城的槐蔭大道?！芭_光”，喻指三公宰輔之位。大意為，功參王霸之業(yè)，道從仁德善良。為政絕非禁火，施教實(shí)同滅蝗。將步槐蔭大道，榮其臺輔之光。何能仁者多壽，奄然棄世命亡。

其四：“藏山易往，修略復(fù)催；風(fēng)華已畢，拱木方摧。指心言痛，切骨為哀；高峰可毀，聲烈不頹?！贝耸菍χ局鬓o世的挽詞及聲名的贊譽(yù)?！安厣揭淄保涑觥肚f子·大宗師》：“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澤，謂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負(fù)之而走，昧者不知也。”東晉僧肇《物不遷論》稱：“莊生之所以藏山，仲尼之所以臨川，斯皆感往者之難留?！币庵溉f物及時(shí)間所去之促?！靶蘼詮?fù)催”，是指短促壽命疊加催逼?！靶蘼浴?，為長而縮短之意，意指壽命較短促?！肮澳痉酱荨?，指墓旁之樹木已倒覆，婉指死亡?！奥暳摇?，指顯赫的名望。大意為，藏山瞬間可失，壽命短而逼催。風(fēng)采年華已盡，墓旁之木亦摧。捶胸號啕訴痛，徹骨透心含哀。峰高千仞可毀，英名萬古不頹。

五、結(jié) 語

通過對游松墓志全文的釋讀及相關(guān)史實(shí)的考證，我們大體上可以獲得以下幾點(diǎn)認(rèn)識或信息。

1、志主游松，源出于周王室乃至鄭國君之后，祖籍廣平郡任縣，可能自其祖任廣平郡太守時(shí)遷至易陽，也即今永年縣境內(nèi)。生于北魏太和十五年（491年），卒于東魏天平四年（537年），可能為猝病而亡，終年47歲。于元象元年正月十三日葬于易陽茍山舊塋，志誤為天平五年。已知近世譜系為：（祖）→神虎（父）→松（志主）→許良（子）。

2、志主其人，聰慧機(jī)敏，心胸寬廣，重視孔孟之道，尤好用兵之術(shù)；性情豁達(dá)，性格豪爽，注重人脈，喜好交際；且重誠信，講義氣，具有較強(qiáng)的親和力和號召力。

3、志主于北魏孝明帝正光年間（520-525年）來到京都洛陽，投身于司空、京兆王元繼門下充當(dāng)門客，憑借自己的家世門第及才德，并經(jīng)元繼舉薦而步入仕途。

4、志主在為母居喪未滿之時(shí)，曾被朝廷起用為殷州治中，以防止和抵御上谷杜洛周起義軍的襲擊，可能主要為堅(jiān)城壁壘，驅(qū)逐敗軍，招撫流散，且不辱君命，軍旅無損，進(jìn)而得到升遷和重用。據(jù)考證推測，時(shí)在北魏孝明帝孝昌二年（526年）至武泰元年（528年）二月之間。

5、志主在北魏永安三年（530年）九月孝莊帝誅殺權(quán)奸爾朱榮和元天穆等人之后，曾詔授持節(jié)征虜將軍、殷州大都督，戍守井陘之險(xiǎn)，以扼阻和牽制爾朱氏晉陽余黨兵出山東及南襲京師。井陘及滏口是晉陽東出太行的兩大交通孔道，志文所述史實(shí)可補(bǔ)史籍記載之缺。

6、志主于北魏永安三年（530年）十二月孝莊帝被爾朱兆等擄殺于晉陽之后，曾與殷州邑民以昭雪國恥為盟，率領(lǐng)部眾與爾朱氏對立和反抗。自勃海王高歡于節(jié)閔帝普泰元年（531年）六月舉義旗于信都（今河北冀州市），以及同年十月?lián)砹捕ㄍ鯙榈?、建元中興之后，又率部歸誠于高歡麾下，參與了翦滅爾朱氏余黨及平定魏室天下的攻伐戰(zhàn)爭。

7、志主于北魏孝武帝太昌元年（532年）五六月間，也即戰(zhàn)亂平息后不久，曾被授任為汲郡太守，他革風(fēng)易俗，善政安民，聲名有嘉，得到了當(dāng)?shù)匕傩盏膿泶鳌?/p>

8、志主曾由地方郡宰升遷至政之所出的大承相府，就任諮議參軍，參政議政，其時(shí)應(yīng)在東魏孝靜帝天平年間（534-537年）。

9、志主病亡之后，朝廷曾給予禮遇和恩恤，詔贈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冀殷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最高位至從一品，但并非實(shí)際任職。

附錄：

魏故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冀殷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游公墓銘」

公諱松，字士祥，廣平任人也。唯周之盛，哲人為輔；寄孥虢鄶，遂宅京河。二公得地險(xiǎn)而建國，」七穆獲天蘭以命氏。道行萬古，德耀千齡；淵源注而無窮，枝葉散而更茂。王父任實(shí)剖符，仁」被千里。顯考官同削記，名高一邦。公承靈河岳，資慶余善，風(fēng)韻秀上，機(jī)驚（警）峻立；恢廓杰出，逸」性不群，倜儻多遠(yuǎn)圖，卓落有宏量。觀九流而重儒術(shù)，論六家而好兵權(quán)；憲章孔孟，軌躅孫吳?！股砺实湟?guī)，心存奇正；書琴并置，弓戀（鑾）兼取。至若披蕩心胸，開布衿抱，招引英武，結(jié)集人豪，耕」牛共宰，驂馬相贈；黃金不足比諾，白水未可況情，三寸信而有征，七尺傾而無怯。聽其清響」者，愿言把臂之交；服其雄列者，俱效刎頸之節(jié)。故以獨(dú)步山左，聲馳海西；氣蓋州閭，勢陵邦」國。

正光中，至京都。司空江陽王唯賢作宰，品鏡人倫，慕稷下之好賢，尚平臺之愛客，深相禮」遇，眷引殷勤。公銜恩賚，感知己，遂躡珠履，同跨玉劍。氣逸前途，辯折先進(jìn)，由茲藉甚，物議有」歸。鶴響聞天，龍光遂及，詔除奉朝請。出彼時(shí)倫，入?yún)⑷A列，去褐服冕，獨(dú)佩聲榮。轉(zhuǎn)燕州冠」軍府主薄，遷宣威將軍、員外散騎侍郎，遭母憂解。星見而行，望鄉(xiāng)衄血，庭兔懷感，墓木同心?！狗撮?，起為殷州治中。于時(shí)燕山未靜，塵埃將及，權(quán)奪至誠，變禮即事。既而巨滑滔天，大兵」括地，一木不枝（支），百城俱解，去逆歸順，立節(jié)無虧。尋除相州治中，領(lǐng)北道軍司，后以疾解。復(fù)授」寧朔將軍、步兵校尉。

永安之季，奸雄授首，余類未滅，仍結(jié)晉陽。詔公持節(jié)征虜將軍、殷州」大都督，專守阱邢（陘）之險(xiǎn)，委以椅桷之勢。公夙懷物情，素養(yǎng)劍客，不期而會，一夕成軍，鼓行而」西，志平兇丑。俄而河梁失據(jù)，禍集宮闈，周室犬戎之酷，有晉平陽之痛，比事言情，曾何逾此。」公素服枕戈，緇經(jīng)懸劍，同文仲之縱橫，懷子源之慷慨。一夫有義，萬旅無□，大盟邦人，誓雪」國恥。遇承相勃海王自西俎東，潛圖匡復(fù)，義祺既建，中興纂緒，乃率部眾委質(zhì)歸誠。同氣相」求，云龍自會；以石投水，密穆如蘭。署大行臺郎中，加中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都督如故。尋」轉(zhuǎn)廣平內(nèi)史，仍參戎事。振錦衣而還舊里，策文馬以備啟行。遂贊天工，翼匡九服。

喪亂既平，」唯新在運(yùn)，論功命爵，分竹大邦。除汲郡太守，加征東將軍。庸衛(wèi)革風(fēng)，河淇易俗；匹婦知義，童」子仁心。轉(zhuǎn)大承相諮議參軍。葦車返路，臥轍盈道，獻(xiàn)一錢以記恩，歌五而書惠。日在上席，」諷議從容；義等五臣，昵齊四友；天爵善人，神聽正直。宜夢三禾，永綏百祿，而仁壽多欺，福謙」終爽。大階未履，小年已迫，春秋

七，以天平四年歲次丁巳九月廿八日庚申薨于第?；省股献纺顒椎拢瑥?fù)隆禮命，詔贈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冀殷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浳迥暾率展镉希褂谝钻柶埳街f塋。令范純徽，已明」于圖簡；英聲懋實(shí)，更刊于泉石。乃作銘曰：」

大寶不窮，去豳俎豐；鳳鳴嵩頂，龍起河中。分周而國，析鄭為宮；□源浚遠(yuǎn)，慶緒茲隆。唯公載」誕，獨(dú)稟粹靈；宰社稱正，月旦歸平。氛氳徽譽(yù)，皎皎令名；懷玉待價(jià)，用之伊行。功參霸跡，道鏡」唯良；政非禁火，化實(shí)去蝗。將從槐路，郁彼臺光；如何仁壽，奄屬云亡。藏山易往，修略復(fù)催；風(fēng)」華已畢，拱木方摧。指心言痛，切骨為哀；高峰可毀，聲烈不頹?！?/p>

祖廣平二郡太守。祖親，太原王氏。父神虎，郡功曹、州主薄。母，中山張氏。」夫人，河?xùn)|裴氏。息許良，年七歲?！?/p>

[1]《魏書》卷160《地形二上》，中華書局，1974年，第2457-2459頁。

[2]唐·林寶：《元和姓纂》卷5《十八尤》，中華書局，1994年，第712頁。

[3]《史記》卷42《鄭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第1757-1758頁。

[4]《漢書》卷28《地理志第八下》，中華書局，1964年，第1652頁。

[5]《春秋左傳注疏》卷37，四庫全書文淵閣本，第22冊，卷第14、15頁。

[6]a.同[1]，卷9《肅宗紀(jì)》，第227、229、231、238、244頁； b.大魏丞相江陽王元繼墓志。

[7]唐·杜佑：《通典》卷23《職官五》，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36頁。

[8]同[6]a，第239、240頁。

[9]《晉書》卷45《劉毅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1274頁。

[10]同[6]a，第241、243、245、248、249頁。

[11]《新唐書》卷24《車服志》，中華書局，1975年，第526頁。

[12]同[1]，卷74《爾朱榮傳》。另據(jù)《孝莊紀(jì)》：“乃害靈太后及幼主，次害無上王劭、始平王子正，又害丞相高陽王雍、司空公元?dú)J、儀同三司元恒芝、儀同三司東平王略、廣平王悌、常山王邵、北平王超、任城王彝、趙郡王毓、中山王叔仁、齊郡王溫，公卿已下二千余人?！彼d殉難人數(shù)不同。

[13]同[12]，第1643-1655頁。

[14]同[1]，卷10《孝莊紀(jì)》，第265頁。

[15]唐·李吉甫等：《元和郡縣圖志》卷21《河北道二·恒州》，中華書局，1983年，第480頁。

[16]同[14]，第266-267頁。

[17]同[1]，卷56《鄭先護(hù)》：“莊帝之居藩也，先護(hù)深自結(jié)托。及爾朱榮稱兵向洛，靈太后令先護(hù)與鄭季明等固守河梁，先護(hù)聞莊帝即位于河北，遂開門納榮?！?/p>

[18]同[14]，第266-268頁。

[19]同[1]，卷75《爾朱兆傳》，第1662頁。

[20]同[3]，卷4《周本紀(jì)》，第149頁。

[21]同[9]，卷5《孝懷帝》，第123、125頁。

[22]a.《資治通鑒》卷154，中華書局，1956年，第4794-4795頁； b.《北齊書》卷1《神武上》，中華書局，1972年，第4-7頁。

[23]同[1]，卷11《后廢帝安定王紀(jì)》，第277-279頁。

[24]同[7]，卷22《職官四》，第133-134頁。

[25][27]同[1]，卷11《出帝平陽王》，第283、284頁。

[26]同[22]b，第8頁。

[28]《后漢書》卷26《伏侯宋蔡馮趙牟韋列傳》，中華書局，1965年，第901頁。

[29]同[28]，卷31《郭杜孔張廉王蘇羊賈陸列傳》，第1103頁。

[30]同[7]，卷19《職官一》，第106頁。魏孝文帝“太和十八年，詔曰：‘古者三載考績，三考黜陟。朕今三載一考，考便黜陟，各令當(dāng)司考其優(yōu)劣為三等。六品以下，尚書重問；五品以上，朕與公卿親論善惡。上上者遷之，下下者黜之，中中者守本位”。

[31]同[28]，第908頁。

[32]同[1]，卷12《孝靜紀(jì)》，第302頁。

〔責(zé)任編輯：許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