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娜
摘要: 雜合的譯文具有異質(zhì)性和本土性的雙重基因,既是文化姻緣結(jié)合之下的產(chǎn)物,又是民族文化得以不斷延續(xù)的保證。本文通過分析清末民初翻譯小說中的雜合現(xiàn)象,說明事實上所有的譯文都是雜合的,只是由于受到時代的局限與主客觀條件的制約,體現(xiàn)出的雜合度不同而已。
關(guān)鍵詞: 清末民初翻譯小說雜合
一、引言
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直譯”和“意譯”、“歸化”與“異化”被認為是矛盾的兩個對立面,不存在調(diào)和或妥協(xié)。但這些二元對立的范疇其實都是人類的文化建構(gòu),它們并不是真實世界的反映,因為,很顯然,真實的世界絕對不是非此即彼、界限明確的。[4]一旦用“意譯”或“歸化”來概括清末民初的小說翻譯風(fēng)尚,論者必然會著力尋找那些能夠支持這一觀點的文本,而忽視雜合文本的存在。如果深入清末民初的譯本內(nèi)核就會發(fā)現(xiàn),受到時代的局限與客觀條件的制約,譯者翻譯時多用漢語語言文化中固有的成分去替代原文中的成分。但即便如此,譯文在語言、文學(xué)和文化層面上也或多或少地包含一些異質(zhì)性成分。
二、翻譯研究中的雜合
“雜合”是一個從生物學(xué)中借用的概念,指“不同種、屬的兩種動物或植物的后代”。[3]隨著多學(xué)科的交流與發(fā)展,“雜合”一詞被廣泛運用到自然科學(xué)、語言學(xué)、社會學(xué)及人文學(xué)等不同的領(lǐng)域。翻譯研究中的雜合是指源語與譯語的語言文化在交流過程中相互碰撞、影響而形成的混合體,具有雙重文化基因。從構(gòu)成論上看,由于源語文本離開了自己的文化母體,其異域性特征在異語語境中便無法整體保全,其間必有信息喪失或意義失真,而另一方面,由于異語文本進入了新的闡釋語境,異語文化的民族特征便必然會由語言本身裹挾而入,這樣,在源語文本的信息部分喪失的同時,譯本又部分地增加了信息含蘊。[5]新質(zhì)與舊質(zhì)有機地雜合在譯文中,使得譯文在某種程度上既有別于原文,又與譯語文學(xué)中現(xiàn)有的作品有所不同,因而表現(xiàn)出雜合的特點。
三、清末民初翻譯小說中的雜合現(xiàn)象
(一)語言上的雜合
不同的語言文化之間往往存在著顯著的差異,而兩種語言系統(tǒng)之間則不存在完全對應(yīng)的關(guān)系:“文化的缺項造成語言詞匯的缺項,人們對物質(zhì)世界的不同認識和對世界映像的不同感受也在語言單位的劃分、句法結(jié)構(gòu)的形式等方面有著不同程度的反映,造成了翻譯活動中‘對應(yīng)單位的缺項,結(jié)構(gòu)的錯位。”[8]當(dāng)譯者力圖把原文中的異質(zhì)因素翻譯到目的語中時,由于目的語中缺乏對等成分,就只好把源語文化中的詞匯、概念、句法結(jié)構(gòu)移植進來,于是形成兩種語言之間的雜合。
例1:Columns,arches,pyramids,what are they but heaps of sand,and their epitaphs but characters written in the dust?What is the security of a tomb or the perpetuity of an embalmment?The remains of Alexander the Great have been scattered to the wind,and his empty sarcophagus is now the mere curiosity of a museum.[2]
譯文:無論華表、穹門、金字塔,后此均一堆沙石耳!縱使墳臺堅固,亦復(fù)何濟?而亞力山大之尸灰已揚歸烏有,僅留空槨,置諸博物院中。[6]
社會生活的變遷、民族文化的發(fā)展無不在詞語中得到最為直接迅速的反映。清末民初的許多小說譯者常用獨具漢語特色的文言、白話和淺近文言替換充滿異國情調(diào)的字眼。但當(dāng)在文言語匯中找不到現(xiàn)成的詞語,可直接準(zhǔn)確地表述異質(zhì)文化的新奇事物時,詞匯上的雜合便應(yīng)運而生。例文中音譯的人名“亞力山大”就顯示了西方命名的特點,而“金字塔”和“博物院”這些意譯過來的物質(zhì)名詞,在今天看來早已司空見慣,可對當(dāng)時的讀者來說,卻相當(dāng)陌生。
例2:She was withal a little of a coquette,as might be perceived even in her dress,which was a mixture of ancient and modern fashions,as most suited to set of her charms.She wore the ornaments of pure yellow gold,which her great-great-grandmother had brought over from Saar dam...[2]
譯文:而女郎尤嬌飾媚人,蓋從其服飾中見之。女衣并合新舊二式,幻為時世之妝,以襯托其風(fēng)貌之美。所御黃金之飾,即其曾祖母氏自荷蘭購歸者,因以賜之。[6]
在英語中,條件從句、狀語從句往往后置,主句在前;漢語則恰恰相反。林紓將“蓋從其服飾中見之”譯成原因狀語從句,放在“而女郎尤嬌飾媚人”后,顯然是仿效了英文原句的句式。此外,漢語以短句居多,定語也很短,而英語中的定語則很長,邏輯嚴謹?!凹雌湓婺甘献院商m購歸者”作為非限定性定于從句放在“所御黃金之飾”后面翻譯出來,顯然與地道的漢語不同。雖然翻譯小說中句法上的雜合不占多數(shù),但即使譯者有意拒絕,外文句法也總能在譯文中留下一絲痕跡。
(二)清末民初小說翻譯中文學(xué)上的雜合
翻譯涉及的兩種文化的文學(xué)傳統(tǒng)也反映出各自的差異性。由于文學(xué)翻譯不僅要傳達原文的內(nèi)容,還要盡量使譯文具有大致相當(dāng)?shù)奈膶W(xué)性,所以很多時候就必須保留一些來自原文的文學(xué)手法。同時,為照顧讀者的閱讀,譯文又不可避免地使用一些漢語的文學(xué)手法,從而使譯文在文學(xué)方面具有雜合的特點。盡管此時期的翻譯小說仍未徹底掃盡舊小說習(xí)氣,但在敘事時間、敘事角度和描寫手法上都出現(xiàn)了一些新質(zhì)變。
例4:1 first saw the light in the city of Boston in the year 1857.“What?You say eighteenth fifty-seven.That is an odd slip.He means nineteen fifty-seven of course.”I beg pardon,but there is no mistake.It was about four in the afternoon of December the 26th,one day after Christmas,in the year 1857,not 1957,that I first breathed the east wind of Boston,which,I assure the reader,was at that remote period marked by the same penetrating quality characterizing it in the present year of grace,2000.[9]
譯文:在下姓威士,美國波十頓人。我的生日,是一千八百五十七年。哈哈,看官不曉得的,必定笑我記錯一百年了,不要是一千九百五十七年罷。看官,且慢笑,我并沒有記錯。我的生日的確是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四點鐘,那一日正是圣誕節(jié)的第二天。我記得那時候的波士頓城,比現(xiàn)在的波士頓城,論起地勢來,卻也是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