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使用概率很低,我們?nèi)孕枰黾右呙绾涂股氐膬?,因為人們愿意為了避免感染而支付大筆金錢
大約每隔一個世紀,一場影響全球的流感就會暴發(fā)。最近一次是1918年至1919年暴發(fā)的西班牙流感。其間,全球有5000萬至1億人因為這場流感而死去。1957年的亞洲流感估計死亡人數(shù)達200萬,1968年的香港流感也有逾100萬人喪生。眼下的新型流感是不是繼約百年前的大流感之后,又一次大規(guī)模的流感?如果是,經(jīng)濟損失會有多大?
目前,全球有超過1.9萬人被確診為甲型H1N1流感患者,主要是16歲以下的人群,而且死亡率較低。但是,現(xiàn)在還不能說流感的影響比較輕微或者溫和,因為大規(guī)模的流感通常要持續(xù)幾個階段。第一個階段都比較溫和,但是,接下來的階段破壞力就比較大。無論這場流感發(fā)展成什么樣子,負責衛(wèi)生方面的官員都可以有把握地說,以后,總會有一場大規(guī)模的傳染病襲來,并且給全球造成嚴重破壞。
需要注意到,流感的外部性很大,因為患者幾乎沒有動力去考慮接觸別人后感染他們的可能性有多大。這種外部性表明,為了控制流感的傳播,一場聲勢浩大的公共衛(wèi)生行動很有必要。
下面,讓我們考慮一下,西班牙流感那般嚴重的現(xiàn)代流感一旦流行可能造成多大的損失。1918年至1919年,因為患西班牙流感而死去的5000萬人(估值下限)約占當時世界人口的2.8%。世界人口從那之后增長了2倍。如果這次流感會殺死2.8%的世界人口,那么,將有約1.5億人死去。這是個恐怖的數(shù)字。它還可以換算成驚人的金額。測算人們?yōu)楸苊庵旅募膊★L險和其他風險愿意支付的金額,經(jīng)濟學家稱之為生命價值評估。據(jù)估計,一個典型的美國年輕人的此項評估約為500萬美元,換言之,他愿意為死亡概率在每個年齡段均為萬分之一的疾病支付500美元,為死亡概率是千分之一的疾病支付5000美元。
為了計算這種大規(guī)模流行疾病的損失總和,我們假設(shè),其他國家可比較的生命價值評估等于500萬美元乘以這個國家的人均收入與美國人均收入的比率。比如,一個人均收入為美國一半的國家,它的年輕人的生命價值估計為250萬美元。如果我們假設(shè)這場傳染病在所有國家的死亡率是一樣的,嚴重程度等同于大流感的流行疾病總的成本將超過100萬億美元。這是一筆巨大的金額,多到無法具體想象。這跟流感對全球GDP的影響相比,真是相差甚遠。
默里等人在科學雜志《柳葉刀》2006年12月號刊登的一份研究報告中測算,現(xiàn)在一場規(guī)模堪比西班牙流感的大規(guī)模流感,不會讓1.5億人喪生,但會奪去約6000萬人的生命。他們還稱,死亡會更加集中在窮國。根據(jù)默里的測算結(jié)果,我調(diào)整了自己的估測,人們愿意為這場流行疾病支付的金額從110萬億美元減少至約20萬億美元。
死于這場大規(guī)模流感的人數(shù),可能從占比上小于西班牙流感,因為世界醫(yī)療保健體系的建設(shè)取得了重要進展。一方面,自1919年開始,世界人口激增,農(nóng)村人口占比下降;而城市人口猛增、航空旅行的發(fā)展,導致大規(guī)??缇沉鲃?,這都意味著流感的人際傳播更加容易。抵消這些變化的,是那些控制流感傳播、降低其后果嚴重性方面取得的進步。與以前的大流感相比,公共衛(wèi)生官員可以更快地隔離患者,識別不同病毒株的基因組成。不同國家之間官員的交流也更加頻繁,這有助于未來在對流感“風暴眼”實施隔離時通力合作。
也許,最近幾十年,人類在流感中救治生命最重要的進步是發(fā)明了疫苗和抗生素藥。疫苗可以快速生產(chǎn),并給大批人群接種來預防新流感,甚至是毒性很高的流感。如果服用得足夠早,抗生素可以很好地穩(wěn)定病情,并加速病人康復。美國和歐盟儲備著大量抗生素,可以治療他們16%的人口。日本也有大量抗生素儲備。一些非洲的窮國是準備最不充分的,很難應對大規(guī)模流感。
當然,新流感的病毒株可能無法用已知的抗生素治療。生物恐怖分子可能會制造并傳播各種高致死率的病毒。但是,制藥廠也比從前準備得更好,來增加已有的藥品生產(chǎn),并且發(fā)明新藥來治療不能被已有藥物治療的新流感。
我已經(jīng)指出,很多人愿意為了避免被高致死率的病毒感染而支付大筆錢。這正是即使另一場大規(guī)模流行病的概率很低,其特質(zhì)也未知,但我們?nèi)孕柙黾铀幬锖鸵呙鐑涞脑?。人們愿意為未?0年發(fā)生概率為百分之一的大規(guī)模傳染病支付約2000億美元。這樣的成本,說明了世界為何要大量增加研制抗生素和病毒疫苗的支出?!?/p>
作者加里·貝克爾(Gary Becker)為1992年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美國芝加哥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