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奇怪的電話!”爸爸掛斷電話后說,“火車站的人打電話說下午4點(diǎn)12分有一個寄給我的柳條箱。我問他里面裝的是什么時,他非常惱火地告訴我‘快點(diǎn)過來取吧’?!?/p>
媽媽和3歲的弟弟吉米不想去,只好由我和爸爸去看個究竟。到了火車站,那里的職員指向站臺說:“你的郵包在站臺上,柳條箱可以留下,但你必須帶走里面的東西?!?/p>
來到站臺后,爸爸偷偷往箱子里瞧。突然,箱子開了,從里面蹦出一個四條腿的白色小東西,沿著站臺跑去,差點(diǎn)兒把我們撞翻。
“小狗!”我大叫一聲。爸爸一把抓過柳條箱上的貨運(yùn)標(biāo)簽,上面寫著小狗的名字,“維基!”他高聲叫喊。聽到有人叫它的名字,小狗在50英尺開外停住了?!熬S基,過來!”爸爸喊著。不一會兒,小狗朝我們跑了過來。
它是一只方鼻頭、垂耳朵的英國純種狗,大概有24英寸高。它綢緞般的白色皮毛上配著黑斑,在站臺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醒目。我一看到它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趴下。”爸爸命令道。小狗立刻趴下來。“它受過嚴(yán)格訓(xùn)練?!卑职謱ξ艺f,“希拉,跟它打聲招呼?!?/p>
我剛一撫摸它,它立刻歡快地用鼻子蹭我,用舌頭舔我,溫柔地嗚嗚直叫。我已經(jīng)把它當(dāng)成是自己的了。
我們一到家,爸爸立刻宣布:“快看,我們在火車站找到了什么!”維基同樣報以熱情的招呼,但它卻得到了不同的接待。吉米逃到了沙發(fā)后面,媽媽用責(zé)備的眼光看著爸爸:“你沒有送走它?”
“是的,我沒送?!卑职只卮鸬?。他給媽媽看了郵寄者的地址——魁北克省赫爾市的一個養(yǎng)狗場。
“原來它并不是自己跑過來的呀。”媽媽摟住吉米,抱起他說。吉米摟著她的脖子,把臉藏在她的懷里。吉米害怕維基,這讓我非常高興,因為這樣維基就完全屬于我,而不屬于他了。雖然我還不到8歲,但我認(rèn)為自己更聰明、更有責(zé)任心。
爸爸接通養(yǎng)狗主人的電話。原來這只狗是祖父去世前幾周剛買回來的,他想把它訓(xùn)練成一只獵野禽的狗。他從來沒告訴過我們,但他指定爸爸為小狗的主人——倘若他遭遇不測的話。
爸爸解釋完所有的情況后,媽媽深吸了一口氣說:“現(xiàn)在我們都不要太喜歡這只狗。它是挺漂亮的,但不照顧這條狗我也有足夠的事做?!蔽乙宦犘木屯鲁?。
“難道我們不能試著收留它?”我乞求道。
“如果沒人收留它,我確信養(yǎng)狗場會把它接回去的。”爸爸提議。
維基在傾聽我們談話,臉上顯出焦急、疑惑的神情,好像在說:“我知道你們在談?wù)撐??!?/p>
“那好吧,”媽媽說,“我們就試著留它一周?!?/p>
第二天早晨醒來后,屋外的雪下了有近一英尺厚,學(xué)校停了課。吃完早餐,媽媽讓吉米和我?guī)еS基出去玩。我們快活地堆著雪人,這時,維基奪過吉米的藍(lán)色羊毛帽,叼著上面的絨球跑開了。吉米追著維基搶,但總也追不上它。一會兒,他氣得哇哇直哭,跑進(jìn)屋里去了。
我咬著嘴唇。媽媽肯定會不高興的,這僅僅是維基試著留下的第一天。它蹲下來,吉米的帽子仍然在它的嘴里搖來蕩去。它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我,好像在問:“我們玩得正高興,他怎么跑了?”
過了一會兒,媽媽領(lǐng)著眼淚汪汪的吉米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這狗真壞,拿了吉米的帽子。”媽媽說。維基耷拉著腦袋,鼻子貼到胸前。
媽媽轉(zhuǎn)身回廚房后,維基就立刻又跳起來,用鼻子蹭蹭我,然后又蹭蹭吉米,它一點(diǎn)也不怨恨。
我發(fā)覺自己有點(diǎn)吃醋,因為畢竟我才是愛它的人。我知道吉米根本沒關(guān)心過維基。
一周很快就會過去的。星期一,媽媽買來一大包狗糧——我看足夠它吃一個月了。我想這是一個好兆頭。事實上,除了帽子事件,維基都表現(xiàn)得很好。它從不亂吼亂叫,從不要吃的,也從來沒妨礙過我們做事。然而,到了星期五,那包狗糧就快吃完了,這引起了我的注意。維基吃得確實太多了,而且媽媽幾乎沒叫過它的名字,總是稱它為“那條狗”。
星期六,是決定維基去留的日子,一輛大敞篷車隆隆地經(jīng)過我們家,停在胡同的盡頭。維基歡快地在屋子和敞篷車之間跑來跑去。
其中有一次它跑回來后,嘴里還叼著一只漂亮的紅高跟皮鞋。它彬彬有禮地把鞋子放在媽媽的腳上。我擔(dān)心媽媽會訓(xùn)斥它。但媽媽在緊張時刻總是能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太棒了!”媽媽對維基說,“以前就訓(xùn)練你這么做,對嗎?”然后,她把紅鞋子放到一只腳上,指著另一只腳開玩笑地說:“去把另一只鞋也拿過來?!?/p>
不一會兒,維基叼著另一只鞋回來了。媽媽高興地拍著手,然后抱起維基?!鞍。嗪玫囊粭l狗!你終于學(xué)以致用了?!?/p>
“這就是說我可以擁有它了?”我大膽地問。
“我想是這樣,”媽媽說,“但我們都必須照顧它。”隨后,她又笑著補(bǔ)充了一句,“我們得先把鞋子還給人家。”
當(dāng)我們把鞋子還給正要搬走的鄰居時,他們也笑了。顯然,這段小插曲緩解了他們搬家的緊張氣氛。得知我能收養(yǎng)維基,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從那以后,媽媽從來沒有再抱怨過維基。實際上,維基都由她來喂養(yǎng)、梳理。她還在廚房鋪了一塊破舊的小毛毯,給維基當(dāng)床。媽媽只要一坐到她最喜愛的椅子上,維基就會乖乖地趴在旁邊,把嘴靠在媽媽的腳上?!拔艺J(rèn)為一只獵狗應(yīng)該臥在男主人的腳邊。”爸爸調(diào)侃道。媽媽笑著說:“那是因為你沒喂過它?!?/p>
幾個月轉(zhuǎn)眼就過去了,維基不斷地讓我們感到驚喜。它總是將每天的報紙送給爸爸。我們小孩爭吵時,它就朝著我們低吟,打斷我們。吉米困在房后的濕地里時,它就直接把媽媽領(lǐng)到吉米跟前。
6月的一天,維基向我們證明了它的忠心耿耿。那天下午,吉米和鄰居家的小孩出去玩,我在后院的樹上蕩秋千,爸爸和媽媽在菜園里忙活。維基在太陽底下打盹兒。
突然,我們聽到了尖叫聲,隨后看到吉米朝我們跑過來,眼里充滿了恐懼。兩只德國牧羊犬跟在它身后,幾乎撕破了他的一條褲腿。我一下子懵了。
爸爸一把拿起鐵锨,跑過去堵截那兩條狗。這時,吉米一個踉蹌,絆倒了,跑在前面的狗一下子撲上去,咬住他的屁股,而另一只也飛奔而至,兇狠地在旁邊狂吠。正在這時,一道白色閃電掠過爸爸,加入戰(zhàn)斗——是維基!
過了一會兒,牧羊犬松開了吉米,繞圈疾走,猶如一股小龍卷風(fēng)。維基的身體總盤旋于吉米和牧羊犬之間,小心翼翼地移動著,不時地襲擊、撕咬侵襲者。
突然,一只牧羊犬哀嚎著逃之夭夭,皮毛上鮮血淋漓。爸爸扔下鐵锨,一把抱起吉米,撤出混戰(zhàn)。維基飛身沖到剩下的那只牧羊犬身下,狠狠地咬住它的腹部。最終,那只狗從維基身上彈了出去,好像遭了電擊一樣,嚎叫著逃竄而去。
維基沒有去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只有尾巴緩慢地來回?fù)u晃。它渾身戰(zhàn)栗。我想要撫慰它,但我第一次對它產(chǎn)生了恐懼。吉米卻恰恰相反,他掙脫了爸爸的懷抱,向維基跑去,用胳膊摟住它的脖子。維基用鼻子蹭著吉米的臉,用舌頭舔著他的耳朵,直到吉米開心得笑了起來。
維基身上沒留下疤痕,而吉米的屁股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傷口。治療那兩只牧羊犬的獸醫(yī)告訴我們,他給它們縫了大約80針。從那以后,我們再也沒被侵?jǐn)_過。而且,在我看來,維基好像也再沒離開過吉米身邊。這使我擔(dān)心起來,趁媽媽聽不到時,我警告吉米:“維基是我的小狗,你知道。第一次把它帶回家時,你甚至不愿意接近它。”
吉米毫不示弱地看著我,大聲叫道:“它是我的狗!”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媽媽問,她一直在聽我們的談話。
我眼淚汪汪地哽咽著說:“吉米搶走了維基?!?/p>
“希拉,他和你一樣愛維基?!眿寢尩娜崧暭?xì)語讓我驚訝不已。平時我和吉米爭吵時,她的語氣都非常生硬。“你們沒必要為它而爭執(zhí),”她接著說,“維基的愛播撒到我們每一個人身上。當(dāng)我們分享這份愛時,愛不會減少,只會越來越多?!?/p>
維基和我們一起共度了兩年半時光,直到因為爸爸換工作我們搬到了渥太華。我們租的小房子正好在公路邊上。由于維基不熟悉交通狀況,而且習(xí)慣了無拘無束地閑逛,因此局限在小院子里的生活讓它變得情緒低落、無精打采。
后來有一天,我們聽到緊急剎車聲和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我們跑出去時,發(fā)現(xiàn)維基已經(jīng)癱倒在地,但它還活著。從那以后,只要聽到汽車呼嘯而過,它就會瑟瑟發(fā)抖,即便是在屋子里也是這樣。
三周過去了,維基還是那么死氣沉沉。除了晚上到廚房走走,它幾乎不起床。獸醫(yī)說他沒遇見過類似情況?!斑@只狗已經(jīng)喪失活下去的興趣?!彼麑ξ覀冋f。
爸爸媽媽認(rèn)為,拯救維基的唯一希望就是讓它回到原來安靜的老房子里去。當(dāng)他們把想法告訴我和吉米時,我們情不自禁地痛苦起來。“我們必須這么做,這對維基是再好不過的了?!卑职终f。
隨后,他給深愛維基的另一家人打電話。我們?nèi)ザ燃贂r,他們總是收留它,他們在電話里表示愿意收養(yǎng)維基。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們?nèi)叶紨D進(jìn)旅行車。維基靜靜地躺在車后座屬于它的“床”上。兩個小時的路程,車內(nèi)鴉雀無聲。
當(dāng)我們到達(dá)它的新主人家時,他們邀請我們進(jìn)去坐坐。爸爸婉言謝絕,解釋說我們跟維基說聲再見就走。
維基跑到我們跟前,臉上滿是迷惑。我們緊緊地抱住它。爸爸拍拍它的肚子;媽媽輕撫它的耳朵,注視著它的眼睛;我摟住它的脖子,緊緊地?fù)肀?吉米低聲哭了起來。
最后,我牽著吉米的手,領(lǐng)他回到車?yán)铩D且豢?,我覺得我們的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貼得緊。
媽媽把吉米放到前座上,然后跟我坐在一起。我透過車窗,看到維基搖著尾巴向我們示意。我雙手捂住了臉。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關(guān)于愛的話題嗎?”媽媽問,“當(dāng)和別人一起分享時,愛會變得越來越多?,F(xiàn)在,你和同樣愛維基的人一起分享它?!?/p>
“但這很讓人傷心?!蔽艺f著,靠在媽媽身上哭了起來。
“那是我們必須學(xué)會的有關(guān)愛的最后一課?!眿寢屨f,“你學(xué)會了分享后,還要學(xué)會舍棄??傆幸惶?,我必須讓你們離開。愛的最高境界就是做一切對別人有利的事情,即便自己受到傷害。你明白嗎?”
“明白!”我答道,因為我已經(jīng)10歲了。實際上,我根本不明白,只知道她不會讓我走,至少現(xiàn)在不會。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緊緊地?fù)е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