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綺
(韓山師范學院外語系,廣東潮州521041)
罪惡與刑罰
——《紅字》與《檀香刑》之比較
許 綺
(韓山師范學院外語系,廣東潮州521041)
《紅字》是霍桑最優(yōu)秀、最重要的作品,是一部揭示犯罪和隱瞞犯罪的悲劇小說?!短聪阈獭芬?900年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等事件作為故事背景,描述了一樁駭人聽聞的酷刑。兩部小說都涉及了罪與非罪,刑法與懲罰的問題,在罪與罰的關(guān)系中可以發(fā)現(xiàn)不同文化背景下統(tǒng)治階級對待人性的不同態(tài)度。
罪;刑法;懲罰;救贖;毀滅
《紅字》被認為是霍桑最優(yōu)秀、最重要的作品?!都t字》描寫了在清教主義統(tǒng)治下的新英格蘭發(fā)生的一起通奸罪。小說有三位主要人物:通過長期贖罪以求在精神上自新的少婦海絲特·白蘭,長期受到信仰和良心責備而終于承認了罪過的丁梅斯代爾教長,以及滿懷復(fù)仇心理完全喪失人性的白蘭的丈夫齊靈渥斯?;羯>褪峭ㄟ^這三人之間的相互關(guān)系,深入探討有關(guān)人性和罪惡的各種道德和哲理問題。
茅盾文學獎入圍作品《檀香刑》是莫言潛心五年完成的一部長篇力作。在這部小說中,莫言以1900年德國人在山東修建膠濟鐵路、袁世凱鎮(zhèn)壓山東義和團運動、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慈禧倉皇出逃為歷史背景,講述了發(fā)生在“高密東北鄉(xiāng)”的一場可歌可泣的兵荒馬亂的運動,一樁駭人聽聞的酷刑,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情。
犯罪是階級社會中的普遍現(xiàn)象,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要劃清罪與非罪的界限,必須以法律的規(guī)定為依據(jù),它是與一定的刑法相聯(lián)系的。
在西方,宗教勢力幾乎沒有例外地要參與法律事務(wù),有時候甚至主宰著法律權(quán)威的行使,使法律的判處屈從于宗教意志。從創(chuàng)作心理上來看,世界各國文學作家傾向于記憶現(xiàn)實生活中法律事務(wù)受到宗教勢力滲透、左右的形象圖畫,并在創(chuàng)作中再現(xiàn)出來。《紅字》一書就是宗教勢力取代世俗法律審判的有力證明。
海絲特大膽追求愛情的做法無可厚非,她和丈夫之間毫無感情可言,她把身心奉獻給了自己所愛的人,這是她證明自我價值的一種方式。但他們之所以被判為有罪是因為海絲特是有夫之婦,而丁梅斯代爾在人們眼里是一個純潔的青年人,他年輕有為,前途光明。在清教徒社會里他們的行為確實是對清教統(tǒng)治的蔑視,同時也觸犯了他們的教義,他們自己也認為做了錯事并且選擇了隱瞞犯罪。海絲特和丁梅斯代爾正是沒能抑制欲望而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他們因為無法擺脫原罪而犯下本罪,可以說是誘惑和邪惡的結(jié)果,雖說他們對此無能為力但仍可以通過善行而獲救。
《檀香刑》中,孫丙的所作所為都是他愛國熱情的表現(xiàn),他何罪之有呢?然而,在封建社會,對于剝削階級來說,凡是危及他們利益,動搖他們統(tǒng)治地位的事情就是違法的,可以說,剝削階級法律把鎮(zhèn)壓矛頭直接指向廣大人民群眾,所以當孫丙的行為觸犯了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他就被定為是有罪的。
法律的實施是以國家政權(quán)作保證的,判斷有罪無罪的主體是執(zhí)法官員,皇帝則是封建社會的最高立法者和執(zhí)法者,如果掌握政權(quán)的人昏庸無能或剛愎自用,自私本能占上風,那么罪與非罪的界限將完全顛倒,人民群眾得不到法律的保護,而真正的犯罪分子或禍國殃民的罪魁禍首將逍遙法外。
海絲特違背教義犯下通奸罪,但執(zhí)法官對海絲特慈悲為懷,決定讓她懷抱嬰兒站在絞刑臺上示眾幾個小時,并在胸前佩戴一個紅布做的“A”字,作為對她的懲罰,而懲罰的另一部分是她將終生在胸前佩戴這一字母,這無疑是對她人格的踐踏。丁梅斯代爾的怯懦心理使他無法公開自己的罪行。在隱瞞犯罪的日子里,丁梅斯代爾備受折磨。丁梅斯代爾害怕的不是懲罰,而是遭到拒絕。只要他接受懲罰并感到有罪,他就能變善?!盎羯1灸艿刭澩邔哟巍缀跏钱惤掏降牡赖掠^,他讓海絲特通過經(jīng)常公開地懺悔取得思想上的凈化與力量?!盵1](P68)他把改造罪犯的希望寄托在靈魂的宗教懺悔上。
《檀香刑》中用大量的篇幅寫了凌遲、檀香刑等處死犯人的刑罰,充滿了血腥和暴力,尤其是檀香刑,它是一種酷刑,把在油鍋里燒熱的檀木從人的谷道里插進去,再從這個人的脖子后面鉆出來,將這個人幾天幾夜地綁在樹樁上,使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莫言對于發(fā)明和運用這些刑罰的心理動機,進行了很深的揭露。接受刑罰的人似乎也覺得理所當然,因為中國人相信“殺人償命”,“善惡有報”,不管是什么原因或理由殺了人就是犯法,必定以命換命。有罪之人就必須接受酷刑,而酷刑不只是對精神和肉體的折磨,更是對人性的摧殘。
《紅字》中的懲戒是讓犯罪的人意識到自己的罪惡,通過反省懺悔來獲得救贖,而《檀香刑》中對那一場又一場酷刑的敘述,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暴烈場景的精心演繹,“道出了中國傳統(tǒng)刑術(shù)文化的血淋淋的真實本質(zhì)”。弗洛伊德認為,所有生命的目標都是死亡。死本能最重要的派生物是攻擊。他認為死本能還表現(xiàn)為殘忍、自殺、殺人,甚至體育運動和戰(zhàn)爭毀滅也是受人類死的本能的欲望驅(qū)使。[2](P145)布朗則指出,人壓抑自己的愛欲并使之升華為創(chuàng)造歷史的動力,其根本原因在于人對死亡的逃避。人性中的攻擊性是死亡本能向外的轉(zhuǎn)化,死的欲望轉(zhuǎn)化為殺
戮的欲望、毀滅的欲望和統(tǒng)治的欲望。[3](P423~424)人類歷史上太多的人有殘殺自己同胞的嗜血傾向,這是因為他們在壓抑和仇恨中把自己的死亡本能轉(zhuǎn)化為毀滅他人的沖動?!皦浩日邉t以殘酷為樂趣?!盵4](P217)在小說中,莫言借德國總督克羅德的口,說出了一句極為精辟的話:“中國什么都落后,但是刑罰是最先進的,中國人在這方面有著特別的天才。讓人忍受了最大的痛苦才死去,這是中國的藝術(shù),是中國政治的精髓?!边@也正是《檀香刑》所要表達的真實內(nèi)核。
由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下,剝削階級對待人性的態(tài)度是不同的。作為美國文明深層結(jié)構(gòu)第一要素的基督教傳統(tǒng),更嚴格一點說,應(yīng)該是在美國殖民時期意識形態(tài)中占主導(dǎo)地位的清教主義。清教教義將人視為與生俱來的有罪,唯有上帝的恩德才能救贖的塵世罪人。人要么得到上帝的救贖而進入天堂,要么就被打入萬劫不復(fù)的地獄。在18世紀以前,美國人形象,基本上是一種“行動的人和上帝的人”的合一,大約從18世紀開始,才出現(xiàn)所謂高雅和低俗的分野。作為前者的代表,愛德華茲設(shè)法建立和完善一套讓清教徒自覺地用清教教義的絕對原則進行自我對照、自我反省的機制。[5](P263~265)因此,在西方,“一種博大的懺悔精神開始滲透于西方人的人格結(jié)構(gòu)之中”[6](P45)。有罪之人必須服務(wù)于上帝,以獲得上帝的恩寵和救贖。而中國人的人格結(jié)構(gòu)中,除了對現(xiàn)實處境的直接感受外,并不存在個人靈魂得到拯救的需要,所以對于那些犯罪、失了本性的罪犯,則已不被看作是人,而被當作不可救藥的禽獸、害蟲、妖魔鬼怪,而且只能通過暴力或刑罰來進行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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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強 琛 E2mail:qiangchen42@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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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106.4
A
1673-1395(2010)03-0141-02
20100330
許綺(1970—),女,廣東潮州人,副教授,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