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儒林外史》廣泛吸收了中國文化的精華,對傳統(tǒng)的寫法有了全面的突破與創(chuàng)新,豐富了中國小說的敘事藝術,對中國古代小說的發(fā)展產生了深遠影響。本文主要從敘事視角這個方面論述《儒林外史》的敘事方式?!度辶滞馐贰放c其他白話小說相比,在敘事方式上突破了說書人全知敘事,把全知敘事和限知敘事結合起來,把作品寫的更加真實,人物性格更為鮮明,藝術上取得巨大成功,從而成為中國古代小說中的佳作
關鍵詞:敘事視角全知式視角限知式視角
作者簡介:張紅燕(1979-),女,山東臨邑人,新疆工業(yè)高等??茖W校教師。
[中圖分類號]:I20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1-0025-01
《儒林外史》是對八股取士的科舉制度進行百年沉思,充滿著世紀悲涼的優(yōu)秀作品創(chuàng)。它最大的成功之處在于它的敘述視角,“敘事視角是一部作品,或一個文本,看世界的特殊眼光和角度……當作品要展示一個敘事世界的時候,他不可能原封不動地把外在的客觀世界照搬到紙面上,必須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敘事規(guī)范和謀略,使用某種語言的透視鏡,某種文字的過濾網,把動態(tài)的主體世界點化(或幻化)為以語言文學凝固化了的線形的人、事行為序列。這里所謂語言的透視鏡,或文字的過濾網就是視角,它是作者和文本心靈的結合點[1]”。簡言之,敘事視角即指敘述者在敘述行為中所采用的觀察點,也就是敘述者從什么“窗口”去看敘述對象。
選擇好敘事視角,對于小說創(chuàng)作來說是一個極為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正如攝影師拍攝對于同一題材,他可以來回移動,從各種角度拍攝;他也可以站定下來,從某一特定角度作有限的移動。小說創(chuàng)作也是如此,對于同一題材,敘事視角選擇的不同,可以塑造不同的人物,并表現(xiàn)不同的意蘊。例如,《儒林外史》第二回中,薛家集居民想請周進來教村里的孩童。先通過夏總甲之口引出周進,稱贊他教的如何好,只有三個年頭就讓學生中了學,如何本事。過了幾天,當周進親自來到薛家集,又從眾人視角中來寫周進“眾看周進時,頭戴一頂舊氈帽,身穿元色綢舊直裰,那左邊袖子同后邊坐處都破了,腳下一雙舊大紅綢鞋,黑瘦面皮,花白胡子?!?/p>
同一人物在兩次不同的人物視角中出場,耳聞與眼見的差別竟如此巨大,活化了人物,增強了諷刺力度,由此可見,視角的精心安排,起到了創(chuàng)造性的審美效應。
趙毅衡認為 “敘述角度問題實際上是一個敘述者自我限制的門[2]”。從大的方面看敘事視角可以分全知視角與限知視角兩種。全知視角是可以從各種角度拍攝的攝影師,而限知視角是在某個特定角度拍攝的攝影師。
首先,《儒林外史》采用的是全知式視角,這是我國古代小說中常用的傳統(tǒng)敘事視角。如《儒林外史》第三回:
“來到集上,見范進正在一個廟門口站著,散著頭發(fā),滿臉污泥,鞋都跑掉了一只,兀自拍著掌,口里叫道:“中了!中了!”胡屠戶兇神似的走到眼前,說道:“該死的畜生,你中了什么?”一個嘴巴打將去。眾人和鄰居見這模樣,忍不住地笑。不想胡屠戶雖然大著膽子打了一下,心里到底還是怕的,那手早顫起來,不敢打到第二下?!?/p>
全知視角的視點不斷轉移,先寫了病態(tài)中的范進,再寫兇神似的胡屠戶的動作語言,再轉到眾人和鄰居,后進入胡屠戶的內心,由一個“顫”字表現(xiàn)他的內心世界,真實而生動。再看第四回:
“胡老爹上不得后盤,只好在廚房里,或女兒房里,幫著量白布,稱肉,亂竄”亂簾是一形容詞十動詞形式,指沒目的,不合常理的慌忙走動。用在這里,寫活了胡屠戶雖然上不得后盤,卻急于炫耀自己的內心世界,將他卑劣庸俗的靈魂,徹底翻了出來。這里,敘述者如隱身人一樣,用全知視角追蹤人物可以大模大樣走進人物心靈深處,細致入微地表現(xiàn)人物。
其次,《儒林外史》采用的是限知式視角,視角的限知是《儒林外史》敘事方式中的亮筆,不管視角的承擔者是全知全能式的說書人敘事者,還是作品人物敘事者,都存在這權利自限的問題,而自限的目的是為了追求客觀真實,所以一部敘事作品中,權利自限的大小決定了作品客觀真實的程度,自限越多,給讀者的真實感越強。限知視角鎖定的對象,帶著作品人物個人的色彩。如第三回中,周進作為主考官,坐在堂上,那紛紛進來的考生在他眼中是“也有小的,也有老的,儀表端正的,獐頭鼠目的,衣冠齊楚的,藍縷破爛的”
可見,這些考生絲毫沒引起他的重視,他只是暗記下他們是老是少,穿的是好是壞,而范進在周進的眼中卻極為不同,周進不僅仔細觀察他外貌“面黃肌瘦,花白胡須,頭上戴一頂破氈帽”,還看他的衣著“麻布直裰”,打量他的神態(tài)“乞乞縮縮”,還詢問他今年多少年紀了,考過多少回了,為何總不進學”,對他可謂是非常之注意,這是因為范進身上帶有濃厚的周進色彩,而且在周進眼中范進就是過去的自己,體現(xiàn)出了“以我觀物,放紉背著我之色彩” ,于是周進在看范進卷子時用心用意,雖看了一遍不喜他的文字,但一會兒心里又想道:“何不把范進的卷子再看一遍?尚有一線之明,也可憐他苦志?!庇纱丝梢?,周進對范進可謂是格外開恩,格外的照顧,想方設法說服自己給他機會進學。而范進竟是憑著身上有學道周進的色彩而步步高升了。
在《儒林外史》中用限知敘事視角敘寫其他人物的活動與談話,可以使讀者從所述信息中自由思索,從而體會出深層韻味,比如在第一回中,從王冕的視角大段地寫王惠三人的行為語言:
“只見遠遠一個夯漢,挑了一擔食盆來,手里提著一瓶酒,食盒上掛著一塊氈條……那邊走過三個人來……手搖白紙扇,緩步而來……那胖子開口道……那瘦子道……那胡子說道……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了。”
從表面看來,這段是寫王惠三人在樹陰下談話,但仔細思索深層韻味,這一段的主心人物是還未出場的危素,目的就是要通過這三人之口來寫出危素的地位與聲望,為下面王冕拒絕他作一鋪墊??上攵?,危素有皇上器重,眾多官宦鄉(xiāng)紳都極為巴結討好他,但王冕卻特立他行,避之推之,由此顯現(xiàn)王冕高潔的人格,這一例子也剛好體現(xiàn)出了全知敘事視角不具備的優(yōu)點,那就是限知敘事給讀者留有想象與思索的空間。它變限知這個弱點為長處,不斷引起讀者的好奇心,讓他們從表層敘述中能進一步挖掘,以得到更深層的信息或是某種獨特意蘊。
《儒林外史》敘事方式的巨大成就,與《水滸傳》、《三國演義》等中國古代白話小說相比,在敘事方式上突破了傳統(tǒng)的說書人全知敘事,把全知敘事與限知敘事結合起來,首次大幅度地采用限知敘事,將視角聚焦于作品人物身上,靈活運用參與故事者的限知敘事,把作品寫的更加真實,人物性格也更為鮮明,獲得敘事藝術中較突出的成就。
注釋:
[1] 楊義.中國敘事學.人民出版社,1997,(12).
[2] 趙毅衡.當說者被說的時候——比較敘述學導論.海外中國博士文叢.中國人大出版社,199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