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文達

（吉林大學 哲學社會學院，吉林 長春130012）

淺談遼代契丹人的祖先崇拜

應(yīng)文達

（吉林大學 哲學社會學院，吉林 長春130012）

祖先崇拜或稱祖先信仰，是一種宗教習慣。人們認為祖先的靈魂仍然存在，會影響到現(xiàn)世，并對子孫的生存狀態(tài)產(chǎn)生影響，就是祖先崇拜或祖先信仰的一種表現(xiàn)。遼代契丹人的祖先崇拜體現(xiàn)在祖先觀念和祖先祭祀行為中。通過祖先崇拜，人們緬懷先人，傳達追思，祈求祖先的庇護。本文試圖從神話傳說、祭祖儀式和喪葬習俗三個方面來剖析遼代契丹人的祖先崇拜這一文化現(xiàn)象。

契丹人；祖先崇拜；喪葬習俗

一、遼代契丹人祖先崇拜的表現(xiàn)形式

（一）契丹起源神話與祖先崇拜

宋元之際葉隆禮所編寫的《契丹國志》中有一則關(guān)于契丹族源的神話故事，說契丹族有三個著名的始祖：第一個名“迺呵”，是一架死人骷髏，平日供在用牛、馬皮制作的大帳篷里，外蒙一層氈子，不許外人瞻仰?！皣写笫拢瑒t殺白馬、灰牛以祭始變?nèi)诵纬鲆暿?，已即入穹廬復為髑髏”。后因契丹有人窺視，迺呵去向不明。第二個名“喎呵”，“戴野豬頭，披豬皮，居穹廬中，有事則出，退復隱入穹廬如故。后因其妻竊其豬皮，遂失其夫，莫知所如”。第三個名“晝里昏呵”，善于養(yǎng)羊，養(yǎng)二十只羊，一天殺十九只，一夜功夫就繁殖十九只?！笆侨髡撸杂兄螄苊?，余無足稱焉?！笨梢?，契丹之祖甚多，其族人和族源成分比較復雜。第二主代表契丹社會從狩獵過渡到畜牧，第三主代表畜牧經(jīng)濟。“喎呵”應(yīng)是契丹人的主要祖先，即野豬圖騰和豬圖騰結(jié)合的產(chǎn)物。

（二）契丹的木葉山與祖先崇拜

世傳契丹源出青牛、白馬兩個氏族?！哆|史》只傳“青牛嫗，曾避路”的童謠，意即青牛嫗讓出了土地。又相傳，有一個男子騎著白馬“浮土河而下”，一個女子乘青牛“浮潢河而下”，在兩河相會的地方見了面。男女二人一見鐘情，手拉手，肩并肩，登上木葉山，指著合流而去的大河訂下海誓山盟，結(jié)為夫妻。他們生下八個兒子，分成八個氏族，即后來的契丹八部。契丹人在木葉山修建始廟，四時祭祀，香火不絕。祭祀時照例“刑白馬，殺青?！?，“用其始來之物”以示紀念。

在青牛白馬傳說中，木葉山占有重要地位。木葉山是契丹的發(fā)祥地，也是契丹先祖的象征。據(jù)《遼史·太祖紀》載，天贊三年（924年）九月丁巳，“取金河水，鑿烏山石，輦致潢河、木葉山，以示山川朝海宗岳之意”。這表明在契丹人的觀念中，木葉山是一座具有特殊意義的圣山。圣宗時，“五院部民偶遺火，延及木葉山兆域，亦當死，杖而釋之，因著為法”。按圣宗以前的遼律，若在木葉山不慎失火，肇事者竟要被處以死刑，可見此山之非同尋常。

關(guān)于木葉山祖廟中供奉祖先神位的情況，宋人王易《燕北錄》中的一段文字透露了比較詳細的訊息，“清寧四年戊戌歲十月二十三日，戎主一行起離靴甸，往西北約二百七十余里地名永興甸行柴冊之禮。次第行禮，先望日四拜，次拜七祖殿、木葉山神，次拜金神，次拜太后，次拜赤娘子，次拜七祖眷屬。七祖者，太祖、太宗、世宗、穆宗、景宗、圣宗、興宗也。赤娘子者，番語謂之“掠胡奧”，俗傳是陰山七騎所得黃河中流下一婦人，因生其族類。其形木雕彩裝，常時于木葉山廟內(nèi)安置，每一新戎主行柴冊禮時，于廟內(nèi)取來作儀注，第三日送歸本廟。七祖眷屬七人，俱是木人，著紅錦衣，亦于木葉山廟內(nèi)取到。”這里記述的是道宗清寧四年（1058年）舉行的一次柴冊禮。王易曾于慶歷二年（1042年） 和皇祐四年（1052年） 兩次以賀正旦副使的身份出使遼朝。遼道宗清寧四年為宋仁宗嘉祐三年，此年并沒有王易使遼的記載，但核以《遼史·道宗紀》，是年十一月癸酉（六日）確有“行再生及柴冊禮”之事，與《燕北錄》所記僅相差數(shù)日而已，因此王易是年也可能出使遼朝。《燕北錄》對此次行柴冊禮的過程描述得非常詳細，理應(yīng)是他親眼所見。通過《燕北錄》的介紹可以知道，木葉山廟內(nèi)不但有奇首可汗、可敦及八子神像，還供奉著遼朝歷代皇帝、皇后（即七祖眷屬） 以及赤娘子的木雕神位，所謂“赤娘子”，顯然是青牛白馬傳說中駕青牛車泛潢河而下的天女。

（三）契丹人的喪葬習俗與祖先崇拜

契丹人的喪葬習俗在建國前后有較大變化，雖有差異，但都體現(xiàn)了強烈的祖先崇拜色彩。建國前契丹葬俗的主流為樹葬加火葬。樹葬源于原始民族普遍流行的天葬，即將死者尸體置于深山或者郊野的大樹上，任其腐化。據(jù)《新五代史·四夷附錄第一·契丹》卷七十二記載，在耶律阿保機（遼太祖）建國之前，契丹“風俗與奚、靺鞨同”，“父母死，以不哭為勇，載其尸深山，置大木上。后三歲，往取其骨焚之。酹而呪曰：‘夏時向陽食，冬時向陰食，使我射獵，豬鹿多得’”。《舊唐書》載，契丹“其俗死者不得作家墓，以馬駕車送入大山，置之樹上，亦無服紀”。其方法是先將尸體焚燒成灰，后裝入器物中埋入土坑豎穴墓。每逢朔、望、節(jié)、辰、忌日等日期，還有焚燒酒飯以祭亡靈的“燒飯”習俗。契丹族事死如事生的宗法禮俗可見一斑。

建國后，由于受到其他民族尤其是漢族文化的影響，契丹族的喪葬習俗也變得較為復雜，其對尸體的處理及禮儀習俗可分為以下步驟：第一，停柩權(quán)厝。遼代契丹人去世后，并非馬上裝殮后下葬，而是殮畢停柩一段時間，稱為“權(quán)厝”，然后再卜吉時下葬?！柏取奔础皻洝钡囊馑迹笟毝丛?、停柩待葬，或淺埋擇時改葬等，故稱“權(quán)厝”。權(quán)，姑且、暫時也。如應(yīng)歷五年的《陳萬墓志》記載，涿州刺史陳萬“于應(yīng)歷五年六月七日薨，權(quán)厝在堂。至當年十月九日大葬于豪州西南，禮也”。第二，遴選墓地。遼代石刻資料中常見遼人以“龜卜”選擇墓地及墓穴的位置。統(tǒng)和十五年的《韓德威墓志》中即有“牛之眠兮地之吉，龜之卜兮葬之畢”之記。統(tǒng)和二十九年的《耶律隆祐墓志》中有“白鶴來空，青鳥告吉，將臨遠日，挽動靈車”之辭。第三，營造墓穴。遼代契丹人喪葬習俗中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就是營造墓穴。如保寧十一年的《耶律琮神道碑》記載，鎮(zhèn)國軍節(jié)度使耶律琮死后，其妻組織有關(guān)人員為之營造墓穴。遼代契丹人造墓非常講究墓穴位置的選擇，即擇“吉位”，此為風水相墓術(shù)的一項內(nèi)容。墓穴位置的選擇應(yīng)體現(xiàn)兩大原則，一是“避水泉之濕”，二是“禍福感應(yīng)”。于是，與“天干”、“地支”、“八卦”等有關(guān)的各種墓穴之“吉位”便紛紛出現(xiàn)在遼人的墓志銘文中。如保寧元年的《王守謙墓志》記載，王守謙死后，于“丙子歲孟冬月二十七日庚申，與故夫人清河張氏合葬袝于先司徒新塋壬地”?！叭傻亍保词桥c“天干”有關(guān)的墓穴吉位。第四，卜占葬期。遼代契丹人死后入葬前，還要請占卜師卜算入葬的吉月、吉日、吉時，然后才能以禮葬之。如太平七年的《耿知新墓志》記載，耿知新死后，其家人“尋選良師，推定葬期”。

二、遼代契丹人存在祖先崇拜的主要原因

遼代契丹人存在祖先崇拜的主要原因有三個方面：

第一，懷念祖先是每一個民族維系其民族心理的必然需要。對自己祖先的尊敬與追思是每一個民族的民族心理和民族情感的自然表現(xiàn)，是民族認同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個民族得以存在的基礎(chǔ)。

第二，受靈魂不滅觀念的影響。契丹人認為人死后靈魂仍生活在冥界，人死入墓，要以車馬具、器物等物品隨葬，以備其在冥界使用；每逢朔、望、節(jié)、辰、忌日，要焚燒酒食以祭死者。這些都反映了契丹人靈魂不滅的觀念。他們所尊的天神和地祗的形象是騎白馬的男子和駕青牛的女子，他們把黑山看成是人死后靈魂的歸宿地，木葉山是傳說中契丹始祖奇首可汗的發(fā)祥地。這些都與契丹人的起源、發(fā)展密切相關(guān)，因而契丹人對它們極其崇拜和敬畏，每年皆有時祭。狩獵曾是契丹人的主要活動，狩獵前他們還要祭庶鹿神，祈求多獲。這種多神信仰形成了契丹人生活中的若干禁忌和習俗。

第三，受漢族人的影響。遼朝是一個由契丹、漢、渤海、奚等諸多民族構(gòu)成的多民族國家，其文化形態(tài)呈現(xiàn)的是融合各民族文化的多元一體特色，也包括喪葬習俗文化。漢族有著強烈的家族意識，有修族譜、修祖墓、蓋祠堂的傳統(tǒng)。遼代契丹人祖墓的修建，宗祠的建筑形式，祭祖的儀式等大部分與漢族相同。在漢族優(yōu)勢文化的影響下，契丹族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響，而其對祖先的崇拜正是與漢族文化相同的部分，因此，其對祖先的崇拜得以保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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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林惠祥.文化人類學[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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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張碧波.契丹族文化淵源雜考[J].黑龍江民族叢刊,1997,（4）.

[責任編輯：賀春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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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0）04-0006-02

2010-04-19

應(yīng)文達，男，浙江衢州人，吉林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在讀碩士，研究方向為文化人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