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國
【摘要】魏晉南北朝時期是我國古代大量隱士出現(xiàn)的一個最為繁盛的時代,這與當時極為動蕩的社會歷史背景是有著緊密聯(lián)系的。六朝隱士們的各種審美取向的改變在思想上也是推動中國山水畫產(chǎn)生的重要條件。在魏晉風度的影響之下,六朝隱士不僅追求“人格”之美,對“自然”之美和“素樸”之美也更加的崇尚。正是這些隱士和士人的多樣性的審美方式的變化,才會創(chuàng)造出新的藝術(shù)樣式來表現(xiàn)他們的思想行為,這就無形之中推動了中國山水畫的產(chǎn)生。
【關(guān)鍵詞】六朝隱士;審美取向;山水畫產(chǎn)生
魏晉南北朝時期出現(xiàn)了大量的歸隱山林的隱士,這與當時動蕩的社會局勢和黑暗的社會統(tǒng)治有關(guān)。正是由于那個特定的社會時期造就了大量隱士隱居山林田園,他們的審美取向也發(fā)生了很大的改變。由于社會的大動亂,儒家學(xué)說的破產(chǎn),士人報效國家之志的喪失,思想開始由積極入世遂轉(zhuǎn)向消極避世,加上統(tǒng)治階級對文人士大夫的高壓統(tǒng)治和殘酷的政治迫害,由此導(dǎo)致玄學(xué)的興起,從而刮起了一陣“魏晉玄學(xué)”之風,尤其是隱居山林田野的隱士,崇尚老莊的道家學(xué)說,他們在思想上崇尚“自然”和“素樸”之美,在人格上講究一種“人格美”,也就是所謂的“魏晉風度”。隱士們的這些審美取向都有助于山水畫的產(chǎn)生,對山水畫的產(chǎn)生起著很大的推動作用。
一、六朝隱士“自然美”的審美取向?qū)ι剿嫷漠a(chǎn)生所起到的作用
所謂“自然”既包含了山水田野之自然,也可以看作是人性生命之自然。六朝隱士返歸美麗的大自然,也就返回了自我,那么一切世俗的榮辱、沉浮、利害、得失,以及由此帶來的傷感與痛苦,就都會在這淳樸、安適、寧靜、平和的山水田野中得以遺忘和凈化。隱士們將自己隱沒于自然山水之中,與自然合而為一,達到了“無我之境”。正是有著這樣的一種“自然”之美的生命取向,隱士們才深深的隱于自然山水園林之中,寄情山水,放蕩形骸,創(chuàng)作出如詩如畫的田園詩和山水詩以及山水畫。魏晉時士人們浪跡山水已成風尚。如建安詩人、竹林七賢,都喜歡暢游園林,嘯傲山澗,及至東晉此風益盛。高族名士爭相修建園林別墅,游賞江南風景,將更多的時間和興致投向了山水自然。如王羲之有著名的“蘭亭之游”。他在《臨河敘》中記述的一段文字,宛如一幅畫,讓我們真切地感受到賢人名士在山川林竹的懷抱里聚會暢游,飲酒賦詩。
晉宋以后,隨著佛學(xué)精神取代玄學(xué)觀念而成為社會意識主流,游山玩水真正成為士人和 隱士精神生活的內(nèi)在需要。他們對于自然之美的依戀,已真正達到了“何可一日無此君”的境地。南朝劉宋時有名的隱士宗炳,好山水,愛遠游。他曾自謂:“吾棲隱丘壑三十年。”他曾西涉荊巫,南登衡岳,遍歷勝景,竟不知道自己老之將至。后來由于身體不好返回江陵,慨嘆曰:“噫!老病將至,名山恐難遍游,唯當澄懷觀道,臥以游之?!庇谑?他便將一生所游歷的名山大川,“皆圖于壁,坐臥向之”,其對山水的狂熱迷戀由此可見一斑。謝靈運也是一位山水迷。他在永嘉任太守時,就放浪山水,“肆意游遨,傍山帶江,盡幽居之美”。后來他又利用父祖留下的雄厚資財,“鑿山浚湖,功役無已。尋山陟嶺,必造幽峻,巖障千重,莫不盡備”,自然所具有的無盡意味和空靈境界,與謝靈運所追求的自由精神是互契同構(gòu)、息息相通的,這是他在山水面前流連忘返、醉心不已的更為深刻的原因。由此可見,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隱士隱居自然山林,給他們帶來了無限的快樂和享受,他們?nèi)硇牡耐度胱匀幻喇斨小?/p>
魏晉南北朝自然美的崛然獨立出來,為隱士們隱居山林提供了更好的理論根據(jù),他們悠游于自然山川園林,享受著大自然給他們帶來的心靈超脫。自然美偏于形式,是色、形、聲、光等因素及其多樣統(tǒng)一的有序組合,它不帶明顯的社會功利內(nèi)容。相對于人間隨處可見的復(fù)雜、動蕩、嘈亂、危難、狹窄、變遷、沖突,自然界則相對地單純、靜穆、安寧、和平、曠遠、永恒、和諧。自然界這種特有的時空屬性和結(jié)構(gòu)形式,就似乎成為“至虛無生”的精神本體和“非有非無”的般若智慧的感性映現(xiàn),當然也仿佛成為一種印證人們物我兩忘心靈自由的詩性境界。從這個意義上說,自然美的獨立實際上正是人的心靈自由精神超越的產(chǎn)物。黑格爾在談到自然美的時候說,一方面自然界的萬象紛呈本身“顯示出一種愉快的動人的外在和諧,引人入勝”,另一方面,“例如寂靜的月夜,平靜的山谷,其中有小溪蜿蜒地流淌著……這里的意蘊并不屬于對象本身,而是在于所喚醒的心情”。鮑??踔涟炎匀幻赖陌l(fā)現(xiàn)同近代浪漫主義聯(lián)系了起來,因為二者“對于象征主義,對于性格和對于激情的熱愛”等方面,“具有同一的根源”這都涉及到一個同樣的意思,即自然美的直接原因即在心靈的超越和自由,是人的自由心靈于自然結(jié)構(gòu)形式的同構(gòu)相應(yīng),互契交融。晉宋以來隱士們普遍追求、渴念、迷戀大自然的美。作為現(xiàn)實美的一大飛躍,自然美的獨立為隱士審美趣味和藝術(shù)的發(fā)展提供了更加廣闊的前景。從直接的審美效應(yīng)看,晉宋之際山水畫繼人物畫凸現(xiàn)之后正走向獨立這一審美文化進程的典型反映。宗炳在他的《山水畫序》中就很清楚地道出了山水之美,即自然美。他所說的“山水以形媚道”,其實這里的形就是山水形態(tài)之美,如果山水之形不美,又如何能“載道”呢?他認為山水載道不是一般的載道,而是以美的形式載道,他發(fā)現(xiàn)這個理論的同時,也就發(fā)現(xiàn)了山水自然之美。他終生游覽自然山川,心靈得到了無限的超脫,在晚年還“臥游”山水畫,可見他對于山水之美的無限眷戀。
總之,魏晉之際自然美的崛然獨立,為隱士們從審美觀念上提供了廣闊的前景,他們?nèi)硇牡碾[居自然山林,流連于祖國的大好河山,心靈在自然山林中得以超脫和升華,思想上受到自然美很大啟發(fā)和熏陶,他們優(yōu)游于自然山林的同時,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山水文學(xué),如山水詩、田園詩等,以及利用自然山水來創(chuàng)作文人園林景觀,這對中國山水畫的萌芽和產(chǎn)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二、“人格”之美的審美取向?qū)ι剿嫷漠a(chǎn)生的推動作用
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一個人性覺醒的時代?!皩Α匀慌c‘名教,亦即個體與社會、生命與綱常、情感與倫理之間時代性的尖銳矛盾和沖突,魏晉玄學(xué)企圖給予一個理論上的解決”,但這一時代性的矛盾與沖突,從根本上說不是理論所能解決的,而是一個實踐問題,那么六朝隱士就以“人物美”為核心來重塑中國歷史上獨具一格的生命文化現(xiàn)象——“魏晉風度”。這種“魏晉風度”是當時人們對“人物美”范本的一種嶄新詮釋和追求,是以人物美為中心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極富時代特色的個性行為與人格風采。最能代表六朝隱士及士人作風的“任誕”這一行為方式,是當時一種很盛行、很典型的士人作派,可以說是所謂“魏晉風度”的一種時代性標記。這種“背叛禮教”、“違時絕俗”行為,以狂傲放蕩的叛逆姿態(tài),蔑視一切外在的律令、禮法、時俗、成規(guī)、超越一切虛偽的倫理、道德、綱常、名教,讓生命回歸自然,讓精神享受自由。具有這種“風度之美”的人物,他們隱居山林,思想更加超脫飄逸。他們把自然山川之美與人格之美完美的結(jié)合了起來,從而無意識之中推動了山水畫的產(chǎn)生。
以“山水”作背景的人物畫襯托人物,展示“人格之美”,以山水之精神來顯現(xiàn)人之品格,從而推動了六朝山水畫的產(chǎn)生。以人物美相標榜的“魏晉風度”還表現(xiàn)為“拿自然界的美來形容人物品格的美”。六朝隱士們也素以放浪山水相標榜。山水自然只是一種外在的形式,為了更多的顯示、烘托隱士及文人士大夫的自我人格,往往把山水畫成人物畫的一種背景,所以六朝時期所描繪的高逸之類的人物畫,往往都把人物放到山水畫中,雖然人物是畫面的主題,但是,山水畫也漸漸得以萌芽和產(chǎn)生。如顧愷之就曾把謝幼輿畫在巖石里,人問其故,則曰:“此子宜置丘壑中”。高人逸士都和山水林泉結(jié)合,畫高人逸士多用山水林泉作背景。高人逸士也只是人們理想中的人物,山水林泉才是隱士向往的理想之地。雖然當時人是自然的中心,自然也只是人物的背景,人在自然是為了顯示清遠之志,自然于人,則只有襯托、比喻之用。但是這種人物品鑒形式同時也大大促進了自然美的上升和凸現(xiàn)。使畫家們開始關(guān)注于自然山水之美,有意識的嘗試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