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道遠

(中共國家稅務總局黨校,江蘇 揚州 225007)

稅制改革視野下的社會心理嬗變

闞道遠

(中共國家稅務總局黨校,江蘇 揚州 225007)

稅收是國家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和宏觀調控的重要工具,與納稅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稅制改革作為當前社會熱點問題,受到廣泛關注,形成圍繞稅制改革的特定社會心態(tài),其中與官方意識形態(tài)和輿論既有契合之處,也有一些分野。應當把握和分析社會心態(tài),認真疏理,恰當引導;高度重視社會心理和輿論對政策制定的反作用;冷靜分析,防止炒作,推動符合國情民意的科學稅制改革。

稅制改革;社會心理;嬗變

稅收是國家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和宏觀調控的重要工具,納稅是公民權利和義務的集中體現(xiàn)。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不斷完善和我國稅收體制機制全面轉型,國家稅收與公民的切身利益更加緊密地聯(lián)系起來,使得公民的納稅人主體意識不斷提高,對國家稅收政策更加關注和敏感。近期稅制改革一系列政策措施出臺在社會上引起較大議論和反響,形成了針對稅制改革的特殊社會心態(tài),值得關注和研究。目前,對稅制改革與社會輿論、社會心態(tài)之間的互動研究尚不多見。本文通過梳理分析新聞報道、網(wǎng)絡熱點、論壇帖子、個人博客等關于稅制改革的社會評論、意見和個人感想,試圖概括由稅制改革觸動的社會心態(tài)演變形式和規(guī)律,進而闡明當前稅制改革與社會心理嬗變之間的互動機制。

一、社會關注的稅制改革熱點問題

現(xiàn)行稅制是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進行重大改革基礎上,經過不斷完善逐步形成的。進入新世紀特別是黨的十六大以來,為適應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需要,我國又對稅制進行了一些重大調整和完善,進行了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稅制改革。然而在中國現(xiàn)階段,社會民眾因其特定的視角和價值取向,僅僅關注與自身的經濟收入、家庭負擔和生活感知密切聯(lián)系的稅收政策領域。因此,只有進入廣大民眾視野的稅制改革,才真正成為社會關注的所謂“熱點問題”。通過對新聞輿論和網(wǎng)絡評論的梳理和分析,發(fā)現(xiàn)這些問題主要集中在以下幾方面：

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問題。在1600元的基礎上,2008年3月起個人所得稅起征點上調為2000元。對此,廣大工薪階層給予積極響應和支持。但是,更多的專家學者和民間聲音認為,這個起征點依然不高,不能完全起到調節(jié)收入分配的作用,尤其是對中低收入者不利,甚至有人倡導起征點應該上調至5000元以上,該話題在中國社會的影響力持續(xù)發(fā)酵和延燒,不時就會凸顯和討論一次。

房產稅新政策出臺問題。近幾年全國各地房價上漲較快,買房難成為涉及民生的重大社會問題,不斷有社會輿論要求通過政府行為尤其是稅收手段來遏制房價過快上漲。在購買和持有環(huán)節(jié)征收重稅,打擊投機性購房行為成為社會普遍共識。2011年1月,重慶和上海的房產稅新政策試點方案出臺將該問題進一步推到社會輿論的風口浪尖。

車輛購置稅稅率調整問題。車輛購置稅是影響百姓購車的重要因素之一。為了應對金融危機對汽車行業(yè)的沖擊,2009年初國家決定減按5%征收小排量車輛購置稅,激發(fā)了家庭購車熱情,刺激了消費需求。2011年初車輛購置稅稅率重新調整至10%。稅率的變動引發(fā)社會高度關注,使得在稅率調升之前的突擊性購車和調升之后的普遍觀望成為中國社會的獨特景觀。

宏觀稅負負擔問題。與稅制改革密切相關的,是對所謂中國稅負痛苦指數(shù)的熱議。福布斯稱,按其方法測算,2009年中國稅負痛苦指數(shù)為159,在其公布的65個國家和地區(qū)中排列第二,僅次于法國。[1]對這個數(shù)據(jù),一度吸引了國內媒體的關注和網(wǎng)民的熱烈討論。對此,國家稅務總局領導專門撰文進行評論,在網(wǎng)絡上引起了政府和民間意見交鋒。

除以上幾個問題之外,資源稅改革、燃油稅附加改革等與民眾生活密切相關的話題也是民眾關注和社會議論的熱點,較易引發(fā)特殊的社會心理反應。

二、社會心理嬗變的特征與態(tài)勢

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舉措之一,近期稅制改革對中國社會心理產生較為直接的影響,引發(fā)出多重、復雜的社會心理反應。社會心理嬗變的現(xiàn)象折射出經濟體制改革的社會期待和實踐成效,值得關注。

中國社會對稅制改革心理預期強烈,普遍希望通過改革優(yōu)化目前稅制結構。改革開放初期,大多數(shù)中國公民對納稅人身份的認識比較模糊,很少從納稅人的角度來認識和界定自己的身份;新世紀以來,一個顯著的變化則是納稅人主體意識的覺醒,即高度認可和重視自己的納稅人地位,認清了自己和政府之間的“契約化”事實。主要表現(xiàn)在：對納稅人各項權利的關注和行使,對稅務機關不當行政行為的質詢,對公共財政透明度的關注,對稅收收入使用的關注等。尤其是隨著新聞資訊的發(fā)達,國外的財稅政策和實踐成效為國內民眾所了解,民眾在對比中感到不解和困惑;在對過去和現(xiàn)在的個人稅收負擔的對比中,產生了納稅越來越多、負擔越來越重的個體印象。日常生活中的對稅收政策的直接感知,在網(wǎng)絡上大量匯集、交流和擴散,使得對目前稅收政策不滿的社會情緒蔓延開來,成為當前中國社會比較普遍的情緒,不僅僅低收入階層有怨言,中產階級的部分群體也不甚滿意。這些社會心理直接轉化為對稅制改革的強烈社會呼喚和民間預期。政府必須高度重視這種社會心理和改革預期,以切合實際和較為成功的稅制改革回應民眾需求,避免不良的社會情緒持續(xù)在高位運行,對政權的合法性和社會穩(wěn)定產生潛在消極影響。

實用理性和經濟實用主義心理在對稅制改革的反映中占據(jù)主導地位。中國人的實用理性和務實經濟心理在對稅制改革的反映中顯露無疑。主要表現(xiàn)在,僅僅關注與自身實際收入和經濟利益密切相關的稅種的改革動態(tài),對其他同樣重要的稅制改革實踐卻并不關心,這反映出稅制改革實踐與社會關注熱點之間的差異,國家倡導與民眾心態(tài)之間的差異。由于國家的宏觀政策主張與民間的經濟理性之間存在張力,因而主流意識形態(tài)和國家話語在此處失靈,國家號召和政策倡導在純粹的經濟利益面前蒼白無力。例如,個人所得稅的起征點、物業(yè)稅是否開征、中國宏觀稅收負擔的高低等問題持續(xù)受到民眾和社會媒體的關注,始終處于曝光燈下,成為社會民眾熱議的話題,并且一邊倒地在網(wǎng)絡和各種媒體上獲得支持,成為無形的社會輿論力量。而作為稅制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貨物與勞務稅、營業(yè)稅、進出口稅、環(huán)境保護稅改革,關系到加快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設,是非常重大和現(xiàn)實的經濟制度和政策調整問題,但是因為與民眾的直接經濟收入關聯(lián)不大,卻難以激起民眾更多的關注,因此也不可能處于社會輿論的中心。

通過稅改,暴露出“仇富”心理和對社會公平問題的不滿足感。在社會加速轉型和貧富差距擴大的形勢下,中國社會一些不正黨的經濟心理突出顯露出來。由于經濟體制深刻變革,社會結構深刻變動,利益格局深刻調整,思想觀念深刻變化,致使衍生的經濟心理失衡很明顯,隨著收入和生活反差擴大,社會“仇富”心理日益濃厚。稅收具有調節(jié)社會分配的重要作用,毫無疑問,現(xiàn)存稅制的制度設計缺陷對社會階層之間收入差距拉大負有一定責任。相關訴求和愿望體現(xiàn)在稅制改革上,就是要求通過稅收手段和稅收杠桿,加大“劫富濟貧”力度。中低收入階層希望對高收入階層征收類似于“懲罰性”稅賦的言論不絕于耳。例如,上調個人所得稅的起征點,開征物業(yè)稅和遺產稅,采納類似西方“巨富稅”的稅種。這些言論和觀點,其意旨除增加稅收、減少收入差距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而外,也是為了宣泄中低收入階層的內心不滿和現(xiàn)實失衡感。從某種意義上說,稅制改革只是一個側面和縮影,只是各種社會思潮彼此激蕩和碰撞的“出口”和“渠道”。由此所產生的種種新聞輿論、社會評論反映出中國社會階層分化和利益格局調整的總體態(tài)勢,折射出中國維持社會穩(wěn)定所面對的較為復雜的形勢和局面。

針對同一稅改政策,不同社會階層心理反差較大,極化比較明顯,不同階層之間存在鮮明的政策偏向和差異。稅制改革的大方向在國家層面是同一和一貫的,包括“優(yōu)化貨物勞務稅制,完善個人所得稅制,繼續(xù)推進費改稅”等重大方向和趨勢。但是,落實到社會之中,卻呈現(xiàn)出“階層化”、“分塊化”甚至“碎片化”的社會反映。不同的社會階層,出于自身的現(xiàn)實經濟考慮,對同一稅收政策表現(xiàn)出非常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尤其是反映在與個體經濟收益密切相關的稅制改革上。例如,對年收入超過12萬元的個人所得稅申報,社會上就有截然不同的兩種聲音,高收入者態(tài)度消極、刻意回避,中低收入者積極支持,熱烈響應。對于房產稅和遺產稅的開征,因為有助于減少貧富差距,遏止收入差距不斷擴大的趨勢,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得到廣大網(wǎng)民和民眾的熱烈擁護,“盡早開征”成為輿論的主流;而高收入階層在網(wǎng)絡和社會媒體上則成為“沉默的少數(shù)人”,盡管有現(xiàn)實利益的要求,他們的聲音和訴求往往被其他群體輿論的洪流掩蓋。這種“喧囂”和“沉默”反映出不同利益群體之間的隔閡。對待稅制改革的不同態(tài)度,表明目前中國社會階層分化比較明顯,不同社會階層之間的利益差異、利益訴求和價值取向的區(qū)分度均在不斷擴大,極化的社會現(xiàn)實比較嚴重,值得關注。

社會心態(tài)及社會輿論對稅制改革產生潛在影響。社會心理作為社會意識和上層建筑,受國家政策的影響,是對國家政策的社會反映。但是,這種社會心態(tài)并不是孤立的存在,對作為社會存在的稅收制度會產生影響,并且間接地作用于經濟社會發(fā)展。目前,因為網(wǎng)絡的虛擬性、互動性和低門檻,社會心理和社會期許集中地在作為“第四媒體”的網(wǎng)絡上表現(xiàn)出來,形成比較強大的網(wǎng)絡輿論力量,越來越得到中央的重視和關注。政府也更加積極地通過網(wǎng)絡媒體了解民意,聚集民智,以使政策制定與社會民意之間形成持續(xù)互動的局面。例如,網(wǎng)絡上近幾年不斷出現(xiàn)關于中國宏觀稅負和民眾稅收負擔痛苦指數(shù)的報道與討論,一些網(wǎng)友也紛紛現(xiàn)身說法,以自身的收入和納稅情況來說明稅制存在的問題,引發(fā)了輿論同情和支持。針對不斷抬升的房價,社會輿論一致要求開征房產稅,通過提高多套房產持有者的納稅金額,遏止部分投機者的行為。這些輿論態(tài)勢通過各種渠道反映到相關的決策部門,一定程度上加快了稅制改革的進程和速度。從長遠看,今后還可能出現(xiàn)民間輿論和社會心理“倒逼”稅改加速的現(xiàn)象。

三、社會心理的引導和調控之策

復雜交織的社會心理會反作用于稅制改革,進而影響經濟、社會發(fā)展。因此,要加強對稅制改革背景下社會心理嬗變的研究,采用適當?shù)姆椒右砸龑Ш驼{控,使之在健康可控的局面內發(fā)展,成為改革的有力思想支持和心理援助、輿論環(huán)境。

始終堅持正確的稅制改革方向,以實績取信于民,贏得民眾支持?！笆濉睍r期稅制改革的總體思路是“圍繞建立科學的稅制體系、完善的地方稅體系、有效的稅收調控體系,構建有利于科學發(fā)展和加快轉變經濟發(fā)展方式的稅收體制機制”。該思路清晰正確,今后關鍵在于在總體思路的指導下制定具體的稅制改革政策并加以認真落實,尤其是在社會普遍關心的稅制改革方面取得實效。調節(jié)收入分配是稅收的重要職能,現(xiàn)行稅制存在的缺陷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稅收調節(jié)功能的充分發(fā)揮。要通過近期的稅制改革,“調整收入分配關系,逐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和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進一步規(guī)范收入分配秩序”,最終以稅制改革和其他經濟社會綜合改革的配套措施取得實效,促進社會公平正義,爭取民意,贏得民心。

發(fā)揮專家和主流媒體作用,積極引導輿論,調控社會心理。專家學者具有豐富的稅收專業(yè)知識,是稅制改革的推動者和解釋者;主流媒體掌握話語權,是稅制改革的社會輿論營造者。但是也有少數(shù)專家學者甚至個別主流媒體違背職業(yè)道德發(fā)表不負責任的言論,誤導社會輿論和社會心理,激發(fā)民眾不良情緒,產生了消極的影響。稅收專家和學者應當從維護社會穩(wěn)定和改革發(fā)展大局出發(fā),發(fā)表負責任的言論,對社會輿論進行正確的引導。主流媒體也要從事實出發(fā),積極營造有利于稅制改革和社會穩(wěn)定的輿論氛圍。相關部門應當高度重視學者和專業(yè)媒體的社會影響力,充分發(fā)揮專家學者的解釋說明作用和社會媒體的宣傳作用,從正面引導民眾和社會心態(tài)朝著健康向上的方向發(fā)展。

堅持原則,冷靜應對,防止個別媒體惡意炒作。目前,存在對稅制改革的強大社會壓力,其中主流社會輿論的熱切期盼、積極擁護,是稅制改革的巨大推動力,要理解好、把握好、順應好,激進、偏激甚至錯誤的社會思潮,是對稅制改革進程的誤導和干擾,要認真分析,正確應對,絕不能為取悅社會輿論、滿足部分社會群體的利益而放棄正確的改革方向。在社會輿論和思潮的形成過程中,也有極個別媒體為特定的利益集團服務,煽動社會輿論,誤導社會思潮,甚至淪為某些特殊利益集團和海外政治勢力的工具,發(fā)揮不可告人的功能。對此,應當堅持原則,謹慎處理,防止由于舉措不當引發(fā)社會矛盾激化和社會輿論危機事件,造成社會不穩(wěn)定。

通過輿情監(jiān)測,及時準確把握社會心理動態(tài),加強反饋和回應。稅制改革是一面鏡子,由此所引發(fā)的各種社會心理,反映當前的社會生態(tài)和政治生態(tài),是非常重要的社會輿情資源。因此,要高度重視這種社會心理對政權合法性的影響和其潛在的社會動員作用,通過各種途徑收集民間輿論和民眾心態(tài)及其對稅制改革的態(tài)度,建立相關的社會心理評估和測量機制,仔細甄別,充分評估其對社會穩(wěn)定的影響。對民眾困惑不解的問題和現(xiàn)象以及由此產生的心態(tài),要耐心地解釋和說明;對消極的社會心理和輿論,應當通過恰當?shù)那烙枰曰貞?從而在民眾中樹立起有利于推進稅制改革的理性平和的社會心理?！?/p>

[1]“福布斯公布2009稅負排行榜”http：//finance.sina.com.cn/j/20090825/10566660888.shtm l

責任編輯：黃 杰

C9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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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1605(2011)04-0065-03

闞道遠(1983-),男,安徽廣德人,中共國家稅務總局黨校講師,法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社會心理與政治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