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經濟或有止跌回升的跡象，但即便是被認為領頭羊的“金磚四國”，其復蘇之路也充滿坎坷

《財經》記者 張翃 實習記者 于海榮

中國對外貿易鼎足之一的新興經濟體，新近數據透露出的信息頗為復雜而難言樂觀:多個國家一季度GDP出現亞洲金融危機以來的最大降幅，盡管一些經濟先行指標閃現著微弱的復蘇跡象。

基礎尚薄弱

亞洲新興經濟體今年一季度的GDP數據，大都較去年四季度出現下滑，顯示經濟持續(xù)顯著放緩。香港、新加坡、韓國、泰國、馬來西亞均出現真實GDP大幅負增長。但在一片愁云慘霧中，亦可見零星的生機若隱若現。

一些經濟領先指標顯示，經濟下行壓力有所放緩。部分研究機構認為，這表明亞洲新興經濟體經濟下行的壓力正在減小?；ㄆ煦y行的看法尤為樂觀，認為亞洲經濟已經觸底，二季度情況將會好轉。

不過，要談復蘇則為時尚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副總裁加藤隆俊(Takatoshi Kato)稱，受“去杠桿化”帶來的信貸創(chuàng)造減少和資本流動減弱的影響，新興市場的復蘇仍將繼續(xù)受金融、低迷的外需和內需的限制。

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國家的過度消費，曾經極大地促進了亞洲新興經濟體的外向型增長;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目前發(fā)達國家金融部門和私人消費決策的雙重調整，不可避免地改變通過信貸來支持消費的發(fā)展模式，其進口需求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很難回到危機前的水平。

依賴制造業(yè)出口的亞洲新興經濟體，所受影響無疑最重。國際經濟和金融學會主席基斯·馬斯庫斯(Keith E. Maskus)告訴《財經》記者，東南亞和東亞國家很難在短期依靠美國的消費反彈來擴大出口拉動增長。

而外需下滑引致的產能過剩，難以在短時間內靠增加內需來解決。中金公司的研究報告認為，新興亞洲的私人部門因為傳統和文化上較偏向儲蓄以備不時之需，致使消費率(普遍占GDP的40%-60%)較發(fā)達國家為低(普遍占GDP的60%-70%)。另外，大部分新興亞洲的人均生產總值仍處于較低水平，全球范圍的經濟衰退導致收入前景惡化，使他們對消費更為謹慎。

從一季度數據看，個人消費對GDP降幅的影響，也已超過出口下降所帶來的負面打擊。馬來西亞和泰國的GDP分別同比大幅下滑6.2%和7.1%，其中個人消費對GDP的貢獻均超過-12個百分點。菲律賓消費支出增長也顯著下滑，對GDP增速的貢獻下滑至0.6個百分點。

資本流動的資金結構亦不太樂觀。今年3月以來，雖有近300億美元流入亞洲新興經濟體，但這些資金以證券和其他投資為主，更傾向于短期投資，直接投資份額相對較少。南美國家的長期性直接投資(FDI)以資源投資為主，降幅雖然明顯較小，但流入的資金總量尚遠小于亞洲。

“頭羊”之窘

2001年以來，新興經濟體的GDP和工業(yè)產值一直領先于發(fā)達經濟體，增幅差距在4個-5個百分點。面對此番發(fā)端于發(fā)達國家的經濟衰退，亞洲新興經濟體能否與發(fā)達國家“脫鉤”，獨力走出低迷?

瑞銀證券全球新興市場經濟學家喬納森·安德森(Jonathan Anderson)發(fā)現，在全球經濟下滑的大環(huán)境下，新興經濟體與發(fā)達國家的差距被拉大了。根據已公布的4月數據初步測算，差距將接近14個百分點;即便剔除中國等大國的影響，按未加權平均的方法計算，這一差距也在10個百分點左右。

安德森認為，在未來12個月內，相對于發(fā)達經濟體將繼續(xù)低迷，“金磚四國”(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復蘇將使新興經濟體的整體狀況得到更大改善。

但是，對于“金磚四國”能否早于其他國家復蘇，尚存爭議。

高盛高華認為，中國以外的其他三國，工業(yè)生產指標并沒有明確的走勢;巴西的數據顯示出穩(wěn)定的跡象，但印度和俄羅斯繼續(xù)下降。中金研究報告也認為，中國以外其他“金磚三國”近月來進出口同比降幅均達到20%左右，消費和投資增速顯著下滑;巴西和俄羅斯零售銷售量持續(xù)呈負增長，失業(yè)率也在攀升。加上全球經濟衰退和資產價格泡沫破滅，“金磚四國”面臨直接投資萎縮，“成為新興經濟火車頭的難度加大”。

即便“金磚四國”會成為世界經濟復蘇的領頭羊，俄羅斯很可能會拖了后腿。高盛高華認為，俄羅斯很可能要到2012年才能恢復到趨勢增長率，而其他三個國家都在2011年以前完成這一過程。要使實際產出達到經濟最有效率的水平，俄羅斯需等到2016年。

俄羅斯今年一季度的數據，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GDP同比下降了9.5%。

俄經濟發(fā)展部的分析稱，投資顯著減少是經濟下行的主因。1月-4月，俄羅斯的投資比去年同期減少了15.8%。根據俄羅斯轉型經濟研究所(IET)的調查，企業(yè)此前所期望的需求及產出水平均未實現，工業(yè)部門已經做好需求繼續(xù)萎縮的準備，產出和價格可能都還要下滑。

一個重要原因在于外資流入收緊閥門。油價高企時代逐利而來的國際資本早已敗興而逃，金融危機更令外資望而卻步。據俄聯邦國家統計局數據，一季度俄利用外資額同比下降了30.3%，其中直接投資同比下降了43.0%，證券類投資同比下降了6.5%，其他類投資同比下降了24.4%。

6月1日，IMF剛剛結束了對俄羅斯的年度考察。調查組負責人保羅·湯姆森(Paul Thomsen)不客氣地指出了俄羅斯政府一段時間以來的政策失誤:危機爆發(fā)前政府控制盧布升值，金融監(jiān)管的缺失，在油價飆升使投資者對俄羅斯金融資產的胃口加大的情況下，過度鼓勵外幣借款……這些造成了俄羅斯在全球商業(yè)周期和大宗商品價格驟降的影響下不堪一擊。

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在5月底的一次內閣會議上警告那些掉以輕心的官員稱，俄羅斯經濟不可能從這場危機中很早地復蘇?？偫砥站?月向國家杜馬提交的一份報告中也稱，接下來一年將會“非常困難”。

“不少俄羅斯學者認為，以往八年的高速增長，只是上次危機后的一種‘恢復性’增長?！敝袊缈圃憾砹_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經濟研究室高際香博士告訴《財經》記者。但上一場危機的病根——過于依賴能源出口的經濟模式，并未得到根治，反而被亮麗的增長數據掩蓋?！敖鸫u”的光環(huán)，也許不應再戴在俄羅斯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