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打工文學這一概念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被提出以來,人們對這一概念的內涵和外延的界定,就一直意見不一。本文在以往論者的基礎上,對打工文學的概念及其內涵和外延作進一步的論述,并將打工文學納入廣闊的改革開放大潮的文化語境之中研究,闡明打工作家對于打工者內部“身份自我認同”的重要性。
[關鍵詞]打工文學;農民工;底層社會
在新世紀的文壇上,打工文學的創(chuàng)作漸成氣候,并引發(fā)了廣泛的關注。批評與創(chuàng)作之間形成了積極而持續(xù)的互動,使這一現(xiàn)象成為當下一股重要的文學思潮。如何講述“底層的故事”已經(jīng)引起了學界的廣泛討論,這是新世紀以來當代中國一個重要的文學命題。
然而,打工文學這一概念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被提出以來,人們對這一概念的內涵于外延的界定,就一直意見不一。文學評論家白燁認為“必須是打工者群體寫的,才算‘打工文學’作品?!盵1]與這種觀點相類似的是雷達,他認為“‘打工文學’是以打工者作者為主題的描寫都市生活和經(jīng)驗的?!盵1]但李敬澤對此持不同意見,他認為如果僅僅把打工文學看作是打工者自己寫的文學在學理上講不通,他認為“將‘打工文學’僅看作打工者創(chuàng)作的文學,好像我們過去認為無產(chǎn)階級文學一定要無產(chǎn)階級抒寫一樣,是極其狹隘的。”[1]洪志剛認為打工文學應該是一個題材的概念,這樣界定可能比較科學,他認為“既包括打工者的創(chuàng)作的文學,也包括作家寫打工生活的文學?!盵1]只要是反映打工生活的作品,無論誰寫的,洪志剛認為都可以納入“打工文學”的范疇。深圳市文聯(lián)副主席楊宏海給打工文學下的定義是:“‘打工’是廣東方言,‘打工文學’是指反映‘打工’這一社會群體生活的文學作品,包括小說、詩歌、報告文學、散文、劇作等各類文學體裁。從廣義上講,打工文學既包括打工者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也包括一些文人作家創(chuàng)作的以打工生活為題材的作品。但如果要對打工文學做一個稍為嚴格的界定,那么我認為所謂打工文學主要是指由下層打工者自己創(chuàng)作的以打工生活為題材的文學作品,其創(chuàng)作范圍主要在南中國沿海開放城市?!盵2]王祥夫則認為:“打工文學是由內容決定而不是作家的身份決定”[3]上述觀點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打工文學的特點。從以上觀點比較,楊宏海對打工文學的理解是似乎比較完整,但該概念有兩個問題并沒說清楚。一是地域限定問題。在我國其他地方而不是沿海開放城市創(chuàng)作的作品算不算打工文學?二是作者的身份含糊不清,這個身份的理解對于打工文學史相當重要的?!跋聦哟蚬ふ摺迸c“一些文人作家”如何界定?原來是“下層打工者”后來成為“文人作家”的作者又如何歸類?“下層打工者”指的又是哪些?是指 “藍領”工人?白領算不算?
筆者認為對地域限定并不重要,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不僅僅在沿海開放城市有打工者,在我國北部、東部也同樣存在打工者,打工文學并不止沿海開放城市可以擁有,只是這個地方時最早產(chǎn)生打工文學或者打工作品比較多罷了。其次是作者身份問題,有的論者覺得身份并不重要(如前面李敬澤和王祥夫的觀點),需要指出的是,打工者內部也有很大的差別的,在大型國企中擔任高級管理人員和那些底層的、靠出賣體力勞動的打工者差異是巨大的。打工文學與以前寫的《包身工》不同,它強調的是打工者的心路歷程、他們的遭遇與命運,是打工者自己寫自己的真實體驗,它體現(xiàn)了一種底層打工者的自我關懷和自我認同,離開這一身份,很難得到打工者內部的共鳴。很難想象,一個年薪千萬元的大型國企老總寫出來的文學作品也能被稱為“打工文學”。正如打工詩人許強說“在子夜里沒有流過淚的人,不是真正的打工者”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打工者的身份顯得尤其重要了,指的就是底層從事體力勞動的群體。至于由“下層打工者”后來成為“文人作家”的作者,只能說其曾經(jīng)是打工作家。
打工詩人鄭小瓊的《鐵·塑料廠》,充滿了對底層打工者的同情,此文獲得了《人民文學》雜志頒發(fā)的“新浪潮散文獎”。鄭小瓊筆下打工文學中的工人形象,不再是以往工人階級以主人公的形象出現(xiàn)在作品中,這些打工者,生活在這個城市,卻不是這里的主人,他們?yōu)榱松睿チ俗饑?,受到老板的冷眼。他們“緊張、不滿、 勞作、奮進,憤怒著和期待著的這樣的一個群體,他們一旦出現(xiàn)在文學作品中——出現(xiàn)在打工文學作品中,他們在精神不能不大大有別于建國以來截止于八十年代初期的任何時期的農民的文學形象。這些進城打工的農民兄弟,從來沒有這么自由過也從來沒有這樣失落過?一旦脫離了土地的束縛,脫離了農村政權的約束與農村政權給他們的某種保護,在精神上的四顧茫然和無奈進取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不得不翻開的新的一頁的主要內容,這就是打工文學對中國當代文學最大的啟示和貢獻?!?[3]現(xiàn)代文學史上有不少作家涉足了底層民眾悲慘生活題材,然而因為他們不是從這個陣營而來,沒有與生俱來的情感依托,他們與底層民眾之間有的只是知識分子對社會底層人物的同情和憐憫,要么就像魯迅和閏土之間有一層“厚障壁”,要么就像魯迅對阿Q那樣“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鄭小瓊的生命敘事,卻飽含著深切的人文關懷和打工身份的自我認同。從這個層面上說,打工作家的身份尤為重要,它決定了打工者內部的“自我認同”。打工文學所揭示的矛盾是城鄉(xiāng)矛盾,但不再是地域二元的對立而是在城市一元展開,展現(xiàn)出打工者渴望融入城市卻被現(xiàn)實拒斥的局外生存狀態(tài),塑造了生活艱辛努力拼搏的打工者群體形象和心理失衡下的行為失范個體。在敘事中打工作家多采用經(jīng)驗敘述和內視角的方式,作品中宣泄著打工者生存的艱難感受和欲望訴求。打工作家如果不發(fā)出這樣的聲音,底層勞動者或許就要淪為時代火車的無聲燃料;如果不去感受那份恥辱感,我們這個時代可能就要忘記那份恥辱。因此,打工文學的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底層寫”和“寫底層”兩種不同的寫作方式,作為出身底層的打工作家的創(chuàng)作是以打工者群體代言的方式,堅守著感情體驗的傾訴,拒絕底層“被改寫”的書寫狀態(tài)。文學界也欣喜地發(fā)現(xiàn)了來自社會底層的這股表達力量,記錄了那些原本被遮蔽的生活經(jīng)驗。一批打工作家的出現(xiàn),可以看作新世紀中國文壇的重大收獲之一,其所具有的社會學價值和美學意義是相當突出的
打工文學自誕生以來,盡管具有時空超越性的作品相對匱乏,有影響力的作品還不多,但來自底層的打工作家奉獻出很多貼近生活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打工作家不再站在知識分子高高在上的啟蒙立場去“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而是融入自己的血汗和體溫,親身感受生產(chǎn)線上的悲歡離合,發(fā)出了底層生命的吶喊。作者與讀者的人數(shù)且在日趨增長,大批身在流水線作業(yè)的工人拿起筆參與文學創(chuàng)作,涌現(xiàn)了林堅、張偉明、安子、周崇賢、黎志揚、黃秀萍、譚偉文、郭海鴻、海珠、鄭小瓊、柳冬撫等大批打工作家,他們的作品推進了打工文學的發(fā)展,也開始引起傳媒與影視界的關注。在這個底層聲音越來越弱小的今天,打工作家的出現(xiàn),無疑讓人感到欣慰,“底層”作家們用敏感的文學化的心靈,去測試打工生活的艱辛和殘忍。而他們的聲音得以傳出來,恰恰也反映了我們這個社會在改革開放30多年后,所展現(xiàn)出來的包容性,也反映了社會主流意識開始對農民工的關心,這也是打工文學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土壤。
參考文獻:
[1]黃詠梅.打工文學:在愛與痛的邊緣徘徊[N].羊城晚報,2005-07-30.
[2]楊宏海.打工文學備忘錄[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3-4.
[3]王祥夫.我看打工文學[J].文藝爭鳴,2010(4)
作者簡介:敖榮祥,東莞理工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