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軍

一、中國現(xiàn)當代小說的發(fā)展

中國上世紀20年代的小說體現(xiàn)了鮮明的五四精神，“個性解放”“人的解放”成為五四文學的基本主題?！拔膶W為人生服務的文學研究會，強調(diào)文學的社會作用，反映時代的面貌?！迸c“為人生”的寫實派小說相對峙的是20年代的浪漫抒情小說。浪漫抒情小說側(cè)重自我表現(xiàn)，主觀色彩濃厚；不注重事件的外部描寫，側(cè)重宣泄、表現(xiàn)作者的情緒、感受、心態(tài)等。

動蕩不安的社會現(xiàn)實，曲折起伏的社會事件，矛盾復雜的社會心理，使得善于描寫社會環(huán)境、展現(xiàn)人物命運的小說有了廣闊的用武之地。小說題材更加廣闊，對時代風云的及時把握和對城鄉(xiāng)生活的多方位展現(xiàn)顯示出30年代小說創(chuàng)作的豐富。由于30年代小說的觸角深入到社會各個角落，真實地再現(xiàn)了當時社會生活的各種事件，堪稱30年代中國社會的歷史教科書。

40年代國統(tǒng)區(qū)、“孤島”和淪陷區(qū)的小說，從內(nèi)容和主題來看，大致可分為以下幾種類型：抗戰(zhàn)題材小說，直接反映抗戰(zhàn)現(xiàn)實，富有戰(zhàn)地實感，留下了時代剪影。以社會剖析和世情諷刺為主要內(nèi)容的小說，標志著作者對現(xiàn)實認識的深化。注重文化分析的小說，是作者對民族歷史與現(xiàn)實進行文化探詢與反省的結(jié)晶，它把抗戰(zhàn)時期高昂的民族激情，深化到了理性的層次。側(cè)重于人生探索的小說，主要表現(xiàn)知識分子對人生與生存意義的求索與追尋。

建國后“十七年”間的小說以革命現(xiàn)實主義為主流。在歷史題材方面，小說以反映民主革命為主。與歷史題材相呼應，現(xiàn)實生活成為本時期小說創(chuàng)作的另一個突出的題材，以反映農(nóng)村生活的小說為主。問題小說把反映與解決生活問題作為創(chuàng)作的主要目的，立論的基礎是文藝為現(xiàn)實政治服務，本質(zhì)上把文藝當成了反映與解決生活問題的工具。

新時期小說以快速的發(fā)展變化，全新的審美面貌，復雜的文學現(xiàn)象，自由而頻繁的文學爭論和多姿多彩的文學創(chuàng)作成果，展現(xiàn)出自身獨特的風采，成為中國當代文學史上極為重要的內(nèi)容。新時期小說包括傷痕小說、反思文學、改革小說、尋根小說、新寫實小說、現(xiàn)代派小說、魔幻現(xiàn)實主義小說、后現(xiàn)代派小說等。

二、現(xiàn)當代小說的閱讀方法

了解了現(xiàn)當代小說的概況，我們就容易閱讀。小說主要考查學生的形象思維能力，考查學生對小說的分析綜合和鑒賞評價能力。具體可以從以下四點入手：

1.體會重要語句的含意，品味精彩語句的作用。小說中的“重要語句”是指對營造典型環(huán)境、展示故事情節(jié)、塑造人物形象起重要作用的語句，對這些語句的理解是解讀文本的關鍵所在。結(jié)合我們對文本的理解，把重要語句放入相應的時代背景下，這樣我們在閱讀時，就容易把握其外在含意和內(nèi)在的深意，從內(nèi)容、結(jié)構、情感上去理解分析其在文中的作用。

2.分析作品結(jié)構，概括作品主題?！胺治鲎髌方Y(jié)構”即分析小說的情節(jié)，理清作品的思路。把握情節(jié)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理清小說的情感脈絡，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分析人物形象，理解作品主旨，體會作者謀篇布局的匠心。小說的主題是小說的靈魂，是作者的寫作目的，也是作品的價值意義。因此，必須在把握情節(jié)脈絡的基礎上，分析人物形象，追溯作者的寫作目的和價值意義，用簡明扼要的語言歸納并在此基礎上整理出文章的中心。

3.分析作品的形象，賞析作品的內(nèi)涵，感受作品的藝術魅力。要了解小說描寫人物的主要方法，如肖像描寫、語言描寫、動作描寫和心理描寫等。分析小說人物的語言特點，了解塑造人物的一些藝術手法，如聯(lián)想、想象、渲染、烘托、對比、正面描寫、側(cè)面描寫等。賞析小說的語言風格，比如：平實古樸、明白曉暢、簡潔明快、典雅清麗、淡雅疏朗、寓莊于諧、犀利辛辣、含蓄深沉等。

4.對作品表現(xiàn)出來的價值判斷和審美取向進行評價。這需要學生從不同角度和層面發(fā)掘作品的豐富意蘊，強調(diào)從人物形象、時代背景、環(huán)境氛圍、細節(jié)描寫、語言表達等方面探討作品中蘊涵的民族心理和人文精神，對作品進行個性化閱讀和有創(chuàng)意的解讀。

只有把握好以上四點，才能高屋建瓴地從容應對小說閱讀。在此基礎上，還要注意以下三點：

1.總覽全篇，把握要旨。小說閱讀一定要強調(diào)整體意識，千萬不能只看情節(jié)，忽略其他方面?？焖匍喿x全文后，要有個整體感知，明確小說的基本要素，了解是誰，做了什么事，表現(xiàn)了什么。要學會找出關鍵詞句，特別是內(nèi)涵豐富、寓意深刻的語句，對這些語句要重點勾畫，這樣不僅能增加對小說內(nèi)容的整體印象，還能大體把握小說的中心和行文脈絡，從而分析出文章線索，感悟作品主旨。

2.細讀全文，深入理解。對小說的閱讀，要結(jié)合小說的特點，在閱讀中重點分析人物形象，關注環(huán)境描寫，體會其在文中所起的作用，將所了解的小說表現(xiàn)手法和技巧進行對照，體會小說的藝術手法和語言風格，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深入探究，進行個性化的閱讀和思考。

3.審讀題干，整合答題。小說閱讀的題型設計，無非包括主題理解、結(jié)構分析、形象把握、環(huán)境作用、語句理解、藝術賞析等方面，在具體做題時，必須明確題型，分析題干要求和指向，尋求答題區(qū)域，整合要點，規(guī)范表達。這是答好主觀題的常規(guī)性要求，對小說閱讀也是一樣。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只要在平時多加訓練，深入探索，不斷總結(jié)，相信同學們的小說閱讀鑒賞能力和應試能力就會得到不斷的提高。

閱讀訓練

鑒賞家

汪曾祺

全縣第一個大畫家是季匋民，第一個鑒賞家是葉三。

葉三是個賣果子的。他這個賣果子的和別的賣果子的不一樣。不是開鋪子的，不是擺攤的，也不是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的。他專給大宅門送果子，也就是給二三十家送。這些人家他走得很熟，看門的和狗都認識他。到了一定的日子，他就來了。里面聽到他敲門的聲音，就知道是葉三。他的果子不用挑，個個都是好的。他的果子都是原裝，有些是直接到產(chǎn)地采辦來的。他經(jīng)常外出，他也很喜歡到處跑。四鄉(xiāng)八鎮(zhèn)，哪個園子里，什么人家，有一棵什么出名的好果樹，他都知道，而且和園主打了多年交道，熟得像是親家一樣了?！獎e的賣果子的下不了這樣的功夫，也不知道這些路道。到處走，能看很多好景致，知道各地鄉(xiāng)風，可資談助，對身體也好。他很少得病，就是因為路走得多。

立春前后，賣青蘿卜?！鞍舸蛱}卜”，摔在地下就裂開了。杏子、桃子下來時賣雞蛋大的香白杏，白得像一團雪，只嘴兒以下有一根紅線的“一線紅”蜜桃。再下來是櫻桃，紅的像珊瑚，白的像瑪瑙。端午前后，枇杷。夏天賣瓜。七八月賣河鮮：鮮菱、雞頭、蓮蓬、花下藕。重陽近了，賣梨：河間府的鴨梨、萊陽的半斤酥，還有一種叫做“黃金墜子”的香氣撲鼻個兒不大的甜梨。菊花開過了，賣金橘，賣蒂部起臍子的福州蜜橘。入冬以后，賣栗子、賣山藥（粗如小兒臂）、賣百合（大如拳）、賣碧綠生鮮的檀香橄欖。他還賣佛手、香椽。人家買去，配架裝盤，書齋清供，聞香觀賞。

這年是葉三五十歲生日，一家子商量怎么給老爺子做壽。老大老二都提出爹不要走宅門賣果子了，他們養(yǎng)得起他。

葉三有點生氣了：“嫌我給你們丟人？兩位大布店的‘先生有一個賣果子的老爹，不好看？”

兒子們連忙解釋：“不是的。你老人家歲數(shù)大了，老在外面跑，風里雨里，水路旱路，做兒子的心里不安。”

“我跑慣了。我給這些人家送慣了果子。就為了季四太爺一個人，我也得賣果子?！奔舅奶珷敿醇緞瘛Ｋ判惺抢纤?，城里人都稱之為四太爺。

“你們也不用給我做什么壽。你們要是有孝心，把四太爺送我的畫拿出去裱了，再給我打一口壽材?！边@里有這樣一種風俗，早早就把壽材準備下了，為的討個吉利：添福添壽。于是兒子們就都依了他。

他真是為了季匋民一個人賣果子的。他給別人家送果子是為了掙錢，他給季匋民送果子是為了愛他的畫。季匋民有一個習慣，一邊畫畫，一邊喝酒。喝酒不就菜，就水果。畫兩筆，湊著壺嘴喝一大口酒，左手拈一片水果，右手執(zhí)筆接著畫。畫一張畫要喝二斤花雕，吃斤半水果。

葉三搜羅到最好的水果，總是首先給季匋民送去。他給季匋民送果子，一來就是半天。他給季匋民磨墨、漂朱膘、研石青石綠、抻紙。季匋民畫的時候，他站在旁邊很入神地看，專心致志，連大氣都不出。有時看到精彩處，就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一口氣，甚至小聲地驚呼起來。凡是葉三吸氣、驚呼的地方，也正是季匋民的得意之筆。季匋民從不當眾畫畫，他畫畫有時是把書房門鎖起來的。對葉三可例外，他很愿意有這樣一個人在旁邊看著，他認為葉三真懂，葉三的贊賞是出于肺腑，不是假充內(nèi)行，也不是諛媚。

季匋民最討厭聽人談畫。他很少到親戚家應酬。實在不得不去的，他也是到一到，喝半盞茶就道別。因為席間必有一些假名士高談闊論。因為季匋民是大畫家，這些名士就特別愛在他面前評書論畫，借以賣弄自己高雅博學。這種議論全都是道聽途說，似通不通。

葉三是從心里喜歡畫，他從不瞎評論。季匋民畫完了畫，釘在壁上，自己負手遠看，有時會問葉三：“好不好？”葉三大都能一句話說出好在何處。

有時季匋民給葉三畫了畫，說：“這張不題上款吧，你可以拿去賣錢，——有上款不好賣?！比~三說：“題不題上款都行。不過您的畫我不賣。”他把季匋民送他的畫都放在他的壽材里。

季匋民死了。葉三已經(jīng)不賣果子，但是他四季八節(jié)，還四處尋覓鮮果，到季匋民墳上供一供。季匋民死后，他的畫價大增。日本有人專門收藏他的畫。大家知道葉三手里有很多季匋民的畫，都是精品。很多人想買葉三的藏畫。有一天有一個外地人來拜望葉三，因為是遠道來的，葉三只得把畫拿出來。那人非常虔誠，要了清水洗了手，焚了一炷香，還先對畫軸拜了三拜，然后才展開。他一邊看，一邊不停地贊嘆：“喔！喔！真好！真是神品！”他要買這些畫，要多少錢都行。可葉三說：“不賣。”那人只好悵然而去。

葉三死了。他的兒子遵照父親的遺囑，把季匋民的畫和父親一起裝進壽材里，埋了。

（選自《汪曾祺作品自選集》，有刪改）

閱讀上面的文字，回答下列各題。

1.小說主人公葉三是一個“賣果子的”，作者為什么以“鑒賞家”作為全文的題目？

2.小說開頭敘述葉三賣果子的經(jīng)歷，這些內(nèi)容與“鑒賞家”有什么關系？

3.你覺得文中“鑒賞家”葉三是一個怎樣的形象？

4.汪曾祺曾說：“散文化小說的作者十分潛心于語言。他們深知除了語言，小說就不存在。”試舉例說說這篇小說語言的特點。

5.小說結(jié)尾，讀來似乎非常平淡。你喜歡這個結(jié)尾嗎？為什么？

參考答案

《中國現(xiàn)當代小說的閱讀》

1.葉三雖然是個地位卑微的果販，但他對繪畫是真心喜愛，因此被大畫家季匋民視為真懂畫的人；而葉三從心里喜歡畫，用本真的眼睛和心靈欣賞畫，用最簡單的語言評述畫，卻常常能“一句話說出好在何處”。這樣的鑒賞家才是真正的鑒賞家。小說以“鑒賞家”為題，既點明了主人公，也點出了小說的主旨，即對美的鑒賞。

2.葉三作為“鑒賞家”對畫獨具的敏感，恰恰是源于賣果子時對生活中的美的敏感。他喜歡各處跑，就“能看很多好景致，知道各地鄉(xiāng)風”，他的見識和鑒賞力，正是在這樣的生活中逐漸形成的，因此兩者有密切的關聯(lián)。

3.葉三具有自己獨特的個性：他是為了自己喜愛的畫家賣果子的；畫家死后，他不賣果子，但到四季八節(jié)，還四處尋覓鮮果，到畫家墳上供一供；畫家送他的畫，他一張不賣，最后陪著他埋于黃土中。從葉三身上，我們看到了他對美的純真的熱愛，對人的深厚的情誼。

4.這篇小說語言準確、樸素，富有濃郁的鄉(xiāng)風民俗。比如，“立春前后，賣青蘿卜”一段，充滿了植物的清香，讓人聯(lián)想到時序更迭、草木蔥蘢之美。這樣的畫面如風俗畫一般，鋪展開故鄉(xiāng)風物的畫卷，更好地展現(xiàn)出故鄉(xiāng)人平常生活中的人情美和人性美。

5.（1）喜歡。結(jié)尾看似平淡，但很自然。結(jié)尾寥寥數(shù)語，由生轉(zhuǎn)到死，收尾干凈利落，濃縮了無盡感慨；這也符合人物性格：葉三視畫如命，無論生死，都要與畫相伴；這還符合作品整體風格：平淡樸素，意味深長。

（2）不喜歡。結(jié)尾應講究含蓄，耐人尋味。而本文的結(jié)尾，顯得平淡無奇，缺少想象空間，其實可以寫得更有波瀾?？梢杂藐┤欢沟姆椒?，留給讀者想象的空間；也可以來個突轉(zhuǎn)，讓人產(chǎn)生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之感，比如可以寫世事無常，家道中落，兒子無奈變賣了這些畫?；蛘邔戇@些畫被別人偷去，流落四方。這樣寫，也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