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亞娟
亞里士多德友愛與基督教博愛思想之關(guān)系探究
黃亞娟
亞里士多德并不是希臘時期唯一一位探討友愛或愛的問題的思想家,在他之前的恩培多克勒、柏拉圖都從不同角度對這一問題進行過論述。但是,我們同樣也不能否認這樣一個事實:亞里士多德的友愛思想并不是他個人的獨創(chuàng),它是屬于他所生存的歷史時代的。
只要我們稍微考察一下希臘的文化傳統(tǒng)及歷史,我們甚至會認為“友愛”是當時社會的一個流行話題。因為從早期的希臘神話傳說中的諸神之間、神與人之間的各種神奇的友愛故事到荷馬史詩中記述和歌頌的英雄之間的友愛故事,再到一些哲學家,如赫西阿德、赫拉克利特、恩培多克勒、柏拉圖等都曾在自己的著作中探討過這一問題。
如果不要孤立地看待亞里士多德的友愛思想,如果把它看成古希臘時期人們的共同財富的話,我們認為,這種注重“友愛”的社會大背景,為后來基督教宣傳的博愛思想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思想條件。如果沒有希臘人之前重視“友愛”的習慣,基督教四海皆兄弟的博愛思想也很難受人歡迎。
(一)愛的性質(zhì)不同。亞里士多德所講的友愛與基督教博愛最根本的區(qū)別是:一個是屬人的,一個是屬神的。我們知道,亞里士多德所講的友愛是指人與人之間的,或者更具體一點是希臘城邦中的公民與公民之間的關(guān)系。他那個時期的人甚至不把奴隸看作友愛的對象。因為在希臘時期,奴隸通常被看作自己主人的“財產(chǎn)”,是主人的所有物。作為所有物,他只是主人的工具,這與建立在相互關(guān)系上的友愛無關(guān)。亞里士多德所言的友愛作為一種德性,是人的一種品質(zhì),它不是自然(本性)在人身上造成的。因為由本性造就的東西是不可能由人的習慣而改變的(就像石頭向下落),出于本性而按一種方式運動的事物都不可能被訓練得以另一種方式運動。而德性是可以通過習慣養(yǎng)成(道德德性)或通過后天教導經(jīng)過一定時間而形成的??梢姡瑏喞锸慷嗟碌膶偃说挠褠凼怯扇说淖杂梢庵窘?jīng)過選擇培養(yǎng)而成的,是人通過自己的行為來解釋的。而基督教的愛不是由人自己發(fā)出的,它是上帝(神)賦予人的一種恩賜。人的愛的行為是在遵守上帝愛的命令,或者是人在表現(xiàn)上帝(神)的愛。這種愛不是人通過向外界學習就能培養(yǎng)出來的。甚至于即使你做善事,也不一定就領(lǐng)會了上帝之愛的涵義?;浇痰膼坌枰叛稣咴诰裆吓c上帝溝通。它更注重愛的內(nèi)在形式,因此,人們通常也稱這種愛為靈愛。
(二)愛的動力不同。亞里士多德的友愛與基督教博愛的動力不同。亞里士多德的友愛是與慷慨地給予聯(lián)系在一起的,而基督教的博愛是與仁慈的憐憫聯(lián)系在一起。這不僅僅是亞里士多德與基督教愛的差異,更是代表了希臘人與基督教的不同。亞里士多德在其倫理學著作中所列舉的希臘人的德性目錄中,沒有憐憫的地位,而這卻是基督教的重要德目之一。希臘人欣賞的是憑自己的努力獲得的德性,而不是自然流露出來的。而基督教的博愛是信仰者通過在內(nèi)心深處與上帝進行精神交流之后,表現(xiàn)出來的具有明顯超越現(xiàn)實性的上帝之愛。
亞里士多德在《尼各馬可倫理學》中不止一次地強調(diào)“友愛更在于去愛,而不是被愛?!盵1]因為它更應該是愛者的德性而不是被愛者的,給予別人友愛就相當于給予別人榮譽。因此,給予者與被接受者之間有相當大的差距。這與基督教的博愛思想有根本的區(qū)別。
(三)愛的范圍不同。盡管希臘人非常重視人的德性修養(yǎng),但是他們的德性依然沒能超越他們所處的時代局限性。即使在古典時期政治、經(jīng)濟、文化、藝術(shù)最繁榮的雅典,它的民主制度聽起來那么美妙,但仍然是奴隸主階級的國家。受這種時代背景的限制,亞里士多德所講的友愛也絕對不是面向所有希臘人的。
(四)愛的運動形式不同。按照古代的道德和世界觀,愛具有運動方向。對希臘人而言,友愛觀念的根本在愛,而愛是屬于感性范圍的,不是理性范圍。因為希臘的友愛觀念最早更多地是與性愛,尤其是成年男子對美少男的性愛相聯(lián)系的。這在柏拉圖的討論中可以得到見證。因此,人與人之間所有的愛之關(guān)系、婚姻、友情等等都分為“愛者”和“被愛者”,而被愛者總是處于較高貴、較完美的地位。柏拉圖說:“假如我們是諸神,我們就不會去愛?!币驗椋谧钔昝赖拇嬖谥?,任何“追求”、“需要”都再不可能存在,它們沒有愛的必要。亞里士多德也認為在一切事物的最深處都有一種熱望,一種渴求神性、渴求知性的祈求。這是因為“被愛者使愛者動起來”。所以希臘人愛的運動方向是自下而上的追求,是由較低層次的缺陷對較高層次的完美,至善的趨附。
基督教的“愛”是源于上帝的、最高的神性道德。上帝之愛不僅是一種先于并高于理性的精神活動,也是一種超自然的精神意向,這一精神意向打破并消除自然本能生命的一切正當性,使人進入另一全新的生活狀態(tài)。與希臘人不同的是,基督教之愛的運動方向不是自下而上,而是自上而下的俯就,表現(xiàn)為高貴者俯身傾顧貧窮者,美者俯身傾顧丑者,善人和圣人俯身傾顧惡人和庸人,救世主俯身傾顧稅吏和罪人。而且與希臘人不同,他們并不害怕這種行為會有失身份,會變得不高貴,反而確信在這一“屈尊”行為之中,才能愈發(fā)與上帝的最高境界相似。
本文系寶雞文理學院重點項目“亞里士多德友愛與基督教博愛思想比較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ZK0738;
黃亞娟(1978—),女,陜西 寶雞人,講師,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倫理學及倫理思想史理論研究工作。
黃亞娟 寶雞文理學院 哲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