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紅舟
(安徽經濟管理學院公共管理系,安徽合肥230059)
勞動法律關系探析
——由一則案例引發(fā)的思考
方紅舟
(安徽經濟管理學院公共管理系,安徽合肥230059)
勞動法律系與勞務法律關系、承攬法律關系等在司法實踐中的界限不是十分明晰,給當事人、律師、法官的正確判斷帶來諸多麻煩,所以,有必要在理論上進行研究和探討。文章就以一則案例的討論來提出該問題,期盼能起到拋磚引玉之作用。
勞動法律關系;勞務(雇傭)法律關系;承攬法律關系;區(qū)別
構建和諧的勞動法律關系的前提是對勞動法律關系有正確的理解,并能夠在復雜、多重的法律關系中進行嚴格的區(qū)分。勞動法律關系,是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之間,依據勞動法律規(guī)范所形成的在實現(xiàn)勞動過程中產生的權利和義務關系,是勞動關系在法律上的表現(xiàn),屬于勞動法律門類調整過程中存在的一種社會關系。但在司法實務中,勞動法律關系與其相應的法律關系的界限往往非常模糊,很難判斷,給這類案件的處理帶來困惑,筆者通過該案例的探討,以求教同仁,促進此類案件的解決。
安徽省宣城寧國市的王某、蔡某擬在廣德縣城桃灣路開一西餐廳,2010年6月9日,王、蔡二人找到了在廣德縣長期做零工的李某,要求李某再給其找4個人來幫他們拆去二樓的舊窗子,時間是一天,其中5名工人來回的包車費100元,每人每天100元,任務完成后,600元費用一次性支付。當天上午8點,5名工人全部開始工作,王某和蔡某在現(xiàn)場監(jiān)工、指揮,8點20分,工人劉某在施工中從二樓的樓梯口摔下來,雖然經過醫(yī)院的全力搶救,劉某仍然在當天下午1點30分死亡。廣德縣公安局經過偵查,排除了刑事案件的可能。劉某家屬等15人和律師于第二天來到廣德縣,要求王某、蔡某賠償各項損失費約40萬元。當?shù)嘏沙鏊?、司法所、王某、蔡某及其律師和劉某的主要家屬及其律師為該案的賠償事項進行了長達5天的艱苦談判。
雙方為本案是勞動法律關系、勞務(雇傭)法律關系還是承攬法律關系爭執(zhí)不下,應由誰來承擔民事賠償、各方的責任大小是多少無法確定,談判一度陷入了僵局。王某、蔡某及其律師認為本案是承攬法律關系,李某是承攬方,李某應對劉某的死亡承擔主要賠償責任;劉某本身也存在過錯,其明知該工作有危險而不采取任何保護措施;王某及蔡某僅僅承擔次要和補充責任。死者劉某的家屬及其律師認為本案是典型的勞務(雇傭)法律關系,王某及蔡某應對劉某死亡承擔全部民事賠償責任。在談判中,死者劉某的家屬情緒異常激動,沖突一觸即發(fā),隨時都有發(fā)生群體性事件的可能,該案能否得到妥善處理,對當?shù)氐臉嫿ㄉ鐣椭C、政府執(zhí)政能力建設、招商引資環(huán)境等都提出了巨大的挑戰(zhàn)。
1.勞動法律關系是依據勞動法律規(guī)范而建立的一種社會關系,其主體具有恒定性——用人單位和勞動者。
2.勞動法律關系具有相應的合法性。勞動法律關系是依據勞動法律規(guī)范而建立的,沒有勞動法律的調整和規(guī)制,就不可能有勞動法律關系的存在。對于有些領域的勞動所形成的社會關系,目前勞動法律規(guī)范并無規(guī)定,因此就不能存在勞動法律關系。比如:在校的大學生在外面的臨時兼職、家庭保姆的勞動等目前在我國就不屬于勞動法律關系的調整范疇。
3.勞動法律關系存在的基礎在于產業(yè)雇傭。勞動法律關系與民事法律關系都存在雇傭現(xiàn)象,但是,前者的雇傭發(fā)生在產業(yè)雇傭領域,其雇主具有單位化、經營化、組織化,雇傭的繼續(xù)化、長期化、勞動者的職業(yè)化、身份化均十分突出。
1.性質不同。勞務(雇傭)法律關系中受雇人為雇傭人提供服務,屬于私法性質;勞動法律關系中用人單位與勞動者之間確定的勞動用工行為具有公法和私法兼具的性質。
2.目的不同。勞務(雇傭)法律關系是以提供勞務為目的,是以雇傭人對受雇傭人的勞動行為的支配為合同目的;而勞動法律關系則是以勞動者成為用人單位的內部成員為目的。
3.受國家干預的程度不同。勞務(雇傭)法律關系更多的體現(xiàn)是當事人的意思自治,是當事人平等協(xié)商一致的結果,國家干預的程度較小;而勞動法律關系除了體現(xiàn)當事人意思自治外,更多的內容體現(xiàn)了國家公權力的干預,勞動法對勞動合同的訂立程序、用人單位的義務、工作條件、勞動保護、社會保險、最低工資、合同的解除條件等都作了特別規(guī)定,體現(xiàn)了國家對弱勢群體勞動者的特別保護。
4.主體及其關系不同。勞動法律關系中一方為勞動者,另一方為用人單位。其適用范圍只限于單位用工方面,勞動者在成為用人單位的內部成員后,遵守其內部的規(guī)章制度,必須承擔一定的工種或職務工作,用人單位和勞動者是領導和被領導、管理和被管理的從屬關系;而在勞務(雇傭)法律關系中,雇主和雇員之間是平等的民事主體,彼此之間不存在隸屬關系,雇員不受雇主的任何管理和約束,其地位比勞動者更加獨立和自主,其可以在不影響雇傭工作的情況下自主決定同時為不同的雇主提供勞務,或先后為不同的雇主提供勞務,雇主對此無權干涉。
5.適用調整的法律不同。勞動法律關系發(fā)生糾紛由《勞動法》、《勞動合同法》等法律調整;勞務(雇傭)法律關系的糾紛屬于民法、合同法調整。
6.爭議的處理程序不同。勞動法律關系發(fā)生爭議時,必須經勞動仲裁前置程序后,司法機關才能介入,爭議應適用勞動法的規(guī)定處理,仲裁機構或法院可以裁判用人單位繼續(xù)履行勞動合同;同樣,法律關系解除應遵循一定的法定程序。而勞務(雇傭)法律關系發(fā)生爭議時,法院可直接受理,適用民法的規(guī)定處理;解除該關系沒有特別程序,雙方均可隨時解除。
7.履行協(xié)議過程中發(fā)生傷亡時賠償?shù)囊罁百r償?shù)牧x務和責任不同。在勞務(雇傭)法律關系中,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遭受人身損害的,雇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注:2010年7月1日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對此種損害賠償責任是按雙方的過錯原則來處理);在勞動法律關系中,勞動者在工作中遭受事故傷害或者職業(yè)病的,根據《工傷保險條例》等工傷賠償?shù)臉藴视嬎阗r償數(shù)額,享受相關的工傷保險待遇。用人單位沒有繳納工傷保險的,用人單位需按《工傷保險條例》規(guī)定的工傷保險待遇項目和標準支付勞動者所應享受工傷保險待遇的費用。
1.前者的勞動是從屬性勞動;后者承攬人的勞務給付則是獨立勞動。
2.前者勞動者的工資是計時工資(一般要求按月支付);后者承攬人的報酬則是計件報酬。
3.前者以一定期限的存續(xù)為原則;后者則以一次性給付為準。
4.前者的勞動為種類勞動;而后者系特定勞務。
5.前者的用人單位承擔危險責任;而后者承攬人自負危險責任。
6.前者的主體是恒定的,有一方必須是用人單位;后者的主體要求不嚴格。
此外,以下因素可以作為勞動法律關系中當事人特征的區(qū)別因素:
(1)人格的從屬性;
(2)親自履行,不得使用代理人;
(3)經濟上的從屬性;
(4)被納入用人單位組織體系之中。
要解決本案,首先必須對該案的法律關系進行正確的界定,然后才能確定雙方當事人的責任大小和民事賠償數(shù)額,最終才能妥善地解決糾紛、化解社會矛盾。
勞動法律關系雙方當事人中有一方必須是用人單位,另一方是勞動者。而本案中王某和蔡某是自然人不是用人單位,主體資格不符合,雙方當然不能構成勞動法律關系。勞務(雇傭)法律關系中受雇人向雇傭人提供勞務,雇傭人支付報酬。本案從雙方的口頭協(xié)議中基本上能確定是勞務(雇傭)法律關系。
承攬法律關系是承攬人用自己的設備、技術、勞動,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一定的工作,并將工作成果交付定作人,定作人接受工作成果、并支付約定報酬。此案初看起來,與承攬法律關系十分相似,但經仔細研究和推敲后還是有許多待思考的地方:
1.本案中的聯(lián)系人老李不是以拆除房屋的業(yè)務作為其營利和生活的基本來源。
2.聯(lián)系人老李和其他人員均是靈活就業(yè)的農民工,而不是以此業(yè)務作為其固定的職業(yè),老李更沒有獲得相應的主體資質。
3.在此工作中老李所獲得的報酬與劉某等其他四位人員是一樣的,他更沒有額外獲利。
4.王某和蔡某在施工現(xiàn)場親自進行監(jiān)督和指揮,老李等五名工人都要聽從他們的管理和安排、沒有任何自主決定的權利。
5.老李在此案中僅僅起到牽線搭橋的作用,工人劉某等人也并不聽從老李的管理和安排,他們所獲得的勞動報酬也并不是由老李本人支付的,老李與其他建設工程中的包工頭是有嚴格的區(qū)別。
基于以上五點理由,可以得出本案的結論:王某和蔡某是本案的雇主,老李等五位農民工是雇員,他們之間的法律關系是典型的勞務(雇傭)法律關系而不是承攬法律關系。根據最高法院2003年《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1條之規(guī)定:雇員在雇傭活動中,自身受到了人身傷害,雇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除非傷害是由雇員的故意和重大過失造成的。本案的傷害和死亡很顯然不可能是雇員劉某自己的故意和重大過失造成的。所以,雇主王某和蔡某對劉某的傷害和死亡應當承擔民事賠償責任,老李對劉某的死亡不承擔民事賠償責任。
[1]鄭尚元,李海明,扈春海.勞動和社會保障法學[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8.
D912.5
:A
:1673-1794(2010)04-0045-02
方紅舟(1970-),男,法學碩士、律師,講師,研究方向:民商法學,勞動法學。
2010-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