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婷 章麗萍
摘要:有人認為翻譯中有時不可譯,也有人認為某種程度而言一切都可譯,只是困難重重。無論是不可譯論還是困難論,都說明翻譯中存有局限。本文著重探討音素的可譯限度。
關(guān)鍵詞:不可譯性;音素翻譯的局限性
一、 前言
喬治·斯坦納在其著作《通天塔之后》對歷史上關(guān)于可譯性的爭論進行了分析,指出翻譯特別是不同語言之間的翻譯是否可行,語言學(xué)理論起著重要作用。一派認為不同語言之間的基本結(jié)構(gòu)是相同或近似的,人類不同語言之間的差異主要存在于表層結(jié)構(gòu)。正因為那些深深植根于遺傳,歷史和社會的東西具有共通性,翻譯才變得可能。(1975:73)而另一派則認為所謂的普遍結(jié)構(gòu)要么邏輯或心理層面難以判別,要么極端抽象或籠統(tǒng),從而意義闕如。因此完美的翻譯不可能存在;所謂的翻譯不過是近似或粗糙的復(fù)制。
西奧多·薩瓦利認為所有的民族都同屬一個種,人類的思維是相同的,從而使翻譯變得可能。(1957:11) 尤金.奈達對這個問題作了進一步探討,提出盡管人與人之間不可能有絕對的交流,但高效的交流是可能的,因為人的思維,身體反應(yīng),文化體驗和調(diào)整自身以適應(yīng)他人的能力是類似的。(1964:55)
英漢分屬于印歐和漢藏語系,二者通常被引述以說明不同語言之間存在巨大差異,但對英漢語言的比較研究證明二者間的共同性遠超過其間的不同。共同性保證了從原語向目標語轉(zhuǎn)換的可行性,從而使翻譯成為可能。
關(guān)于翻譯的諸多“可能”,表明可譯性的限度。因為翻譯不僅是語際行為,也是跨文化活動,成功的翻譯必須正視和克服這雙重障礙。語言的共通性確實超過差異,但差異仍客觀存在。在從源語向目標語的轉(zhuǎn)換過程中,這些差異不是總能得到妥善處理,因此作者認為翻譯存在一定的局限。在諸多導(dǎo)致翻譯局限的因素中,語言差異和文化差異是主因。本文著重探討音素的可譯限度。
二、音素的可譯限度
音素在傳達意思中起重要作用。英語和漢語在音素模式上存在顯著差異,很多音素現(xiàn)象并不能在漢語中找到對等模式,由此產(chǎn)生不可譯。
1. What key is too big to carry in your pocket?
A donkey, a monkey, and a turkey.
此例中英語運用音素/ki:/和 /ki/ 讀音的接近或類似,和“key”在詞形上的相同,對問題作了幽默風趣的回答。由類似的音素產(chǎn)生的音美和由同樣的詞綴-key 產(chǎn)生的形美在翻譯成漢語時難以完整地傳達。
2.Why are you never hungry when you play on a beach?
Because of the sand which is there.
上例中“Sand which”聽來接近于 “sandwich”,特別在口語中而且語速較快時,因此整個答句聽來就成了 “Because of the sandwich is there.” 語義聯(lián)想幽默詼諧。而翻譯成漢語時這種效果難以傳達體現(xiàn)。
文學(xué)作品中有時作者有意使用頭韻等修辭手法或不規(guī)則拼法描繪任務(wù)的不正確發(fā)音,或有時使用方言以塑造人物形象,表明主人公的身份,社會地位或所受教育狀況。這種旨在制造特殊藝術(shù)效果的音素手段很難在翻譯中傳達出來,如下面兩例:
3.“Yes, indeed,” she beamed at him. “Meester Duggan. T-
he ticket was reserved but not paid. You wish to pay for it?”
此為意大利國際航空公司一值班職員與一位美國旅客之間對話的一部分。顯然 “meester,”是 “mister”之誤,而作者有意如此為的是說明職員的英語發(fā)音不標準,活著突出故事發(fā)生地不是美國。如果“meester” 只能按“mister”翻譯為“先生”,此時就需要加注,否則作者的意圖難以表達,或干脆失去了其言外之意。
4.“ Im jist a reglar mountaineer jedge.” (The Advanced English ed. Zhang Hanxi, p168)
本句引自約翰.斯科普斯(John Scopes)著《震撼世界的審判》(The Trial That Rocked the World )。作為美國田納西州戴頓鎮(zhèn)一位生物教師,作者因在當?shù)刂v授達爾文進化論而被指控違法。作為當年最后一位活著的案件參與者,他決定寫一篇文章來紀念當時審判案的精彩經(jīng)過。約翰.斯科普斯的名字后來成為這次有名的“猿猴審判案”的同義詞。電影《風的傳播》(Inherit the Wind)就是以這場審判案為內(nèi)容進行拍攝的。
就是這樣一場震撼世界具有歷史意義的審判,居然由一位說話都帶有難懂口音的法官來主持,而作者真實地記錄下那位法官的不標準口音,由此引起的反差尤為強烈,而讀者心中的諷刺感覺油然而生。
如果不加注釋和解釋,譯者又怎能在漢語譯文中反映出這種效果呢?至于英語國家的方言,漢譯時我們又改采用中國哪個地方的方言來對譯好呢?這類現(xiàn)象并不少見,特別是在描述性的文學(xué)作品中。
5. The moan of doves in immemorial elmsAnd murmuring of innumerable bees. (Tennyson)
古榆樹上鴿子的咕咕聲
和數(shù)不清的蜜蜂的嚶嚶聲。
英文中多次重復(fù)使用音素/m/ ,意在引起困倦之感。漢語譯文第一行多用“u”音,像 “古”、“樹”、“咕”等 , 而第二行多用“ng ”因,如“清”、 “蜂”、“嚶”,來替代英語中的“m”,可謂煞費苦心,譯文從聽覺上倒也能引起沉悶的感覺。 盡管譯者用心良苦,最大限度也只能說譯者用相對的價值取代了絕對價值,聯(lián)想意義變得模糊不清了。
另一個典型的翻譯困難存在于詩歌的翻譯,而當詩歌中還嵌入雙關(guān)語時,無疑更增添了翻譯的難度。劉重德先生認為詩歌和雙關(guān)語是翻譯中的“硬核”,合格的譯者應(yīng)該有能力敲碎這種“硬核”,因此他提出此時“應(yīng)考慮的是全篇而非幾個特定的詞或詞組?!?1991:108)
試看下例:
6.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劉禹錫《竹枝詞》
The willows are green, green;
The river is serene;
Theres his song wafted t me.
In the east the sun is rising;
In the west rain is falling;
Can you see if its fair or foul?
(Tr. by張其春)
原詩中的“晴”語義雙關(guān),一方面指天晴,另一方面意指“情”,“愛情”。出于語言和文化雙重因素,即使優(yōu)秀的譯者也難以做到兼顧。為使讀者更好地理解原詩和譯文,劉先生提出加注。(ibid)
但我們不免產(chǎn)生疑問:譯詩加注,是翻譯呢,還是解釋?
我們再來看兩位中外名家對《詩經(jīng)》 中《關(guān)雎》的各自翻譯:
7. 關(guān)雎 Wooing and Wedding Wooing and Cooing
關(guān)關(guān)雎鳩,”Fair, fair” cry the ospreys
By riverside a pair
在河之洲。On the island in the river
Of turtledoves are cooing;
窈窕淑女,Lovely is this noble lady
Theres a good maiden fair
君子好逑。Fit bride for our lord.
Whom a young man is wooing.
參差荇菜,In patches grows the water mallow
Water flows left and right
左右流之。To left and right one must seek it.
Of cress long here, short there
窈窕淑女,Shy was this noble lady;
The youth yearns day and night
寤寐求之。Day and night he sought her.
For the good maiden fair..
(《詩經(jīng)》)(Trans. Arthur Waley)
(Trans. X.Y.Z.)
許淵沖以“三美”譯論而享譽華夏譯壇,即“音美”、“意美” 和“形美”。他認為中國古詩循韻而作,除非譯文也采用一定的押韻,否則不能產(chǎn)生近于原作的美的效果。通過使用押韻可以保留住音美和意美,而音美又能帶來意美。因此他認為Waley 的翻譯沒有留住原詩的美感,遑論意美和音美。 (1993:18)
然而根據(jù)馬慧娟的觀點(2003:187),讀罷上述兩種譯文, Richard O. Colclough 博士得出的卻是相反的結(jié)論。Colclough 博士認為 Waley的翻譯讀起來更像是詩,而許的不像。首先,重音節(jié)奏是英詩的三要素之一(另外二要素為押韻和頭韻),而許的譯文恰恰破壞了重音節(jié)奏,讀來并不悅耳。其次,許譯中的句法結(jié)構(gòu)安排不妥當。句子 “Theres a good maiden fair/ Whom a young man is wooing”聽來不似好的英語。第三,短語 “good maiden”內(nèi)涵意義不恰當。形容詞 “good” 用于修飾“a woman”時有兩個意思:[1] 誠實,善良,有見識(honest, thoughtful and kind); [2] 道德正派,沒有性亂關(guān)系(morally upright, not sexually promiscuous)。因此 “she is a good girl” 的含義要么是“”她是個乖順的女孩(she is an obedient girl),要么是“她在性方面不淫亂”。
Colclough博士的評價讓我們置身于英譯漢語文學(xué)作品的兩難境地。許的三美翻譯論認為韻詩應(yīng)以韻詩來譯,特別當詩的意思以押韻來傳遞的時候。但正如Colclough博士指出的那樣,許專注于音美,卻破壞了英詩的三要素之一即重音。 因此說來,許的譯作也遠非完美。作者把此一端歸咎于音素的可譯限度。
文學(xué)以外的對社會實際生活,社會發(fā)生發(fā)展中的語言翻譯,也常遇難譯問題。對此邱懋如先生提出“零翻譯”的概念(2001:1,24-27)以解其難。但作者同時警告不能濫用零翻譯手段。對此有其他譯者提出明確反對,說零翻譯仍是不翻譯,沒翻譯。丁衡祁(2001,6,27)指出譯者往往對翻譯一些玩弄文字游戲的中文廣告力不從心。例如:
口蜜腹“健”(營養(yǎng)液)
默默無“蚊”(蚊香)
隨心所“浴”(沐浴器)
三、討論
上述討論作者絕非傳播不可譯論,而只是說明各門語言的獨特性和文化差異導(dǎo)致翻譯受限,這是無可避免的客觀事實。只有接受這個事實,深入研究和探討英漢語言內(nèi)在的特點和規(guī)律,找出相同,類似和不同,譯者才能恰當?shù)?藝術(shù)化地將這種限制減小到最低限度,忠實流暢地在目的語中傳達原作的神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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