藎吳顏嶺

英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對中國當代女性寫作的影響

藎吳顏嶺

縱觀中國當代女性寫作的發(fā)展歷程，并且考察英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對中國當代女性寫作的影響，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即使是早期的婦女解放，也不是獨立存在的，因為中國當代女性寫作沒有女權(quán)運動做背景，特別是像英美的女性主義文學那樣有聲勢浩大的女權(quán)運動，它從屬于民族的、國家的解放。

英美批評關(guān)注文學的社會與文化語境，它是一種社會—歷史批評，重視文學的社會功能，謀求理解作者及人物的女性主體，發(fā)展基于女性經(jīng)驗的理論和方法；它研究婦女作品的特殊性，遵循女性美學的原則、婦女文化要求文學反映婦女的現(xiàn)狀以及婦女作家的傳統(tǒng)，對學院派的純學術(shù)不屑一顧，并且奉行明顯的性別路線。

戰(zhàn)后英美女性主義批評影響較大的著作是瑪麗·埃麗曼的《考察女人》以及凱特·米勒特的《性政治》。并且首先集中火力攻擊了傳統(tǒng)文學批評中的父權(quán)意識。這兩位批評家從字里行間并且流露出對父權(quán)觀念不可遏制的憤怒，以至于后來人們稱那一時期的女性主義批評為“憤怒的批評”。

到70年代中后期，英美女性主義批評家力圖從女性文本中尋找真正屬于女性性別的東西，開始把注意力轉(zhuǎn)向女性文本的研究。她們努力從經(jīng)典女作家和長期被埋沒的女作家的作品中挖掘女性意識、女性經(jīng)驗和女性感覺，當然也關(guān)注當代女性作品之外。還這其中影響最大的有三本書：一是《她們自己的文學:從勃朗特到萊辛的英國女小說家》，二是《文學女人:偉大的作家們》，還有一本是《女作家與19世紀文學想象：閣樓里的瘋女人》。

女性主義批評“向人類文明的一切投去自己嚴峻的一瞥，有著成吉思汗大帝和亞歷山大般野心氣魄、雄才大略”。英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必要的聲勢與團體精神也對中國女性寫作有重要意義，是女權(quán)運動的延伸。它要把人類文明的一切重新納入其中，是一種涵蓋一切的視野，審視的結(jié)果，是把人類歷史看作男人壓迫女人的血淚史，像尼采一樣重估人類歷史的一切。正是基于這樣的觀點，我們才可以理解它為什么那么熱衷于強調(diào)寫作的政治。

中國沒有女權(quán)運動，但女權(quán)意識有過多次覺醒。以文學為武器，廬隱、冰心、丁玲、沉君、肖紅、張愛玲、凌叔華、蘇青等一代成績斐然的女作家，現(xiàn)了一個對自我生存底蘊的尋覓以及被壓迫的女性群體的反抗意識，向束縛女性的陳規(guī)陋矩作了大量的挑戰(zhàn)，第一次浮出了歷史的地表。在五四以后的女作家的作品中，我們也不難發(fā)現(xiàn)帶有群體性的女性意識覺醒反映。

英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中國女性寫作影響首要的就在于性別的覺醒。比較而言，中國首先是在不承認女性性別的前提下取消男女性別差別的。而英美是在承認和突出女性性別前提下講女人與男人平等的。女性有一個獨立的文化，而西方首先是充分發(fā)展了女性，而中國卻缺少這樣的背景。

隨著新時期的崛起，女性文學，首先表現(xiàn)為一批擁有才華的女詩人、女作家的出現(xiàn)。她們用自己的文筆證實了女性能從事文學這樣一個本不需要被證明的問題，并且走進素以男性為主的無性文壇。80年代中期，文壇上開始有意識地告別文學的無性時代的“女性文學”，這一現(xiàn)象在小說界和詩歌界同時出現(xiàn)。也或者說開始分裂出一批不同于男性文學的文學。詩歌界代表有翟永明、唐亞平、伊蕾以及張真等，小說界的代表有殘雪和劉索拉。這一時期的女性文學特征非常明朗：在詩歌界，“黑夜的意識”是她們擁有自己公開的宣言，也就是：詩就是女性的信念、思想和感情的承擔者，并直接把這種承擔注入一種被視為意識之最的努力之中。并且女性作家運用女性意識，來創(chuàng)作女性的文學世界。

這一時期女性的眼光，在小說中表現(xiàn)如下特征:其一是極有意味的“女性命運”的重新安排。其二是使人與生活回到不為理性安排也不為感情左右的現(xiàn)實格局中來，消解了理性的光輝與感情的美麗。其三是使生活與人回到了日常乃至瑣碎的生活現(xiàn)象的層面上來，消解了陳舊而傳統(tǒng)的倫理與美學評價。在新寫實小說的筆下，她們不是男性壓迫下的奴仆，而是與男人有著不同思維不同進取路線的獨立女性，不再是男性甜言蜜語的受騙者，女性命運有著嶄新的表現(xiàn)。也如方方的《風景》中的女主角楊朗，在無路可走時，在艱難的知青歲月中，用女性的肉體作代價換取了上調(diào)的生存生機，而拋棄了愛情。楊朗的這一選擇意味著對男性文化的絕情與告別，對傳統(tǒng)的反叛。

英美女權(quán)運動是被壓迫的男性首先反抗男人世界內(nèi)部的不平等的精神的繼續(xù)，是男性的一次次民主運動的副產(chǎn)品。在《女人的職業(yè)》的演講中，女權(quán)文論先驅(qū)伍爾夫按維多利亞時代男權(quán)中心社會的價值標準虛構(gòu)出來的理想女性，號召殺死“房間里的天使”，伍爾夫認為在男權(quán)社會里，婦女的地位是卑下的，她們沒有一間獨立的房間，不屬于小說，不屬于詩。她不僅每天都在做自我犧牲，她的純潔被視為主要的美，而且總是寧愿贊同別的意見和想法，絕對沒有屬于她自己的什么意見或者愿望。伍爾夫?qū)⑽膶W和歷史一路瀏覽下來得出的結(jié)論之一便是假如婦女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婦女的文學成就完全可以和男人分庭抗禮。

家庭和事業(yè)的矛盾是阻礙新時期女性自省自強精神彰顯的主要矛盾。女性更深地陷入雙重角色，“男權(quán)苛求”更多地以社會壓力的形式出現(xiàn)，一方面作為最小團體的家庭，女人依然是從事這種勞動的主角，依舊要盡傳統(tǒng)女性為妻為母的種種天職。在社會意識和觀念上都基本沿襲了傳統(tǒng)的男權(quán)主義的女性價值觀，仍然需要進行極其瑣碎的家務勞動。另一方面，女人必須像男人一樣完成本職工作，整個社會從制度上保證男女同工同酬，保證每個女人與男人一樣享有就業(yè)機會。這就是女性實際處于一種雙重壓力之下，既必須爭取個人經(jīng)濟和社會地位的獨立要，又做傳統(tǒng)的賢妻良母。

英美社會中的一部分中產(chǎn)階級，包括婦女一部分知識婦女，確實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的社會革命思想，并且由于受教育或者參與社會實踐，對階級、種族、性別等各方面的不平等進行更為科學和嚴肅的思考，她們能夠站到本階級圈子之外的高處去看世界。因而代表了社會歷史的進步方向，提出了社會主義婦女解放的種種主張。這一派女性主義者，影響也在逐漸擴大，人數(shù)還在不斷增加。她們與有色人種婦女結(jié)合，致力于改革社會。西方女性主義文學批評也有屬英美派的社會歷史研究，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一派，代表如美國的莉蓮·S·羅賓遜、朱迪絲·費特萊以及英國的米歇爾·巴雷特等。

西方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大眾視角啟示著中國女性寫作早日擺脫精英圈套。當代中國女性可以毫無顧忌地從事寫作，但她們寫作時的多重視角、無邊主題以及個人化風格等等，這是在竭力躲避父權(quán)預設時又難逃知識、觀念方面的精英圈套，也是外在身份“解放”給婦女帶來的極大好處。不少論者擔心，那些碎片般的、遠離社會現(xiàn)實場景的隱私化、書面化的女性文學話語，一定會讓普遍女性讀者不知所以外。如在以《破開》為代表的一系列小說里，陳染并沒有回答那些“沒有深度的女人”，更多地號召女性精英的團結(jié)并以此來突破性別界限，但她該在這場革命中處于什么樣的地位，或許她們由于自身的不才根本被拒絕在革命行列以外，或許革命就應該自上而下進行?，F(xiàn)代西方女性文學的發(fā)展之所以向著后現(xiàn)代解構(gòu)文化的立場轉(zhuǎn)向，恰恰是使審美現(xiàn)代性不致成為少數(shù)精英的專利而期望更加深入大眾社會，并且在扭轉(zhuǎn)了它從前較為偏狹的自然性別視角和性別政治。

吳顏嶺，黃淮學院外語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