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 偉
貨幣化快速擴張在很大程度上稀釋甚至掩蓋了銀行體系的不良資產問題。
在1980年代初,中國曾經流行過一個詞匯,叫做“萬元戶”,這些當年作為先富裕起來代名詞的“萬元戶”,經過30年的中國金融洗禮,其財富的可能膨脹和縮水狀況如何?
我們分別選取1981、1991、2001和2007年這四個時點來考察,看看貨幣可能的變遷途徑。
第一種:從居民家庭人均收入看,上述四個時點分別為:500元、1700元、6800元和13800元。因此“萬元財富”要跟得上人均貨幣收入增長,30年前的一萬元,大體和現(xiàn)在的27-28萬元相當。
第二種,從居民人均儲蓄看,上述四個時點居民儲蓄總額分別為:523億、9200億、7.4萬億和17.3萬億,考慮人口變化之后的人均儲蓄為52元、800元、5900元和1.3萬元。這樣算來,1981年的“萬元財富”相當于當時人均儲蓄的200倍,折算到現(xiàn)在差不多是255萬元。
例子可能是粗糙的,但結論顯而易見:過去30年,錢本身的確隨著時間的推移非?!安恢靛X”了!雖然中國30年來CPI平均不過4.8%,表象上沒有嚴重的通貨膨脹,但各口徑貨幣供應量的極速增長,這種進程就是所謂的“貨幣化”。
過去30年,中國貨幣化進程的一個維度是貨幣使用范圍的不斷擴大。在1980年代初期,可能只有柴米油鹽等生活必需品才用得著錢,并且還得有票證配給,才能派得上用途。當時的教育、住房、醫(yī)療等基本上是公費的。隨著經濟社會改革的不斷深化,上述領域大體都貨幣化了,上學貴、看病貴、商品房更貴。不僅如此,連許多不應該貨幣化的領域也充分貨幣化了,舉凡行賄受賄、買官賣官,錢都是背后的根本推手。貨幣使用范圍的擴大,本身就要求貨幣當局發(fā)行更多的貨幣,原來“高福利、低工資”的勞動報酬結構,也逐漸向以貨幣收入為主、以社會保障為輔的結構傾斜了。
中國貨幣化進程的另一個維度是貨幣發(fā)行規(guī)模的驚人膨脹。以每年凈投放的現(xiàn)金看,1981年為50億元,2007年則為3300億元,增長了66倍,流通中現(xiàn)金則從3200億增長到2.7萬億,這還沒有考慮銀行卡對現(xiàn)金的巨大滲透和替代效應。以廣義貨幣M2的余額來看,1981年為1.9萬億,2007年則為40.3萬億,增長了21倍,在過去20年,即便在M2增速最低的2000年,也達到了同比增長12%。信貸和廣義貨幣的投放持續(xù)快于居民收入增長,快于GDP增長,過去10年,中國的M2/GDP比率始終是全球最高的。
中國極速的貨幣化進程帶來了許多幸運的事情,一是貨幣化能夠使得財力實際上向政府集中,不利于持有銀行儲蓄或中長期國債,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收入分配惡化的問題。
二是貨幣化能夠使得銀行體系的總資產不斷膨脹,快速擴張不利于銀行維持穩(wěn)健的資本充足率,但卻在很大程度上稀釋甚至掩蓋了銀行體系的不良資產問題,周小川曾指出,在2003年之前,銀行體系不良資產的化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資產規(guī)模的擴張,然后才是治理結構的改善。從過去的30年看,中國極速的貨幣化進程,是政府得以統(tǒng)領經濟改革不斷向前的很重要的幸運因素。
在快速貨幣化的進程中,持有現(xiàn)金或者低風險低收益的儲蓄、國債等金融資產,和把大半財富拱手讓出的差異并不大。用貨幣去購買可以大規(guī)模產業(yè)化提供的消費品,幾乎等同于奢侈的揮霍。
在我看來,中國的貨幣政策必須在很大程度上重新回歸,向古典的貨幣數(shù)量論回歸,使經濟增長、收入增長和貨幣供應保持相對穩(wěn)定合理的關系,貨幣政策工具也應不拘泥于所謂間接調控,而應該價格工具和數(shù)量工具并舉,對內平衡和對外平衡兼顧,并關注資產價格和通脹預期異常變動的可能風險。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金融研究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