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初唐時期,漢族作為一個農(nóng)耕民族,它傳統(tǒng)的服裝色彩受到了來自游牧民族服裝色彩的強(qiáng)烈影響,產(chǎn)生了許多變化。這種變化一直影響到后世服裝色彩的規(guī)定。所以對初唐服裝色彩的衍變的研究是非常重要的。通過對歷史材料的梳理,可以看出初唐時期漢族服飾色彩的具體變化。
【關(guān)鍵詞】初唐 農(nóng)耕民族 游牧民族 服飾色彩
《(示豊)記·卷十一·玉藻》中說:“衣正色,裳間色?!编嵶ⅲ骸爸^冕服玄上纁下。”《(示豊)記·卷七十五·正羲》:“玄是天色,故為正。纁是地色,赤黃之稚,故爲(wèi)閒色?;适显疲赫^青、赤、黃、白、黑,五方正色也。不正。謂五方閒色也,綠、紅、碧、紫、聊黃是也。青是束方正,綠是束方閒?!睗h代嚴(yán)格的遵守了這一風(fēng)習(xí)?!逗鬂h書·卷三十·輿服志》載:“天子、三公、九卿、特進(jìn)侯、侍祠候,祀天地明堂,皆冠旒冕,衣裳玄上獯下。”又載“宗廟以下,祠祀皆冠長冠,阜繒袍單衣,絳緣領(lǐng)袖中衣,絳藁憊,五郊各從其色焉?!?/p>
從上面的論述中,不但可以了解到漢人有貴正色的傳統(tǒng):同時,也可以了解到正色和間色的具體定義。
又《法言義疏四·吾子·卷第二》講到了相關(guān)的問題:
論語云:“紅、紫不以為褻服?!被适柙疲骸拔宸秸呵唷⒊?、白、黑、黃。五方問色:綠為青之間,紅為赤之間,碧為白之間,紫為黑之間,緇為黃之間也。故不用紅、紫,以其是問色也?!庇忠f子嚴(yán)云:“南方火,火色赤。火克金,金色白。以赤加白,故為紅,紅為南方問也。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以黑加赤,故為紫,紫為北方問也。論語云:‘惡紫之奪朱也?!献釉疲骸鬃釉唬簮核贫钦?,惡紫恐其亂朱也?!薄?/p>
這段話講到紫色因?yàn)槭情g色而受到孔子的厭惡,所以在漢代人們是不穿著紫色服裝的。另外,在漢人傳統(tǒng)中。人們把綠色作為間色、卑賤之色的歷史也甚久遠(yuǎn)。
《后漢書·志第三十·輿服下》載:
注[一]獨(dú)斷曰:“幘,古者卑賤執(zhí)事不冠者之所服也。董仲舒止雨書曰‘執(zhí)事者皆赤幘’,知不冠者之所服也。元帝蹌有壯發(fā),不欲使人見,始進(jìn)幘服之,髃臣皆隨焉。然尚無巾,故言‘王莽禿,幘施屋’。冠進(jìn)賢者宜長耳,冠惠文者宜短耳,各隨其宜?!睗h舊儀曰:“凡齋,紺幘;耕,青幘;秋貊劉,服緗幘?!庇州d,“三六七一頁一0行服緗幘按:汲本、殿本‘湘’作‘緋’?!庇纱丝芍瑵h代“緋”是卑賤之人的服裝。
另外《詩經(jīng)·邶風(fēng)·綠衣》中記載了綠衣的問題,詩中寫道:
“綠兮衣兮,糸彖衣黃裹。心之夏矣,曷維其已?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夏矣,曷維其亡?綠兮糸糸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就兮。稀兮綌兮。凄其以凰。我思古人,寅獾我心?!?/p>
這首詩表達(dá)了衛(wèi)莊姜對自己遭遇感傷之情。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這首詩。(酆箋:“荘姜,茌公夫人,齏女,姓姜氏。妾上僭者,謂公子州吁之母。母嬖而州吁驕?!?對于“祿兮衣兮,祿衣黃里”,毛傳作了解釋,箋云:““祿兮衣兮”者,言椽衣自有禮制也。諸侯夫人祭服之下,鞠衣為上,展衣次之。椽衣次之。次之者,眾妾亦以貴賤之等服之。鞠衣黃,展衣白,禒衣黑,皆以素紗為里。今禒衣反以黃為里。非其禮制也,故以喻妾上僭。”《法言義疏四·吾子卷第二》(西漢·揚(yáng)雄(晉)李軌注)也講到“綠衣”地位的問題?!熬G衣三百,色如之何矣?纻絮三千。寒如之何矣?”[注]綠衣雖有三百,領(lǐng)色雜,不可入宗廟:芝絮雖有三千,紙單薄,不可以御冬寒。文賦雜子,不可以經(jīng)圣典。[疏]“綠衣三百,色如之何”者,詩綠衣云綠兮衣兮,綠衣黃里。”毛傳云:“綠,問色:黃,正色?!薄ⅰ熬G衣雖有三百,領(lǐng)色雜,不可入宗廟。”從這些論述中可以發(fā)現(xiàn),著綠衣之人的地位是十分低賤的。
漢代也認(rèn)為綠色是卑賤的顏色。衛(wèi)宏《漢官舊儀》:“武吏赤幘大冠……太官主飲酒,皆令承治、太官、湯官、奴婢各三千人置酒,皆緹鞲、蔽膝、綠幘。”《漢書·東方朔傳》“董君綠幘傅鞲?!碧祁亷煿抛⒃唬骸熬G幘,賤人之服也?!?/p>
重正色的傳統(tǒng)從北朝開始發(fā)生了轉(zhuǎn)變,上面說到的“緋”、“紫”、“綠”這些卑賤之人的服色,北齊都有穿著?!杜f唐書·卷四十五·輿服志》記載:“燕服。蓋古之褻服也,今亦謂之常服。江南則以巾褐裙襦,北朝則雜以戎夷之制。爰至北齊,有長帽短靴,合袴襖子,硃紫玄黃,各任所好。雖謁見君上。出入省寺,若非元正大會,一切通用。高氏諸帝,常服緋袍?!比绱丝磥?,在“非元正大會”時經(jīng)常會穿這些紫、緋等間色的衣服。又,沈括《夢溪筆談》中還談到,胡服中有用間色緋綠的短衣。
隋唐基本繼承了北齊胡服的這一傳統(tǒng)?!缎绿茣ぞ矶摹ぼ嚪尽分嘘P(guān)于各等級人群衣色的記載很能說明這一問題?,F(xiàn)將關(guān)于衣色用間色的記載錄入于下:
首先是武德四年制定的輿服制度:
1、天子之服十四(間色衣著三,筆者加注):
通天冠者,冬至受朝賀、祭還、燕群臣、養(yǎng)老之服也?!{紗袍,硃里紅羅裳,
弁服者,朔日受朝之服也?!{紗衣,素裳,
平巾幘者,乘馬之服也?!像?,白挎,玉具裝,珠寶鈿帶,有韉。
2、皇后之服三(間色衣著一,筆者加注):
鈿釵檀衣者,燕見賓客之服也?!秒s色而不畫,
3、皇太子之服六(問色衣著三,筆者加注):
遠(yuǎn)游冠者,謁廟、還宮、元日朔日入朝、釋奠之服也。以具服……絳紗袍,紅裳,
公服者,五日常朝、元日冬至受朝之服也。遠(yuǎn)游冠,絳紗單衣,白裙、襦
弁服者,朔、望視事之服也?!{紗衣,素裳。
4、皇太子妃之服有三(問色衣著一,筆者加注):
鈿釵檀衣者,燕見賓客之服也。九鈿。其服用雜色。
5、群臣之服二十有一(間色衣著六,筆者加注):
武弁者。武官朝參、殿庭武舞郎、堂下鼓人、鼓吹桉工之服也。有平巾幘,武舞緋絲布大袖……。
弁服者,……六品、七品綠衣
進(jìn)賢冠者,文武朝參、三老五更之服也。……諸州大中正一梁絳紗公服。
平巾幘者,武官、衛(wèi)官公事之服也?!瘡氖隆⒅菘h佐史、岳瀆祝史、外州品子、庶民任掌事者服之,有緋褶、大口绔?!骜拗疲骸芬陨献?,五品以上緋,七品以上綠,九品以上碧。
介幘者,流外官、行署三品以下、登歌工人之服也。絳公服,以縵緋為之,制如絳紗單衣?!>牌芬陨蟿t絳褷衣,制如絳公服而狹,袖形直如褵。不垂,緋褶大口绔,紫附褵,……。登歌工人,硃連裳……。
平巾綠幘者,尚食局主膳,典膳局典食,太官署、食官署供膳、奉觶之服也。
6、命婦之服六(間色衣著一,筆者加注):
禮衣者,六尚、寶林、御女、采女、女官七品以上大事之服也。通用雜色。
除以上六類以外,《新唐書·卷二十四·車服志》又記載了服飾制度的歷次更改的細(xì)節(jié)(這里僅將于間色相關(guān)的規(guī)定加以錄入):
至唐高祖……(<筆者加注>針對“初,隋文帝聽朝之服,以赭黃文綾袍……與貴臣通服……百官常服同于庶人?!钡膯栴},唐高祖做了修改。對常服的規(guī)定為:)親王及三品、二王後,服大科綾羅,色用紫,……。五品以上服小科綾羅,色用硃,……。六品以上服絲布交梭雙制綾,色用黃……。六品、七品服用綠……。八品、九品服用青……。流外官、庶人、部曲、奴婢,則服絀絹施布,色用黃白。
太宗時,又命七品服……色用綠?!菚r士人以棠苧裥衫為上服。貴女功之始也。一命以黃,再命以黑,三命以纁,四命以綠,五命以紫。
(太宗時)皇太子乘馬則服進(jìn)德冠,……亦有绔褶,燕服用紫。其后朔、望視朝,仍用弁服。
(唐高宗)顯慶元年……其后以紫為三品之服……:緋為四品之服……:淺緋為五品之服……:深綠為六品之服,淺綠為七品之服……。
唐初,賞硃紫者服于軍中,其后軍將亦賞以假緋紫,有從戎缺骻之服,不在軍者服長袍,或無官而冒衣綠。
婦人服從夫、子,五等以上親及五品以上母、妻,服紫衣,腰襻褾緣用錦繡。九品以上母、妻,服硃衣。
具服者,五品以上陪祭、朝饗、拜表、大事之服也,亦日朝服?!{紗單衣。白紗中單,黑領(lǐng)、袖,黑襟、櫻、裾,白裙、襦,……。六品以下去劍、佩、綬,七品以上以白筆代簪,八品、九品去白筆,白紗中單,以履代舄。(則六品以下都服絳紗單衣。筆者加注)
從省服者,五品以上公事、朔望朝謁、見東宮之服也,亦日公服?!{紗單衣,自裙、襦,……。六品(絳紗單衣,筆者加注。)以下去紛、鞶囊、雙佩。三品以上有公爵者。嫡子之婚,(絳紗單衣,筆者加注。)假稀冕。五品以上子孫,九品以上子,(絳紗單衣,筆者加注。)爵弁。庶人婚,假絳公服。
由此可以看出,唐代完全打破了身份高貴之人不可以服間色之衣的規(guī)定。從皇帝著裝的規(guī)定來看,雖然可以穿著常服的場合不像北齊高氏那樣普遍(“非正元之日”皆穿常服),但漢人傳統(tǒng)色彩觀念中重正色、輕間色以及間色衣是“賤人之服”的因素已經(jīng)喪失。從通篇《車服志》記錄來看,上至帝、后,下及一般雜役都被規(guī)定穿著間色服裝。
這里有一點(diǎn)需要補(bǔ)充說明,就是正色與各種衍生色(間色)在《車服志》中的定義問題:
以“赤”、“絳”、“緋”、“朱”、“紅”等幾種具有紅元素色相的顏色為例。唐代,對這幾種顏色的區(qū)別是比較明確的。按照前文所述,“赤”為正色。唐人突破了漢人傳統(tǒng)的“正色”、“間色”適用范圍的界限,但是似乎并沒有混淆這幾種顏色的區(qū)別。
《舊唐書·卷四十五·輿服志》載:“謁者臺大夫以下,高山冠。并絳紗單衣……五品……其綬纁硃者,用四彩,赤、紅、縹、紺紅。……綠綬用四彩,綠、紫、黃、硃紅。……紫綬用四彩。紫、黃、赤、紅”。
《新唐書·卷二十四·車服志》:“皇后之車六……厭翟車者,親桑所乘也,赤質(zhì),紫油檁,硃里通幰,紅錦絡(luò)帶及帷。”
從上面兩句記載中可以發(fā)現(xiàn),“赤”與“紅”、“紺紅”、“硃紅”、“紫”同時出現(xiàn)在一句話中。則可見,當(dāng)時人們還是可以區(qū)別以上幾種顏色的。又同文之中,“緋”字也出現(xiàn)多次,所以,“緋”也應(yīng)該不等同于“赤”。如此一來,按照上文《(示豊)記·正羲》中的概念,似乎可以這樣認(rèn)為,除“赤”以外,唐代所說“紅”、“紺紅”、“硃紅”、“紫”、“緋”等概念或許應(yīng)屬于間色。
當(dāng)然,在其他正色與其衍生色(間色)之間也存在這樣的問題,這里不再贅述。
論述至此,基本可以這樣來歸納隋唐在服色方面基本打破了漢人重正色、輕間色的傳統(tǒng)觀念:隋唐服色基本是延續(xù)了北齊胡人的色彩觀念。
雖然出土的北朝隋唐文物很多,但是因?yàn)槠渖蚀蠖家蚰甏眠h(yuǎn)、保護(hù)不善等原因,顏色失真、無法恢復(fù)原貌。所以,在對本時期服裝色彩進(jìn)行論述時,為不引起混淆與誤導(dǎo),暫不以出土物的色彩為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