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凡

（廣州城市職業(yè)學院，廣東 廣州 510405）

韓愈是唐代著名的文學家、哲學家和教育家，作為教育家的韓愈，一生分別以教師、名家（文學家）和家長三種角色進行著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和家庭教育。韓愈從事學校教育主要是在唐代最高學府國子監(jiān)，一生歷任國子監(jiān)四門博士、國子監(jiān)博士、國子監(jiān)祭酒等職；在不任學官期間，不辭辛勞獎掖指導后進；在家庭中對兒輩的讀書學習也親自“教示”。在長期教育教學實踐中，韓愈不僅形成了重要的教育理念，而且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教育教學風格。從現(xiàn)存文獻與韓愈的詩文可以想見，韓愈是當時年輕人所心追力摹的對象。在“師道之不傳也久矣”、人們“恥學于師”的當時，很多人向韓愈學習治學與為文之道，他敢于抗顏為師，教學也大受歡迎。韓愈之所以受學生的歡迎，除了任國子監(jiān)祭酒時延請名師、嚴格管理、整頓校風學風成效卓著外，用現(xiàn)代教育眼光來看，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能不受唐代的教育制度和前人教育觀念的束縛，而實現(xiàn)個性化教育教學，是一個有獨特個性和魅力的教師，在教育教學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功。

韓愈在文學創(chuàng)作和弘揚儒學上都是以復興古道為旗幟的，而在實際操作上卻充分體現(xiàn)著時代性和開創(chuàng)性，在教育教學上也有很多相似之處。韓愈在教育上提倡以古道、古賢人為師，作文要達到古之立言者的境界，在教育教學實踐中卻能相當大程度上張揚教師的教育教學個性，凸顯教師的主導地位和學生的主體地位?，F(xiàn)代教育理論認為：教師的教學個性是教師“人性”在教學法中的體現(xiàn)。一方面，它包含了人的創(chuàng)造性以及由創(chuàng)造性帶來的獨特性，具體表現(xiàn)為教師對教學知識內(nèi)容的開發(fā)、加工和對教學方式方法的創(chuàng)新。另一方面，相對“工具性”而言，它追求教學過程與教師個體生命實踐的合一，在教學活動中使教師的人生觀、價值觀、主體情趣和人生追求得到充分的實現(xiàn)。［1］學生的主體地位確認學生在教學過程中是認識的主體和發(fā)展的主體，是具有獨立地位和極大認識潛能的實踐者，在教學過程中，學生必須發(fā)揮主體作用，獲得“發(fā)現(xiàn)真理”的主動權，而且在個性的全面發(fā)展，以及世界觀的形成方面，同樣必須由主體來實現(xiàn)。韓愈的教育教學實踐其實已經(jīng)在這方面有了重要的探索和開拓。

韓愈的教育思想學術界已經(jīng)有重要的整理，本文試圖從現(xiàn)代教育視野的角度，對韓愈的詩文和有關文獻進行整理分析，探索作為教育家的韓愈在教育教學上的個性化特征，以期對現(xiàn)代教育有所啟示。

一、教學目的要求和教學內(nèi)容的個性化

韓愈重視對人仁義禮智的全面培養(yǎng)，強調(diào)知識的深探力取，培養(yǎng)學生的學習能力、創(chuàng)造能力和自立能力。他認為教育的目的是發(fā)揚闡明儒學道統(tǒng)，教化人民，同時為國家培養(yǎng)和輸送人才。在《潮州請置鄉(xiāng)校牒》中他指出了辦學的原因：“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則民免而無恥?！蝗缫缘露Y為先，而輔以政刑也。夫欲用德禮，未有不由學校師弟子者。此州學廢日久。進士明經(jīng)，百十年間，不聞有業(yè)成貢于王庭、試于有司者。人吏目不識鄉(xiāng)飲酒之禮，耳未嘗聞鹿鳴之歌，忠孝之行不勸，亦縣之恥也?！币谷嗣窬叩露Y而免于無恥，要培養(yǎng)人才就必須有學校教育。

而根據(jù)唐代的科舉教育制度，學校是與科舉緊密相連的。傅璇琮先生在《唐代科舉與文學》一書中指出：“從唐代開始，學校教學的目的，就是為培養(yǎng)合格的科舉應試的人才，學校成為科舉的后備隊，官員的養(yǎng)成所?！薄爸醒敫鲗W的目標，就是為了培養(yǎng)科舉的人才，入國子學、太學、四門學的生員，一進學就分為舉進士或是舉明經(jīng)（廣文館則是專為培養(yǎng)進士科舉子的）。……由此可見，國子學等學館的教育，主要目標并不是在于所謂進德修業(yè)，而是有著極其現(xiàn)實的目的，即是應科舉試?！彼越虒W內(nèi)容的安排無不與進士、明經(jīng)等科考試要求基本一致：“凡《禮記》、《春秋左氏傳》為大經(jīng)，《詩》、《周禮》、《儀禮》為中經(jīng)，《易》、《尚書》、《春秋公羊傳》、《谷梁傳》為小經(jīng)。通三經(jīng)者，大經(jīng)、中經(jīng)、小經(jīng)各一。通五經(jīng)者，大經(jīng)皆通，余經(jīng)各一?！缎⒔?jīng)》、《論語》皆兼通之?！薄斑M士科自中唐后又特別看重詩賦，因此中央的這幾個學館，除了學習經(jīng)書外，還很重視詩歌的學習和創(chuàng)作。”［2］中央學館外的村學，也是以中央學館為標桿的，教學內(nèi)容基本上是相同的。

韓愈作為學官都是在國子監(jiān)任職，明確中央的教育教學目標，貫徹教育思想，落實教學內(nèi)容，是一個稱職學官的職責所在。因而韓愈“學而優(yōu)則仕”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這是人們批評其過于功利的地方，也是學術界爭論的熱點。然而，韓愈在教育教學實踐中并沒有完全受科舉的條條框框所束縛。韓愈現(xiàn)存的著作中沒有一篇是專門針對科舉試所要求的經(jīng)典進行注解或講評的，也沒有一篇是談如何應科舉試的。他是用自己所理解的知識內(nèi)容來對受教育者進行全面的教育與培養(yǎng)，貫徹自己的教育主張的?！洞痍惿虝芬札R王好竽，而求仕者善鼓瑟，立齊門三年不入的故事，來說明“今舉進士于此世，求祿利行道于此世，而為文必使一世人不好……文雖工不利于求”，說明寫文章并不是謀科舉的，而自己卻樂于向學生傳授此道。也就是說，在培養(yǎng)人才的教育教學實踐中，韓愈強調(diào)和追求的是“學而優(yōu)”，而不是單純的為“仕”。

首先，在學習的重要性和學習內(nèi)容上，韓愈《符讀書城南》一詩這樣闡述：“木之就規(guī)矩，在梓匠輪輿。人之能為人，由腹有詩書。詩書勤乃有，不勤腹空虛。欲知學之力，賢愚同一初?！恼仑M不貴，經(jīng)訓乃菑畬……人不通古今，馬牛而襟裾。行身陷不義，況望多名譽。”［3］他強調(diào)讀書學習對人的塑造和培養(yǎng)是非常重要的，人最初并沒有賢愚之分，讀書與不讀書最終使其有不同的修養(yǎng)和命運。而讀書的內(nèi)容就是詩書，必須以經(jīng)訓為根本，同時還必須讀史學，這樣才能使人腹中不空虛而能行仁義。而對受教育者進行全面教育的內(nèi)容，韓愈認為最重要是“道”，就是用“先王之教”來教育人。“夫所謂先王之教者，何也？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于外之謂德。其文詩書易春秋，其法禮樂刑政，其民士農(nóng)工賈，其位君臣父子師友賓主昆弟夫婦，其服絲麻，其居中宮室，其食粟米果蔬魚肉。其為道易明，而其為教易行也?！保?］這其實是儒家的教育規(guī)范，也是韓愈所理解的培養(yǎng)人之所以為人的教學內(nèi)容，體現(xiàn)為對人仁義禮智、政治倫理、生活生存和人際關系的全面培養(yǎng)。在具體的教學方面，學生問寫文章如何學習古人？韓愈指出：“師其意，不師其辭?！蔽恼隆盁o難易，惟其是爾，如是而已，非固開其為此，而禁其為彼也”（《答劉正夫書》）?？梢婍n愈在教學內(nèi)容的把握上是得其根本而融會貫通，重視人本身的培養(yǎng)，絕不是為應科舉試而使學生遵循教條，在辭章上亦步亦趨，束縛學生的天性和個性。

其次，在學習態(tài)度上，韓愈一再強調(diào)為學首先必須勤奮，“業(yè)精于勤荒于嬉”，“不勤腹空虛”，要自主地學習，“爬羅剔抉，刮垢磨光”，自我磨礪，“口不絕吟于六藝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玄；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焚膏油以繼晷，恒兀兀于窮年……沉浸濃郁，含英咀華”（《進學解》）。勤奮學習才能求得學識淵博，同時必須講求學習方法，抓住要領，探究奧秘，在此基礎上求得學問的精深。學習態(tài)度除要勤奮外，還須持之以恒，戒除浮躁心理，要做到“無望其速成，無誘于勢利，養(yǎng)其根而竢其實，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答李翊書》）。韓愈《答陳生書》一文就是針對一位“所問者名，所慕者科”的汲汲于科名學生的正確引導：“今之負名譽享顯榮者，在上位幾人。足下求速化之術，不于其人，乃以訪愈，是所謂借聽于聾、求道于盲，雖其請之勤勤，教之云云，未見其得者也?！彪m然如此，韓愈仍對其進行諄諄教誨，指出這是一種迷惑的學習態(tài)度，為學一定要有平常心，“貴賤窮通之來，平吾心而隨順之，不以累于其初”，要堅持初心志向，一以貫之。韓愈還強調(diào)做學問寫文章要養(yǎng)學養(yǎng)氣，即使有一定的成就，也“不可以不養(yǎng)也。行之乎仁義之途，游之乎詩書之源，無迷其途，無絕其源，終吾身而己矣”（《答李翊書》），要有正確的方向并堅持終身學習。

另外，韓愈教導學生學習應能“深探力取”，要有獨到的見解和創(chuàng)造精神。在《答劉正夫書》中，他借作文之道指出：“用功深者，其收名也遠。若皆與世沈浮，不自樹立，雖不為當世所怪，亦必無后世之傳也……若圣人之道，不用文則已，用則必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樹立，不因循者是也?！表n愈還強調(diào)學習必須有自信，“待己以信者，己果能之，人曰不能，勿信也；己果不能，人曰能之，勿信也。孰信哉？信乎己而已矣”（《答陳生書》）。同時，對于“學而優(yōu)”者的出路，即人才的生存問題，韓愈提出：“用與舍屬諸人。君子則不然，處心有道，行己有方，用則施諸人，舍則傳諸其徒，垂諸文而為后世法。如是者，其亦足樂乎？”（《答李翊書》）這也是教導受教育者自立自為之道。

以上是韓愈在科舉制度下對教育目的、要求和教育教學內(nèi)容的把握和實踐，體現(xiàn)了對人的培養(yǎng)和立人的精神，是教師個性化特征和以學生為主體教育教學的重要體現(xiàn)。

二、教學角色與教學方式的個性化

教育教學過程與教師個體生命實踐相融合，重視生命本真的體驗和情感的滲透，在師生主體生命情懷的融合中實現(xiàn)人生觀、價值觀和文化精神的培養(yǎng)，同時完成文化的傳承。

在科舉制度下，很容易出現(xiàn)這樣一種情況：“學校和教師作為一種教育體制的代表，體現(xiàn)教育過程以外的社會意志”。［5］教師把特定社會要求的知識和規(guī)矩傳授給學生，使學生成為社會所需要的政治人，過度的功利教育很容易培養(yǎng)出像周進、范進這樣的人物。在功利的教育制度下，“教師作為社會職業(yè)者在課堂中展示的只是工具性角色的一面，其‘情感角色’被遺忘，從而導致教師生命本真的歪曲，教師的情趣、愛好、個性等被嚴重遮蔽”。［6］可是，作為經(jīng)驗豐富的老師，韓愈深諳過分的功利和機械的知識傳授、說教是不能培養(yǎng)出具備德業(yè)行思全面素質和健康情感的人才的。因此針對教育的實際情況，韓愈在向學生闡明一種觀點或傳授一種學問時，總是將抽象、純粹的理論引入到人生實踐中，以自身生命本真的體驗和情感的滲透，用自己的經(jīng)歷和實踐來引起學生情感的共鳴，在主體生命情懷的融合中實現(xiàn)對學生人生觀、價值觀和文化精神的培養(yǎng)和文化的傳授。

韓愈的人生道路是曲折坎坷的，三歲喪父，十歲兄死，賴嫂鄭氏撫養(yǎng)長大。他的求仕道路也充滿艱辛，曾自述在京求仕的苦況：“仆在京城八九年，無所取資，日求于人以度時日，當時行之不覺也，今而思之，如痛定之人思當痛之時，不知何能自處也?！保ā杜c李翱書》）“四舉于禮部乃一得，三選于吏部卒無成?！保ā渡显紫鄷罚┳詈笾坏脧哪涣砰_始仕途，功成名就后也并非一帆風順，而是屢遭貶謫。在教育教學過程中，韓愈有意引入自己的這些經(jīng)歷作為人生實踐的示范來教育和感化學生，強化情感滲透，取得了良好的教學效果，而且培養(yǎng)了受教育者健康的情感、高尚的品德和情操。韓愈的這種教育實踐大致包含了三方面的內(nèi)容，第一，韓愈示范自己的學習經(jīng)歷向受教育者傳授做學問的方法。在《答李翊書》中韓愈就以自己二十余年讀書作文三個階段的經(jīng)驗，向李翊闡明要達到古之立言者的境界，必須“養(yǎng)其根而竢其實，加其膏而希其光。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的道理。第二，“通過示范自己在遭遇各種哀傷不幸時的積極心態(tài)與行動來教育后進如何面對人生挫折……這一方面的內(nèi)容與今天教育中提出的‘挫折教育’是有共通之處的”。［7］在名篇《進學解》中，韓愈借太學生之口道出自己的遭遇，勤于學業(yè)，攘斥佛老，著書立說，宦海沉浮和家庭苦況，指導學生增進學行的方法和如何對待人生挫折，提出國家量材錄用、惟器是適，學生首先必須成就自己，才能被錄用，才能有較平坦的人生道路。第三，激勵受教育者的積極進取的精神。《示兒》一詩寫自己的奮斗和成功：“始我來京師，只攜一束書。辛勤三十年，以有此屋廬。此屋豈為華？于我自有馀。中堂高且新……開門問誰來？無非卿大夫。不知官高卑，玉帶懸金魚……嗟我不修飾，事與庸人俱。安能坐如此，比肩于朝儒？詩以示兒曹，其無迷厥初！”韓愈告戒兒輩，如果自己以前不自修飾雕礪，哪來今日的成功，意在激勵后輩進取向上。另外，韓愈在教育中以自己曲折的經(jīng)歷和曾經(jīng)痛切的感受來打動學生，“潛移默化地培養(yǎng)學生的悲憫之心。一般來說，能對他人懷有悲憫、同情之心的人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往往能真誠地關心、尊重他人，因而更能與他人達到一種和諧、團結的關系”。［8］

總之，韓愈敢于在學生面前展示真實的自我，引入自我的人生體驗，至少可取得以下教學效果：一是拉近與學生的距離，在感情的共鳴中充滿情意地實現(xiàn)知識的傳授和人生觀、價值觀的培養(yǎng)?！洞鸷鷷烽_篇云：“雨不止，薪芻價益高，生遠客，懷道守義，非其人不交，得無病乎？斯須不展，思想無已。愈不善自謀，口多而食寡，然猶月有所入，以愈之不足，知生之窮也?！表n愈為鼓勵胡生在生存艱難的情況下堅持道義，先對胡生的處境深表理解和同情，再推己及人，把自己窮困的生活情況向胡生道出，產(chǎn)生同病相憐之感，引起感情的同鳴，接下來對胡生處世原則進行引導。因為有了充分的感情鋪墊，胡生就更容易在心理上接受建議。二是教師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處于生活之外的知識傳授者，冷靜地進行知識的輸出，而是將自己作為教學的重要角色參與到教學中，將教學過程作為人生實踐的現(xiàn)場，融會知識于人生體驗中，有利于培養(yǎng)學生的處世生存能力，進而培養(yǎng)學生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三是“在角色的轉變中，教師避免了育人的機械化，讓‘人性’始終充盈于教學過程，最終在教學活動中實現(xiàn)了國家生活與自我個性生活的完美結合”。［9］韓愈這種人生體驗和情感的教育教學方式“不是讓人消極悲觀，而是引導人奮發(fā)向上、積極有為”。［10］

三、教學方法個性化

采用靈活多樣、充滿情趣的審美教學，充分展示其才華、個性，在課堂上實現(xiàn)個體生命價值；學生潛能被充分激發(fā)，師生互動，教學相長，教學效果顯著。

韓愈教學方法的靈活與講課時的風采，可從他的得意弟子皇甫湜的描述中得見一斑。在《皇甫湜正文集·韓文公墓銘》一文中，皇甫湜說，韓愈“平居雖寢食未嘗去書，怠以為枕，餐以飴口。講評孜孜，以磨諸生，恐不完美，游以詼笑嘯歌，使皆醉義忘歸”?？梢婍n愈平素勤奮讀書的形象給學生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別是上課時耐心細致地講解義理，孜孜不倦，惟恐不夠完美，為了使講課更加精彩，他詼諧幽默，談笑風生，或吟唱詩歌，氣氛輕松，學生如沐春風，沉醉在他的講學中。這表現(xiàn)出作為老師的韓愈，授課極其靈活生動，很能跟學生打成一片，其教學之成功不言而喻。在這樣的教學活動中，教師個體生命價值得到充分實現(xiàn)，學生的學習潛能被充分激發(fā)和調(diào)動，師生皆處于愉悅滿足的審美境界之中，可以說，這是教學中的一種極高的境界。

在師生關系上，韓愈認為：“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yè)有專攻，如是而已?！保ā稁熣f》）老師不是絕對的權威，不必完全服從，誰先聞“道”，誰有“術業(yè)”的專攻，誰就是老師。這顯然是打破了儒家“天地君親師”倫理關系中“師”神圣地位的觀念。亞里士多德說：“吾愛師（柏拉圖），吾更愛真理?！表n愈的民主教學思想與其是暗合的。這也是韓愈教育教學理念中極具個性化的地方，體現(xiàn)了韓愈尊重“道”尊重真理、知識和在知識、真理面前人人（師生）平等的人性化教育教學理念，老師與學生完全超越了外在的身份。因而韓愈在教育教學實踐上“無貴無賤，無長無少”，師生互動，教學相長，這在當時是極具開拓意義的?！哆M學解》雖以賦體問答形式作文，實際上也寫出韓愈課堂上與學生的互動式教學，在相互問答中實現(xiàn)知識和見解的交流。

另外，韓愈雖然在培養(yǎng)學生的同時向國家大力推薦人才，但同時也尊重學生的人生選擇，如從《送李愿歸盤谷序》中可知李愿不愿在官場，要保持人格的獨立而隱居盤谷，韓愈特寫書序為其送行。

這些方面都體現(xiàn)了韓愈的教育教學極具個性，在當時應是無人能企及的。

《新唐書》本傳載：“（愈）成就后進士，往往知名，經(jīng)愈指授，皆稱‘韓門弟子’?！标愐≡凇墩擁n愈》一文中也說韓愈“平生獎掖后進，開啟來學……故‘韓門’遂因此而建立，韓學亦更緣此而流傳也”。由以上記載可見韓愈個性化的教育教學效果是顯著的，也是成功的，在當時頗有聲譽。

四、結語

韓愈教育教學實踐的個性化，不僅發(fā)揮了教師在教育教學中的個性和主導作用，而且體現(xiàn)了受教育者的主體地位，體現(xiàn)了韓愈所弘揚的儒家思想，即自孟子承孔子指出的仁義禮智為人之所以為人的特性，體現(xiàn)了中國文化重立人的精神。李漢評價韓愈的教育：“日光玉潔，周情孔思，千態(tài)萬貌，卒澤干道德仁義，炳如也。洞視萬古，憫惻當世，遂大拯頹風，教人自為?！保?2］其中“教人自為”是韓愈個性化教育教學的根本目標和宗旨，其實就是用儒家思想培養(yǎng)中唐代社會所需要的充滿人性和能自立自為的人才，以現(xiàn)代教育視野來觀照其實就是對人本身的培養(yǎng)，這與現(xiàn)代教育目標是相契合的。相比較現(xiàn)代教育中因過于追求高升學率和質量評估達標而教師很多時候成為完成教學任務的工具的情況，韓愈的個性化教育教學實踐對現(xiàn)代教育無疑有重要的借鑒價值。

［1］［6］［9］黎平輝.制度化教育下教師教學個性的困境及出路［J］.大學教育科學，2009，（2）：51-55.

［2］傅璇琮.唐代科舉與文學［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3，466-491.

［3］韓愈著.錢仲聯(lián)集釋.韓昌黎詩系年集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011.

［4］韓愈.原道.韓愈著.閻琦校注.韓昌黎文集注釋［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

［5］陳桂生.教育原理［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3，75.

［7］［8］［10］陳秋琴.韓愈“哀情”教育思想探析.江淮論壇，2008，2.

［11］李漢.韓昌黎全集.韓昌黎集序［M］.北京：中國書店，19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