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藏黑水城文獻》第6冊第300頁收錄有一件編號為иHB.NO.2208的西夏時期漢文文書圖版,該書后附的《附錄·敘錄》有此件文書的介紹,并擬題為《乾祐十四年(1183)安推官文書》,稱:
西夏寫本。西夏文刻本經(jīng)摺裝《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第一封套裱紙。未染麻紙。高24,寬29.3。多層紙粘疊。共6行。行楷,墨色濃勻。前3行小字,第1行被裁去一半。有“一限?春善。[乾祐十一年]□/為文,其不見有文契,知見人沒賞(?)/來,收索不與”等字。第4-5行字稍大:“右箚付三司芭里你令布,/準此。乾祐十四年(1183,仁宗在位)十一月初日”。第6行大字:“安推官”,下為押印。另,天頭粘紙高20,寬5.3。共3行,行15字。行楷,墨色濃勻。字跡同前。有“十天內(nèi)交還錢[陸千捌?捌伯]?/外欠錢叁千叁?柒伯文。收索不與,乞/索打筭”等字。
背粘西夏文文書。
根據(jù)以上介紹,可知所謂西夏乾祐十四年安推官(所稱“安推官”有誤,應為“安排官”。理由詳下)文書拆自《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經(jīng)帙,系多層紙粘疊。又據(jù)文書圖版,安排官文書表層由上中下三部分組成,中間部分為安排官文書的主體,即《附錄·敘錄》所錄寫的6行文書;天頭部分即《附錄·敘錄》介紹的3行文書,系橫黏于主體文書之上,與安排官文書形成90度夾角;地腳部分正面無文字,背面為西夏文草書。
關(guān)于安排官文書的主體部分與天頭部分文書的關(guān)系,如《附錄·敘錄》所述,二者都是“行楷,墨色濃勻”,并且字跡相同。從圖版看,二者不僅字體、筆跡、墨色相同,而且主體部分前三行文字各行行距也與天頭部分文字的行距也相同,其中文字內(nèi)容都有“收索不與”等語,因此可以推斷二者原系一件文書,后因制作經(jīng)帙而被裁成兩段。鑒于主體部分系一文書殘尾,則天頭部分文字顯然在前。根據(jù)以上已知的二者關(guān)系,可在編者錄文的基礎(chǔ)之上將安排官文書重新釋錄、復原如下:
[前缺]
1 拾天內(nèi)交還錢陸千捌■捌伯.
2 外欠錢叁千叁柒伯文。收索不與,乞
3 索打筭。
[中缺] ─
4 ─ 限公春善■
5為文,其不見有文契,知見人
沒賞
6來,收索不與。
7右箚付三司芭里你令布■
8準此。乾祐十四年十一月初日
9 安排官 (此處有押印)
以上錄文是在《俄藏黑水城文獻》編者原錄文的基礎(chǔ)上重新釋讀而成,其中與原錄文的不同之處是根據(jù)圖版更正了兩處文字釋讀錯誤,補錄了兩處文字漏釋。兩處釋讀錯誤一處是編者將4行首字誤釋為“一”字,此處應是唐宋時期公文和私家著述中常見的事項符號“—”而非作為漢字數(shù)字的“一”。這一點從本件的文書格式看也能得到印證。從圖版可看,在4、5、6三行文字中,4行文字高出5行、6行近三格,顯然此三行文字在原文書中是單列事項,而4行文字高出其它兩行則其首字當然非事項符號“—”莫屬。另一處是編者誤將9行“安排官”的“排”字誤釋為“推”字。我們之所以釋為“安排官”,不僅從圖版看9行“安排官”的“排”字絕非“推”字,而且西夏官制中設(shè)置有“安排官”一職還可以從其他文書和出土的西夏考古文物中得到證實。例如《俄藏黑水城文獻》第6冊第281頁、第286頁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中分別有“銀牌安排官所”(иHB.NO.315)、“準安排官頭子”(иHB.NO.354)等語,甘肅武威西郊林場西夏一號墓所出殘木塔頂部題記中也有“故亡考任西路經(jīng)略司兼安排官”等語,①均可證實西夏有“安排官”一職,《乾祐十四年安推官文書》原錄文作“推”肯定有誤。兩處文字漏釋補錄,一處是4行的“公”字,另一處文字是4行的“典到”兩字。從圖版的電腦放大效果看,前一處的“公”字結(jié)構(gòu)比較明顯,后一處兩字殘存的左側(cè)筆鋒類似“典到”的左部,因此作以上補錄。
一、關(guān)于安排官文書的公文種類屬性
以上安排官文書雖然前缺,并不完整,但從其尾部殘存的形式可以判斷出文書的性質(zhì)。從文書看,8行的“乾祐十四年十一月初日”是文書的年代落款,7行、8行的“右箚付三司芭里你令布■準此”則是文書內(nèi)容的結(jié)束語。根據(jù)宋代文書的格式,凡是文書結(jié)束語位置有“右箚付……準此”句式的文書,其性質(zhì)便是箚子。例如山西靈山所出宋代鄜延路經(jīng)略安撫使箚子即是如此:
1鄜延路經(jīng)略安撫使
2契勘河東路都統(tǒng)制李武功有招集到
3收復河東故地人兵甚眾,內(nèi)結(jié)義首領(lǐng)
4及可以倚仗人,委見忠義,不負
5朝廷。李實,今借補武校尉,須專指揮。
6右箚付李實。凖此。
7建炎二年正月初八日②
又如《俄藏黑水城文獻》第6冊所載《宋西北邊境軍政文書》第85頁文書也是此種形式:
1第十隊將楊仲與申:契勘所管漢弓箭手
2人馬,先凖使衙指揮,給假拾日,前去
本將□
3般取口食衣裝。今來給假回除,點得實
到
4已外,有馬軍壹名,第七將漢二十
七指揮張
5□不到。伏乞行下第七將發(fā)遣,及乞嚴
6□誡約施行。
7右札付第七將,立便將張景押
8解赴當司出頭,不得遲滯。凖此。
9第七將
10[建]炎元年九月十五日(此處有簽押) 以上兩件宋代箚子,是宋代公文下行文的一種,其基本結(jié)構(gòu)是首列行文主體(如前者的行文主體是“鄜延路經(jīng)略安撫使”,后者的首行已缺,據(jù)內(nèi)容推測行文主體也應是“鄜延路經(jīng)略安撫使”),次列行文事由,再列箚付內(nèi)容,最后是時間落款。箚付內(nèi)容即行文主體下達的指示和命令,其標志性用語都是“右箚付……準此”的句式,其位置都是作為全文的結(jié)束語而置于年款之前。安排官文書殘存部分與上舉宋代兩件箚子尾部的書式完全相同,因此其公文性質(zhì)為箚子可無疑義。
二、關(guān)于安排官的職官性質(zhì)和機構(gòu)屬性
我們現(xiàn)在所見的安排官文書是一個殘件,除了尾部完整之外,其事由部分大部已缺,如果根據(jù)4行有一事項符號,1至3行為一不完整的事項內(nèi)容看,可以推測該件原列事項至少有兩項。而在可以判斷的兩個事項中,其殘存的內(nèi)容盡管無法全解,然而可以看出都與財計有關(guān),例如前一個事項內(nèi)容“拾天內(nèi)交還錢陸千捌■捌伯.外欠錢叁千叁■柒伯文。收索不與,乞索打筭”,其中的“拾天內(nèi)交還錢”若干、“外欠錢”若干、“收索不與,乞索打筭”等,均涉財計內(nèi)容。③再如后一個事項內(nèi)容“限公春善■ ■為文,其不見有文契,知見人沒賞來,收索不與”,其中的“公春善”似是人名,“■為文,其不見有文契”似是談有關(guān)典賣契約的問題,“知見人”是唐宋時期契約中常見的詞語,指訂立契約的見證人?!笆账鞑慌c”的“收索”一語在宋代的用法也往往與財物的收取有關(guān),④本文書前一事項也使用有此語,說明后一個事項內(nèi)容也涉及財計活動?;谝陨险J識,可知安排官下達的此件箚子屬于經(jīng)濟活動之類的財計文書。
以上對于安排官文書性質(zhì)的認識有助于我們理解安排官職官的性質(zhì)和安排官所在機構(gòu)的部門職能。首先,根據(jù)安排官下達的箚子屬于財計方面的文書,我們自然而然就會聯(lián)想到管理財計至少應是安排官的一項重要職能,這一點還可以從黑水城所出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得到證實。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分別收錄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第6冊和《英藏黑水城文獻》第4冊?!抖聿睾谒俏墨I》第6冊的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共15件,分別見于該冊的第279-286頁?!队⒉睾谒俏墨I》第4冊的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共2件,分別見于該冊的第295頁和315頁。這些榷場使文書均是殘片,無一件完整者。對于《俄藏黑水城文獻》的南邊榷場使文書殘片,日本學者佐藤貴保先生曾有專文研究,⑤他在整合文書殘片的基礎(chǔ)上,對文書的書寫格式進行了重點討論,形成了最初的南邊榷場使文書的復原書式。今將佐藤貴保的南邊榷場使文書復原書式錄如下:
南邊榷場使申
準(銀牌)安排官頭子,所有{地名}⑥
住戶{人名}(等部),(將到{物品名}or……)
依法搜檢,并無違禁。其({人名}無帶or
上件)(物品名),盡(出)賣(了絕),替
頭博買到回貨,依例扭算收(上)稅(上)
歷,會(為)印訖,仍將(博買)回貨,(開
坐下項or下項開坐),(一就)發(fā)遣赴{上
級官廳}前去。伏乞照會作何,須至申上者。
({人名}){物品名}{數(shù)量}計{數(shù)量}
……博買川絹價{數(shù)量}計{數(shù)量}……收稅
{物品名}{數(shù)量}計{數(shù)量}……
謹狀
{日付}榷場使兼拘榷西涼府簽判(押
字){人名}
佐藤貴保先生上文,尤其是復原的文書書式對于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的研究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但由于材料所限,復原的文書書式仍有一些重要的缺漏。筆者指導的研究生許會玲曾在佐藤貴保氏的基礎(chǔ)上,又結(jié)合在《英藏黑水城文獻》新發(fā)現(xiàn)的兩件南邊榷場使文書殘片,對佐藤氏復原的文書書式進行了驗證和補充,最終形成了更為完善的文書復原書式。許會玲書式最重要的補充是將佐藤貴保氏書式的結(jié)束語“謹狀”一句補充成了如下內(nèi)容和格式:
右謹具申
銀牌安排所。謹狀
許會玲以上補充實際上非常重要,南邊榷場使文書呈報的對象——銀牌安排所也因此而明確。
佐藤貴保、許會玲復原的南邊榷場使文書書式對于我們認識安排官的性質(zhì)和職能很有參考價值。我們從書式可見,南邊榷場使負責搜檢進入榷場的商人輸出商品是否有違禁物品,是依據(jù)“(銀牌)安排官頭子”而行使權(quán)力的⑦,對輸入商品的“回貨”,還要“依例扭算收(上)稅(上)歷,會(為)印訖”,并且要將這些“博買”的“回貨”列表上報銀牌安排所(即“右謹具申銀牌安排所。謹狀”),并聽候指示(即“伏乞照會作何”)。可見,銀牌安排所是負責管理邊境貿(mào)易的南邊榷場使的上級部門。安排官管理財計的職能于此得到證實。
其次,根據(jù)安排官下達箚子給三司,而三司具有財經(jīng)部門的性質(zhì),這也可以判斷出安排官具有管理財計的職能。我們從安排官文書7行“右箚付三司芭里你令布■準此”等語可見,安排官要求“三司芭里你令布”按照箚子規(guī)定的指令執(zhí)行?!鞍爬锬懔畈肌睉俏飨娜嗣?,其中的“芭里”為姓,“你令布”應為名,俄藏黑水城文獻編號ДX2822《雜字·蕃姓名第二》即有“芭里”一姓(見第6冊第138頁。)芭里你令布應是三司的官員。盡管安排官給三司芭里你令布箚子的全部指令內(nèi)容不詳,但我們根據(jù)此語可以判斷出安排官與三司芭里你令布的相互關(guān)系。所謂“箚付……準此”的句式,在宋代官文書中通常是上級部門下達給所屬部門的指令語?!肮喐丁钡谋疽馐侵浮跋逻_箚子”,屬于使動詞,但這一用語久而久之變成了名詞,《廿二史札記》卷28《金以壞和議而亡》即稱:“札付者,上行下之檄也?!壁w翼認為金代的札付就已是一種獨立的公文文體。元代《習吏幼學指南·公式》:“箚付,《演義》曰:‘櫛也。以木為牒,簡箋之屬?!执讨鵀闀还?,以文相與曰付。猶畀賜也?!币舱f明元代的札付屬于下行文。因此,西夏的安排官下達箚子給三司,也應表明安排官是三司的上級官員,三司則是安排官的下屬機構(gòu)。
關(guān)于西夏的三司,《宋史·夏國傳》稱元昊襲封之后,“其官分文武班,曰中書,曰樞密,曰三司,曰御史臺,曰開封府,曰翊衛(wèi)司,曰官計司,曰受納司,曰農(nóng)田司,曰群牧司,曰飛龍院,曰磨勘司,曰文思院,曰蕃學,曰漢學?!逼渲袠袡C構(gòu)建置有中書、樞密、三司和御史臺,三司似是模仿宋朝相當于“計省”的“三司”。但從《天盛改舊新定律令》的漢文譯本內(nèi)容看,西夏的三司至少有兩類,一類可能屬于中樞機構(gòu),類似宋代總掌全國財計的“三司”,另一類可能屬于地方性的機構(gòu)。例如第9章《行獄杖門》有“鐵索、鐵鎖、與無等■京師令三司為之,邊中令其處罰貪中為之?!钡?0章《司序行文門》所列次等司有三司。這里的三司無疑屬于中樞機構(gòu)。又如第20章《罪則不同門》“有所遣行,經(jīng)略使局分司所在處三司所屬有罰賄,則當于其中予之。若無,則于所屬地方內(nèi)三司、群牧司所屬之官畜、谷、錢、物中如數(shù)出予,當明之而行登錄?!边@里的三司無疑屬于地方性的機構(gòu)。
總而言之,從上引以及《天盛改舊新定律令》所記內(nèi)容可以判斷,西夏“三司”為一機構(gòu)名稱,有中樞機構(gòu)與地方機構(gòu)之別,但無論是中樞機構(gòu)還是地方機構(gòu),三司執(zhí)掌都與財計有關(guān)。所以,安排官文書既表明三司為安排官的下屬。也當然說明了安排官所本身就是財計機構(gòu)。
三、安排官文書箚子屬性確定的意義
安排官文書證實,西夏漢文的公文中也存在類似宋代箚子的文體,其公文名稱、格式、用語應與宋代類同,安排官的下行文至少有箚子一種。這一結(jié)論對于我們研究西夏公文制度和西夏制度與宋代的制度關(guān)系具有重要意義。我們至少可以獲得以下三點認識:
第一,西夏公文用文字除了西夏文之外還包括漢文,漢文可以作為公文用文字在西夏政務(wù)運作中的公文文書中使用。西夏文作為西夏的“國書”在公文制度大量普遍運用無須贅舉,但漢文是否可以作為公文使用的文字,這在傳世的西夏史料中沒有明確的記載,《西夏書事》卷12只說:“元昊既制蕃書,尊為國字,凡國中藝文誥牒盡易蕃書,于是立番漢二字院。漢習正、草,蕃兼篆、隸,其秩與唐、宋翰林等。漢字掌中國往來表奏,中書漢字,旁以蕃書并列;蕃字掌西蕃、回鶻、張掖、交河一切文字,并用新制國字,仍以各國蕃字副之。以國字在諸字之右,故蕃字院特重。”所謂“番漢二字院”之“字”,學者一般認為是“學”之誤,“番漢二字院”即指“番學院”和“漢學院”。但漢學院“掌中國往來表奏,中書漢字,旁以蕃書并列”,則是說漢學院職掌翻譯與“中國往來表奏”,其形式是“中書漢字,旁以蕃書并列”。這里只是說漢學院對與宋朝交往時文書需要漢文、西夏文雙語翻譯。至于在西夏國內(nèi)的公文中是否使用漢字,漢字是否也與西夏文雙語并譯,《西夏書事》沒有涉及。而黑水城出土的西夏文獻,特別是本文上舉安排官文書、南邊榷場使文書則以實物文獻無可辯駁地證實,在西夏公文行用中也同樣可以使用漢字,漢字也是西夏公文使用的文字之一,盡管我們不知道它是與西夏文配合使用作為西夏文的譯本,還是作為獨立文本單獨使用,至少不是在同一件公文中雙語并譯。⑧
第二,西夏漢文公文的文體目前已知至少有三種。一是即本文專門研究對象——安排官文書所見的箚子,二是上引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所見、由佐藤貴保先生復原的申狀,⑨三是西夏南邊榷場使文書所提到的“銀牌安排官頭子”。
第三,西夏漢文公文制度相當程度上取則于宋代。安排官文書顯示西夏漢文公文中的箚子在公文名稱、格式、用語上頗類似宋代,這使我們有理由相信西夏漢文箚子的文體直接來源于宋朝。我們知道,唐宋時期“箚子”文體盛行,但公文中作為下行文的“箚子”卻是宋代興起。宋初徐度《卻掃編》卷上記載宋太祖時:“唐之政令雖出于中書門下,然宰相治事之地別號曰政事堂,猶今之都堂也。故號令四方,其所下書曰“堂帖”。國初猶因此制,趙韓王(普)在中書,權(quán)任頗專,故當時以謂堂帖勢力重于敕命,尋有詔禁止。其后中書指揮事,凡不降敕者曰“箚子”,猶堂帖也。”引文中的“趙韓王”即宋太祖宰相趙普。這是宋初“箚子”作為下行文開始興起的情況。以后,“箚子”行用范圍漸廣,監(jiān)司行文州縣以及下屬也多用箚子,如上文引用的鄜延路經(jīng)略安撫使的箚子即是其中之一。箚子作為下行文首先開始于宋朝,那么,西夏公文中使用箚子文體也必然來源于宋朝無疑?!端问贰肪?86《夏國傳下》稱西夏,“設(shè)官之制,多與宋同。朝賀之儀,雜用唐、宋而樂之器與曲則唐也?!奔热晃飨牡墓僦啤岸嗯c宋同”,與官制密切相關(guān)的公文制度也必然相當程度上取則于宋代,西夏安排官漢文文書給我們提供了直接的實物和證據(jù)。
注釋:
① 《中國藏西夏文獻》,甘肅人民出版社、敦煌文藝出版社2007年版,第266頁。
② 見《文物》1972年第4期丁明夷《靈石縣發(fā)現(xiàn)的宋代抗金文件》
③ 例如“打算”一詞,宋人劉昌詩撰《蘆浦筆記》卷3《打字》有云:“結(jié)算謂之打算?!薄端问贰肪?16《汪立信傳》:“鄂州圍解,賈似道既罔上要功,惡閫外之臣與己分功,乃行打算法于諸路,欲以軍興時支散官物為罪,擊去之。光祖與葵素有隙,且欲迎合似道,被旨即召吏稽勾簿書,卒不能得其疵。”《兩朝綱目備要》卷8總所拘監(jiān)司算綱運條:“嘉泰四年刑部員外郎劉述提舉江東常平公事坐事免,去而湖廣總領(lǐng)吳旰申省云述欠本所綱運甚多,請留之打算?!?宋王之望撰《漢濵集》卷8《乞推賞知通應副贍軍錢物增額朝札》:“四川官吏莫不欣然,悉心遵奉,各務(wù)協(xié)濟,本所不遣一卒,不差一官,不追一吏,以相督責,而逐處錢物按月而至,爭赴期會,以取增羨,三十一年終打算,實到庫錢物紐計錢引比祖額計增二百六十萬七千八百五十二道,比紹興三十年增三百八十五萬六千九百九十七道?!?/p>
④ 關(guān)于收索一語的含義,宋趙汝愚《宋名臣奏議》卷106所收司馬光《上神宗乞選河北監(jiān)司賑濟饑民》:“若富室有蓄積者,官給印歷,聽其舉貸,候豐熟日官為收索,示以必信,不可誑誘,則將來百姓爭務(wù)蓄積?!薄端蚊甲嘧h》卷112蘇軾《上神宗論新法》:“若此錢果不抑配,則愿請之戶后必難收索,前有抑配之禁,后有失陷之責?!泵骱溢跺X通》卷18引《轉(zhuǎn)移因錄》:“宋京師有覃興、衛(wèi)州石密同財作客商。一日,覃請石曰:河北冀貝二州有錢三百貫,請石同往收索之。石臨行,市店肉吃食,因置藥毒覃先行,路中聞覃已死,因獨取錢往衛(wèi)州作一解庫。忽見覃來,石謂其未死,與之相揖?!?/p>
⑤ 佐藤貴保:《ロシア藏カうホト出土西夏文〈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經(jīng)帙文書の研究——西夏榷場使關(guān)連漢文文書群を中心に》,見《東トルキスタン出土“胡語文書”の綜合調(diào)查》,2006年。
⑥ ()里面的內(nèi)容代表有些文書省略的部分,{}里面的內(nèi)容代表不確定的內(nèi)容。
⑦ 頭子是一種公文文體,汪圣鐸先生有《宋代頭子、宣頭考略》一文,認為宋代的頭子除了樞密院下達的驛馬頭子外,頭子還有以下幾種作用:一是作為便錢券,發(fā)放給軍隊,是軍俸的一部分;二是由樞密院、宣徽院下達的,是用于獎賞開拓邊疆有功者,類似官員委任狀或是有功德憑證等;三是由尚書省下達的頭子;四是作用與頭引相似,在北宋中后期,諸路州縣衙門在賒購物品時,表示尚未付錢的一種特殊的憑證。許會玲認為西夏的漢文譯本《天盛改舊新定律令》中的“頭字”應即宋代的“頭子”,其來源應基本承襲中原制度。
⑧ 《俄藏黑水城文獻》第6冊16頁有漢文《光定十三年千戶劉寨殺了人口狀》,其中幾行人名旁注有西夏文,但不是全文注西夏文。漢文世俗文書中僅見此一例。
⑨ 前面提到的《光定十三年千戶劉寨殺了人口狀》,也應屬于公文,且是申狀。
作者簡介:孫繼民,男,1955年生,河北邯鄲人,歷史學博士,河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邯鄲學院特聘教授,河北石家莊,05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