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倩倩,李會芳,徐筠
(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長沙410083)
譯者母語對翻譯過程的影響*
陳倩倩,李會芳,徐筠
(中南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長沙410083)
翻譯作為兩種語言之間的轉換涉及譯者的母語和外語。譯者的母語素養(yǎng)因其“先入”而“為主”的事實對翻譯過程具有不容置疑的重要影響。本文從源語的理解、翻譯方法和翻譯策略的選擇、以及譯語的表達三個方面來探討和分析譯者母語對翻譯過程的影響,為多個譯本的比較、賞析與評價提供參考框架。
譯者;母語;源語;譯語
譯者必然與至少兩種語言打交道。一方面,這就要求譯者要具有操縱至少兩種語言(母語和外語)的能力。這一點在文學翻譯中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在“中國文學翻譯的現(xiàn)狀與未來”研討會上,上海翻譯家協(xié)會副會長黃源深對目前國內(nèi)翻譯人才存在母語水平急劇下降的現(xiàn)象表示了憂慮,“年輕譯者在母語表達方面出現(xiàn)了問題,他們習慣于使用一種‘新八股’式的表述方式。這一現(xiàn)象,為我們的文學翻譯敲響了警鐘?!绷硪环矫妗白g者”這一特殊身份決定了“母語”的特殊意義—與譯者的“外語”相互比較、相互影響。無論我們從怎樣的角度分析譯者所操縱的雙語,都無法改變母語“先入為主”,外語“后來居上”的客觀事實。這就決定了兩種語言在譯者身上表現(xiàn)出優(yōu)勢、劣勢的客觀事實,以及譯者面對這一客觀事實所表現(xiàn)出的無奈和尷尬。綜觀國內(nèi)外翻譯大家的譯作,其成功都取決于對母語和譯語的共同把握。由于以往的研究大都強調(diào)譯者外語水平,所以本文擬從源語的理解、翻譯方法和翻譯策略的選擇、以及譯語的表達三個方面來探討和分析譯者母語對翻譯過程的影響,以揭示譯者母語的重要性,為多個譯本的比較、賞析與評價提供參考框架。
譯者母語對源語理解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相對于以源語為外語的譯者而言,具有優(yōu)勢。以源語為外語的譯者往往比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更容易出現(xiàn)誤譯。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在將源語譯為另一種語言時,在對源語的理解把握上更為準確和到位。而以源語為外語的譯者,由于外語水平和外語文化知識所限,則常常出現(xiàn)誤譯的尷尬。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例如,在《論語》中有這樣一句話“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其中的“足”字在此應理解為“過多的”,但在英國漢學家韋利的譯本中則完全按照字面意思譯成了“a reverence that is only of the feet”(對足的恭敬)(王榕培,王宏,2009:33),很明顯這是一個誤譯。韋利作為漢學家尚且會出現(xiàn)誤譯,這就說明譯者的外語水平再高,在將外語轉變?yōu)槟刚Z時,在對源語的理解把握上處于劣勢,因為源語不是自己的母語,源語的文化內(nèi)涵也無從了解。對源語的忠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對源語的理解,所以從這一點來說,撇開譯文的表達方式,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更能保證譯文的忠實性。
第二,就以同一種源語為母語的若干譯者而言,其翻譯忠實與否,取決于譯者自身的母語水平。回顧一下中國翻譯史上的名家,魯迅、傅雷、王佐良、楊憲益、林語堂等,我們不難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他們母語水平都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而這才是他們翻譯事業(yè)成功的關鍵所在。葛浩文教授也曾在接受采訪時提到“自己的母語掌握得好才算是翻譯成功的決定性因素?!币栽凑Z為母語的多個譯者,因為母語水平的不同,也會對源語有不同程度的理解,甚至根本不同的理解,進而產(chǎn)生不同層次的譯本,在文學和典籍翻譯中這一點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極大地影響了翻譯質量和源語文化的傳播。
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更多采取直譯的方法和異化的策略,以源語為外語的譯者更多采取意譯的方法和歸化的策略。
翻譯工作的起點是翻譯方法和翻譯策略的定位。面對同樣的翻譯作品,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和以源語為外語的譯者所采取的翻譯方法和翻譯策略往往會有很大的出入,這是譯者對母語及母語文化的崇拜和對異族文化的相對陌生和排斥心理所造成的。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下意識地肩負起了文化使者和語言使者的雙重角色,譯者總是下意識地保留原文的形態(tài)和形式,以傳遞本國文化和表達方式等,從而無法避免譯文的翻譯味。具體表現(xiàn)為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更多采取直譯的方法和異化的策略,譯文從形式到內(nèi)容模仿原作,認為若非如此,就不能使原著藝術風貌在異國文化和文字中發(fā)揚光大(李美,2008:108)。
以《紅樓夢》最為著名的兩個譯本——楊憲益譯本和霍克斯譯本——為例,楊譯本中為了更多保留漢語文化和表達,更多采取了直譯的翻譯方法。而霍克斯處處以譯本讀者的接受能力為準繩,在措辭上多采用歸化策略等變通手段消除文化障礙,所采用的翻譯方法也多偏重于意譯,至少與楊譯本相比是如此。例如,“吃著碗里看著鍋里”這一具有濃郁文化特色的表達方式,楊譯文保留了“bowl”(碗)和“pan”(鍋)這樣的中國人所熟知的表達,而霍譯文則歸化為“dish”(盤子)和“saucepan”(深平底鍋)這樣的英語國家的人們多熟悉的表達方式。另外,《紅樓夢》中人物的名字幾乎都是有一定的內(nèi)涵的,對于人名的翻譯,楊憲益先生大多采取的是音譯加注釋的方法,希望忠實于原文的表達,而霍克斯除了音譯之外,還采取了意譯和套用英語表達或文化詞的方式。例如,在霍克斯譯本中“瀟湘妃子”的翻譯“river queen”就套用了西方文化中河畔仙子的表達。且不追究其忠實性,霍克斯譯本中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這就足可以說明母語對翻譯過程的影響,因為以譯語為母語的譯者總是下意識地去從母語中尋找在習慣上或文化上與外語相近的表達方式,以使自己的譯文合乎自己的母語文化,使自己的譯文更加地道和易于被本族語讀者接受。應該說,這對于任何國度的譯者都是在所難免的。
譯者母語對譯語表達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母語為譯語者相對于母語為源語者而言,在譯語表達方面具有優(yōu)勢。一個民族怎樣說話就怎樣思維。這也就是說譯者的母語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其思維和表達方式。這在從譯語為外語的譯者的作品表現(xiàn)尤為突出。具體來說就是譯文的翻譯腔問題(王宏印,2008:78)。一方面譯者在翻譯時總是下意識地以母語的表達方式為標準,即讓外語跟著母語走,讓母語從形式到內(nèi)容指導并服務于外語。另一方面由于對母語和母語文化的崇拜,當源語為母語時,譯者總會不自覺地采取與源語亦步亦趨的翻譯方法,因此譯文讀起來就非常僵硬,呆板拘謹。而相對地,以譯語為母語的譯者的譯本在語言和表達上更通順流暢,更地道一些。例如,在《荷花淀》中,有一句對白“哪里就那么巧,我們快去快回來”,戴乃迭將“快去快回來”譯為“a flying visit”,而不是“go and come back quickly”(李美,2008:161)。選詞精心細致,傳神,句法簡潔地道。無論是在內(nèi)容上還是在語言風格上都十分接近原文,不失為一篇翻譯佳作。而這只能歸功于其母語優(yōu)勢。
第二,就譯語為母語的若干譯者而言,其母語水平高低決定其譯文的質量,包括遣詞造句、文體風格的把握等。培根的隨筆集“思辯、雋永、睿智、明理”為一身,用現(xiàn)代漢語譯之太白,用古漢語譯之太拙,令很多譯者望而卻步。王佐良先生是翻譯培根作品最成功的一個。以《論學習》為例,他的譯本可以說是字數(shù)最少的,但脈絡清晰,與原文的主題高度契合,達到了傳神的效果。因為培根的隨筆采用了很多拉丁文,所以王佐良先生在翻譯時,采取了夾白的文言文,語言色彩簡潔古雅。例如,To spend too much time in studies is sloth;to use them too much for ornament,is affectation;to make judgment wholly by their rules,is the humor of a scholar.王佐良先生的譯文:讀書費時過多易惰,文采藻飾太盛則矯,全憑條文斷事乃學究故態(tài)。王先生用“惰”和“矯”來翻譯“sloth”和“affection”,用“學究故態(tài)”翻譯“the humor of a scholar”都是非常巧妙的—單字精悍、簡潔,在句中醒目、凸顯,四字結構簡練優(yōu)美,較好地體現(xiàn)出原文的工整美和變化美。另外,“乃、則、也、然、蓋、唯、亦、皆”等具有文言色彩的詞匯不僅沒有產(chǎn)生艱澀難懂之處,反而使整個語篇文脈通暢(熊利,2005:137-138)。王佐良先生的譯文集精粹、凝練等諸多特點,成為后學的典范,而其成功的關鍵因素是登峰造極的母語素養(yǎng)。
通過以上的分析和探討,我們會對母語在翻譯中的作用有一個更加系統(tǒng)的了解。在源語理解階段,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相對于以源語為外語的譯者而言,具有優(yōu)勢;就以同一種源語為母語的若干譯者而言,其翻譯忠實與否,取決于譯者自身的母語水平。以源語為母語的譯者更多采取直譯的方法和異化的策略,以源語為外語的譯者更多采取意譯的方法和歸化的策略。在譯語表達方面,母語為譯語者相對于母語為源語者而言,具有優(yōu)勢;就譯語為母語的若干譯者而言,其母語水平高低決定其譯文的質量,包括遣詞造句,文體風格的把握等。當我們進行多個譯本的比較、賞析與評價時,可以參考以上框架,綜合地分析母語既可以是一種優(yōu)勢,也可以是一種劣勢的問題。另外,本文揭示著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即要提高外語水平,注重外語文化和表達方式,調(diào)動外語的能動性,又要加強母語學習,在把握母語和外語在翻譯過程中的均衡性的同時,發(fā)揮自身的母語優(yōu)勢。
[1]王榕培,王宏.中國典籍英譯[M].上海:上海外語出版社,2009.
[2]李美.母語與翻譯[M].上海:上海外語出版社,2008.
[3]王宏印.文學翻譯批評概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
[4]熊利.形神俱合跨越語言的智慧——評王佐良先生譯作《談讀書》[J].零陵學院學報,2005,(1):137-138.
2011-01-28
陳倩倩(1986-),女,河南衛(wèi)輝人,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