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七十三歲那年要續(xù)寫家譜。
我家的家譜要比一般的家譜復雜,都是以小傳的形式出現(xiàn)的,不像一些家譜只是名字輩分的羅列。生卒年月,職業(yè)和一些有關大的事項及轉折,是都要注在上面的,看上去對上一輩子的某個人就有了大致的了解。家譜是斷在我太爺那一代,都知道我的爺爺是個傻子,我的太爺死得又早,沒有續(xù)寫家譜的人。自然家譜上的輩分也就沒能傳承下來。也就是說家譜寫到我爺爺那輩兒就結束了,父親想續(xù)寫就得從我太爺開始。
可以確定我們的祖上是順治撥民時把我們撥到東北的,這樣一來就說明了,當時,我們的家境不可能像一些官宦人家那么富庶、顯赫。那年月真正家趁人值的是不可能被撥離移民,背井離鄉(xiāng)的。后來到我爺爺?shù)臓敔斢梢粋€窮趕大車的,變成了土財主。才算過上了真正人的日子。已經(jīng)是過了兩代,到了我太爺,家產(chǎn)積累多了。不僅有了房子。還有了大片大片的土地。我們曹家才得以光宗耀祖,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正在我家想繼續(xù)飛黃騰達的時候,家里突然出了事兒,起因是我的爺爺。
我見過奶奶,但不叫奶,叫小奶,開始我不懂為什么叫小奶,是后來看了一張照片,才知道是因為她的年齡小,才叫小奶的。在我認識小奶的同時,新的問題出現(xiàn)了,我那么漂亮的一個小奶,怎么會找了個傻男人做丈夫,直到父親寫家譜的時候我才明白。
我的爺爺叫曹興旺,名字是我太爺給取的,我的太爺叫曹天航,是按“玉乃航興久。恩維百順昌”的輩分順序排下來的。到我父親這輩就該犯久字,由于我爺爺傻,奶奶又沒文化,我父親生下來就給取了個叫曹操的名字,聽說是小奶給取的,孩子生下來了,沒名兒,叫了大半年的胖小,后來還是小奶說,就叫曹操吧,我聽過講故事,三國時期曹操可厲害了,將來讓咱兒子也厲害,免得受人欺。小奶的父親聽了卻說,想得倒美,還像曹操那么厲害,不像他爸那么傻就燒高香了??墒聦嵣?,我父親大了,也不像曹操那么厲害,更不像爺爺那么傻,是個老實厚道之人。
太爺曹航天是個地主,雖說不能稱為大地主,但比那種小地主大了好多,家里有多少土地和房產(chǎn)說不清,養(yǎng)了四個家丁,一個老媽予,姓吳(太爺結婚時太奶帶來的)。后來軍閥混戰(zhàn),家里又有了槍,還修了炮樓,方圓幾百里可以說是赫赫有名了。
太爺也是單傳,本打算到我太爺這輩兒的日子好過了,能多養(yǎng)一些孩子,可太奶的肚子不爭氣,就鼓了那么一次,再也鼓不起來了,氣得太爺總要納個小。那年月有錢的人大都有那么個三房四妾的,可太奶硬是沒同意,幾次好的機會太爺也沒能如愿,都讓太奶給攪黃了,太爺就生氣,暗自使勁兒,打算在外面養(yǎng)一個。
表面上太爺是怕太奶的,原因是我太奶的家是個比我太爺還要大的資本家,在上海,有買賣,還有錢莊,而且有背景,據(jù)說跟上海的青幫頭子杜月笙有什么親屬關系,是沒人敢惹的。太奶雖是個女人,卻脾氣暴躁,而且人也特別的有力氣,說把太爺拎起來就拎起來了。太奶要比太爺大兩歲,又是個識文斷字之人,太爺無論是從智慧上還是體力上都要遜太奶一酬,自然表面上不得不敗在太奶的手下??赡腥司褪悄腥耍瑳]有哪個男人真正怕女人的,太爺表面上恐懼,心就像一只蝴蝶,東一下西一下地飄落著,尋花問柳,覓著芬芳。
太爺是東北人,卻缺少東北人的氣概,長了一副南方人的面孔,白凈凈的斯文。說他是大地主沒幾個人能信,看上去倒像個白面書生,文質彬彬的,也不像電影里演的大地主那么霸道、惡毒。慈眉善目的。太奶就不一樣了,南方人。卻長著北方人的大手大腳。說話的聲音像洪鐘,驚天動地的,正在咬叫的狗聽了也要停止狂吠。盡管太奶這樣,對兒子卻是手上捧著。嘴里含著,嬌生慣養(yǎng),要星星絕不給月亮,可最終還是在他的身上出了事兒。
太奶十七歲有了我爺爺,那一年我太爺二十二歲,十五年后我爺爺已經(jīng)是個很亮麗的小伙子了,念了幾天私塾。突然在一年的夏天得了天花,開始以為是感冒,高燒不退,就在家呆了一段時間,請郎中來醫(yī)病。開始請的是本地的郎中,醫(yī)治無效,最后就找到了外地。
這個外地的郎中姓鄒。原名鄒長禮,住在大錯草峪,方圓幾十里算是有點名氣,不僅會醫(yī)病。對占卜還有點小小的精通,兩相結合,醫(yī)不了的病就往巫術上推,反正錢總是要落到自己的腰包里。人送綽號鄒大仙兒。
這時爺爺已經(jīng)病了一個多月,太奶就有些害怕了,對太爺說:“還是去大錯草峪把鄒大仙兒請來吧?!碧珷斦f:“就是太遠了。來回要一天的時間?!碧陶f:“再遠也得去,孩子的病不能不治?!碧珷斁涂戳搜厶稍诳簧系膬鹤?,無奈地拴上大車,派一個伙計去請鄒大仙兒了。臨走的時候,太奶囑咐說:“不管他怎么忙,不管花多錢,都要把郎中請來給看看?!?/p>
鄒郎中是那一天晚上的上半夜被伙計請到我家的,飯也沒來得及吃就給我爺爺看病,這時爺爺已經(jīng)有些日子水米不進了。整個一個人死了一般躺在炕上,面色焦黃,顴骨都出來了。鄒郎中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這孩子病得可挺重?!币痪湓捑桶烟痰难蹨I說下來了。鄒郎中先是看了看,聽了聽,問了問,扣、問、觸、聽,流水線似的走了一遍,然后就給下了一副藥煎了,讓爺爺吃,爺爺吃了,晚上睡了一覺。第二天,高燒退了,病也好了,人卻傻了。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想象的結果,就連鄒大仙也搞不明白吃了那副藥人怎么能變傻。
這一下不僅爺爺傻了,就連太爺太奶也跟著傻了,這是為什么?治病怎么還能把人治傻?他們瞅著鄒大仙兒,在鄒大仙兒的臉上畫問號,鄒大仙兒也傻了。
爺爺傻的那一天和往常一樣陽光明媚。鄒大仙兒前一天晚上給我爺爺看完病沒有走,想看看第二天醫(yī)治的效果,就住在了太爺家里,還跟太爺在一起喝了酒,稱兄道弟的。嘮了好些知心的話兒。半宿沒睡覺。太爺自然也是千恩萬謝。第二天早上,正在鄒郎中和太爺吃早飯的時候,爺爺也醒來了,他先是眨了眨眼。皺了下眉,然后就咧著嘴笑了,接著就光著身子站起來,搖搖晃晃下了炕,來到外面。初夏時節(jié),早上的陽光是柔和的,照在身上,暖洋洋地舒坦,爺爺卻沒那種感覺,就那么光著身子在外面轉了一圈兒,然后就奔上屋來了。這時家里的人正忙著吃飯,爺爺?shù)纳磉厸]人,他就像走進了無人之境,大大方方地進來了。這會兒太爺和太奶正在陪鄒郎中吃飯,鄒郎中還說:“吃完了,我過去看看孩子怎么樣,有好轉的話我就先回去,過兩天我再來。”太爺說:“先生隨意,我這孩子就教給你了。”鄒郎中說:“沒問題,放心吧?!痹拕傉f完,一抬眼就看見了我那爺爺光溜溜地站在了門口,當時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爺爺是光著身子,咧著大嘴,傻笑著站在門前的,這時太奶也看見了,她驚訝地說:“兒子!兒子好了?你怎么光著出來了,夏天也不能什么也不穿吶?!睜敔敳徽f話,還是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笑,對母親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這會兒太爺也發(fā)現(xiàn)了,他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鄒郎中,心里在問這病是治好了嗎?鄒郎中也奇怪了,這是你家的人嗎?是我昨天給醫(yī)病的那個患者嗎?怎么光著身子出來了呢?于是就問:“這是誰呀?是你家的人嗎?”太爺聽了說:“怎么不是我家的人,我兒子,就是你給醫(yī)病的那個孩子?!编u郎中心想那也不能好得這么快呀,嘴上卻說:“曹先生,這可不能開玩笑,你這個孩子怎么這樣呢?昨天醫(yī)病的那個可不是這樣啊?!碧珷斄⒖套兞四樥f:“你說昨天醫(yī)病的不是這個是誰呀?我就一個兒子,今天怎么突然變得這樣傻乎乎的呢?”鄒郎中聽了,兩步來到了我爺爺?shù)拿媲?,扒了扒他的眼睛,看到了一種癡呆呆的目光,又問了一些什么,爺爺只是一個勁兒地傻笑,鄒郎中當時就驚呆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鄒郎中坐在地上當時沒有眼淚,兩眼直勾勾地看著眼前正在搖晃的爺爺?shù)男‰u子,爺爺?shù)哪挲g不大,雞子卻不小,鄒郎中看著看著眼睛就模糊了。
鄒郎中來的時候是我爺爺請來的,走的時候卻是被兩個家丁押回去的。鄒郎中家住大錯草峪的團甸,近百里的路程。兩個家丁還有我的太爺押著往鄒郎中的家趕。一路上,兩個人昨天喝酒攀談的熱乎勁兒沒了,臉兒冷著。誰都不說話,轉眼間鄒郎中成了我太爺家的冤家和仇人。天很熱,莊稼都曬蔫了,人更是無精打采。鄒郎中囚徒似的被捆在馬車上,唉聲嘆氣,太爺卻像個警察,押解著罪犯,一臉的無奈和氣憤。
到了鄒郎中的家已經(jīng)是中午了,第一個迎出來的是鄒郎中的女兒香水,當她不顧一切地從屋里跑出來,還沒等爹字喊出來就呆在那兒了,只見鄒郎中被五花大綁著站在了她的面前,香水嚇了一跳,話也沒說轉過頭就往回跑,邊跑邊喊著自己的娘,娘出來了,太爺也把鄒郎中押到了廳堂里。
鄒郎中的家境沒有太爺家富裕,可也不是那么寒酸,人像人,房子像房子,干干凈凈的,院子里還停著兩掛大車。太爺只是略略地掃了一眼,就把鄒郎中推進了屋子。
郎中的家和地主的家的擺設是不一樣的,而且味道也不同,滿屋子的中藥氣息。房間里很涼快,幾個人走進來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太爺這時用心看了,廳堂的正中懸掛著藥王孫思邈的畫像,兩旁是一副對聯(lián)兒:兩只起死回生手,一顆安民濟世心。橫批是:救死扶傷。
太爺看了心里哼了一下,還救死扶傷,人是救了,救傻了。想著,就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在太師椅東側的地上立著四條玻璃屏風,分別畫著梅、蘭、竹、菊,屏風的對面是一排裝中藥的柜子,一個個小匣子,古色古香地寫著藥名兒:人參、卜芥、八角、丁香、刀豆、干姜、廣角、廣白、大戟、大棗、山丹、山香、川烏……等等幾十種中草藥。
香水扯著娘走了進來,當香水娘看到丈夫被五花大綁的時候,驚訝地說:“這是咋地了?”太爺說:“他把我兒子的病治好了,人治傻了,今天是來討個說法的?!闭f著,太爺讓家丁給鄒郎中松了綁。
鄒郎中被松了綁,香水和娘撲上來,抱著鄒郎中在一起哭。鄒郎中卻說:“哭啥哭,該治病治病?!毕闼镎f:“這是咋弄地?咋還能把人治傻了呢?”鄒郎中嘆著氣說:“先弄點飯,大伙吃一口吧。”
香水娘流著淚去做飯了。鄒郎中又對女兒說:“給客人泡茶。”
鄒郎中也坐了,太爺讓那兩個家丁到外面歇著,屋里只剩下鄒郎中和我太爺。
坐了一會兒,鄒郎中尷尬著說:“你看看曹先生,我陪你多錢吧?”
太爺說:“這是錢的事兒嗎?我兒子傻了是一輩子的事兒。”
鄒郎中看了看太爺,收回目光,也就無話可說了。
這時鄒郎中的女兒香水為太爺?shù)共瑁珷斂戳艘谎郏u郎中也看了太爺一眼,心抖了一下。對女兒說:“去陪你娘做飯去吧?!毕闼屯肆讼氯ァ?/p>
這會兒,太爺已經(jīng)把香水給打量完了,這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濃眉大眼的,穿著黑褲,紅襖,白凈凈的,一根小辮兒穩(wěn)穩(wěn)地扶在背后。
鄒郎中見女兒離去了,說:“你不要錢,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是再去別的地方找好一些的醫(yī)生給孩子醫(yī)病?!?/p>
太爺說:“這么遠,我怎么能看住你,你跑了我去哪兒找你,怎么也得有個東西押在我手里吧?!?/p>
鄒郎中無奈,說:“你說咋押?押啥?我就這么幾間房子,押給你了,我去哪住?”
太爺嘆氣說:“我這輩子是毀在你手里了,我多好的一個家呀,你看看……”
鄒郎中不語,太爺也不語。
外面的陽光越來越烈,兩個家丁在院內(nèi)的一棵樹下納涼,知了在樹上嗚叫著,一只狗圍著家丁在轉。
鄒郎中說:“我還可以繼續(xù)給孩子醫(yī)病,找些名醫(yī),費用我出。”
太爺說:“我不差錢,但我信不過你?!?/p>
鄒郎中和太爺默默地在一起吃了飯,香水的娘作陪,她沒心吃飯,只是在一旁抹眼淚。
撂了筷兒,太爺抹了把嘴兒,說:“醫(yī)病我不反對,你怎么也得給我點兒抓把,押點兒什么吧7”
鄒郎中看了眼老婆,說:“給錢你也不要,再就是我的房產(chǎn)了,押給你吧?!?/p>
太爺冷笑了一下,說:“我不缺房子不缺地,你這點房產(chǎn)算個啥?還沒我家的驢棚大呢?!?/p>
鄒郎中就看了一眼太爺,心說,那你讓我咋辦?
又憋了一會兒,太爺說:“不是我難為你,事兒攤在你身上你也是愁,這樣好不好,我看你的小女滿機靈的,先讓她到我家住些日子,我供她吃供她穿,不用她干活,你什么時候把我孩子的病治好了,她什么時候回來,我不會虧待她?!?/p>
香水的母親一聽就愣了,說:“那怎么行,我就這么一個女兒?!?/p>
太爺說:“我還就這么一個兒子呢,好歹你兩個孩子?!?/p>
香水娘說:“你要什么都行,孩子絕不能跟你走?!?/p>
太爺突然冷下臉來。說:“那咱們公堂上見吧,你可別后悔?!?/p>
太爺沒有報案,是當天晚上偷著把鄒郎中的女兒香水給弄到曹家來的。臨走的時候太爺留下了一句話。說:“什么時候把我兒子的病治好了,什么時候把孩子送回來。”
香水是在睡得朦朦朧朧的時候被太爺帶的家丁弄到車上的,當鄒郎中和老婆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他們跟著車子,跑了幾里地,終于沒有跑過那四條腿的馬,最后癱坐在夜幕中的鄉(xiāng)道上。
香水被太爺弄到家里,已經(jīng)是天大亮了,這時香水在大車上折騰了一夜,也困了。當家丁把她鎖在一間屋子里的時候,工夫不大就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一睜眼,便發(fā)現(xiàn)一個滿臉橫肉的女人坐在了她的面前。
香水就這樣住了下來。畢竟是十幾歲的孩子,開始雖說哭哭鬧鬧地想回家,可時間長了,有吃有喝有玩兒,也就適應了。開始太爺家并沒有刁難她,鄒郎中也是隔三差五地往太爺這里跑,也看不出有什么虐待行為。要說太奶對香水還是不錯的,真正當成了親女兒對待,給吃的給穿的,打扮得比在家里還漂亮,還特意讓吳媽看管著,表面上是侍候,其實是怕跑了,里出外進的還要帶上她,不知詳情的人還以為是她親生的呢。
兩三個月一晃也就過去了,香水對這個家也都熟了,不僅可以里出外進,還可以跑一些事情做,特別是對我的傻爺爺也都熟了,兩個人還經(jīng)常在一起玩兒。開始香水有些怕我的傻爺爺,可太奶一出去總是要帶著他們倆,一來二去,也就不怕了。傻子有傻子的好處,聽話,讓干啥干啥,香水陪他玩兒也是個伴兒,時間長了也就形影不離了,經(jīng)常地出出進進,親兄妹似的。
太爺家稱人值,有地千頃,什么玉米、大豆、高粱、向日葵,凡是北方能生長的農(nóng)作物太爺家都有。香水一天天就那么跟著我那傻爺爺在田間地頭兒跑來跑去的。
冬天到了,半年過去了,鄒郎中給我爺爺找了十幾個郎中也沒能治好我爺爺?shù)纳挡?。鄒郎中愁了,香水的娘也因想念女兒一病不起。有那么幾次,鄒郎中跟太爺提起讓女兒回家看看,太爺就是不同意,怕回去就回不來了。無奈只好香水的娘來太爺家看女兒。不看倒好??戳司蛻賾俨簧幔R走之前,少不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啕。香水想跟娘走,不僅太爺不讓。我那傻爺爺也不讓,硬是抱著給藏了起來。鄒郎中無奈,在暗中嘆氣,心想這孩子的病是治不好了。一晃又是半年,就是第二年的夏天,香水也就又長了一歲,整整十六。
女孩子長一歲和不長一歲就是不一樣,無論從哪方面都長開了,臉也白了,頭發(fā)也長了,個子也高了,嘴唇也性感了。眼睛也水汪汪了。太奶看了不能不打心里喜歡。太爺看了也就更是心有所思了。那時太爺才三十七歲的年齡,風華正茂,一天天豐衣足食,游手好閑??偸堑胗浿€小,再給他生個兒子,自然對太奶也就不是那么親。
向日葵乍開的季節(jié),太爺把香水強奸了。
說是強奸有些不準。那是一個中午,正是人們午睡的時間,香水也午睡了。她是穿著一條太奶給做的紅紅的長裙和一件藍色白花兒家織布長衫,鮮亮亮地躺在炕上,睡在自己的房間里的。香水睡得很酣,兩只胳臂彎曲著放在胸前,兩條腿也是岔開的,睡相很是輕松,裙子纏到了腿的根部,纖長的白腿就那么不經(jīng)意地坦露在外面,正好讓打外面走過來的太爺看見了。其實開始太爺并沒有那種念頭,他是來找自己那傻兒子的,他在大田的豆子地里給捉了兩只蟈蟈,想送給傻爺爺玩兒。沒看見兒子,卻看見了香水,太爺以為兒子在香水的屋里,就那么直接走了進來,當他看見香水直挺挺地躺在陽光下的炕上的時候,心猛地緊了一下,他站在那里,兩眼立刻就直了,手拿的草編的蟈蟈籠也掉到了地上。四下很靜,這時蟈蟈不知好歹地還叫了叫,也就更顯出四下的寂寥了。太爺顧不了蟈蟈的吵鬧,走過去,他伸手就去摸香水那露在外面的白腿,那種摸法不是很用力,是從腳踝處慢慢地,小心地,輕輕地摸上去的,當摸到大腿根部的時候,太爺有些遲疑了,他停了下來,看了眼香水的臉,這時香水動了一下,太爺立刻把手就拿下了,他有些緊張,也有些恐懼,就望了望窗外,沒人。上房的窗臺上只有一只貓,邁著貓步,向窗角處的一個雞窩走去。香水睡得很香,鼻尖處微微地出了一些汗,太爺便聞到了一股奶味兒。只見香水動了一下嘴,像吃了什么蜜似的回味了那么一下,把放在胸脯上的手拿開,平扔在炕上,兩腿也岔得更開了,太爺看了,眼睛也就更亮了,就像有一束陽光注射到他的體內(nèi),整個身體都膨脹了。
開始香水沒有叫,好像是在夢里,她遇見了一個拿槍的小男孩兒,手舉著槍對準了她,她笑了,說你那是假的,于是,小男孩兒就向她開了槍,當她發(fā)現(xiàn)那槍是真的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她醒了,發(fā)現(xiàn)一個大男人伏在了她的身上,想反抗的時候,已經(jīng)是回天無力了。
后來是香水的哭聲和叫喊聲把太爺驚跑的,也是她的哭聲和叫喊聲把太奶招來的。太奶出來的時候正好和太爺走了個對面。
太奶沒有驚動別人,一個人給香水洗了身子,告訴她不要害怕,老爺是在逗你玩兒呢。香水畢竟還小,對男女的事兒有些模糊,哭一通也就不哭了,接下來太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太爺正躺在炕上抽煙,見太奶回來了,忙坐了起來,心里忐忑著,目光虛弱地看著眼前的老婆。出乎預料的是太奶并沒有動什么干戈,而是問:“你是不是想納小啊?”
太爺?shù)哪抗猱敃r就軟下去了,太奶說:“我告訴你辦不到,別說你睡一回,就是睡十回,她也休想上我這鋪炕。”
太爺聽著,不說話,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只貓,那貓趴在那里,也看著太爺。
太奶說:“這事兒要是讓那個郎中知道,非告官不可,那還不把女兒領回去呀?咱這兒子咋辦?”
太爺還是不說話,把煙斗磕了磕,貓走了。
太奶又說:“我倒有個辦法,就是有點太那個了?!?/p>
太爺抬眼去瞅太奶,太奶說:“我本想孩子的病實在好不了,就讓香水陪他一輩子得了,可你這么一弄,成啥了?這話還怎么說?”突然太爺說了一句話:“那就硬娶?!?/p>
香水成為我小奶是在三天后的一個早上,那是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早上。這一天風和日麗,一大早太爺家就熱鬧起來了。大門小門都掛上了紅布紅花兒喜聯(lián)兒,還請來了戲班子,那個喜慶就別提了,這時的小奶還沒有起床。聽到鑼鼓響,忙爬了起來,趴到窗前看。還沒等看明白,太奶和吳媽就走進來了。太奶笑著說:“香水呀,快起來收拾收拾,給你結婚?!?/p>
小奶沒明白,問:“誰結婚?”
太奶說:“你呀。”
小奶問:“我?我跟誰結婚?”
女仆說:“你跟少爺結婚吶?!?/p>
小奶說:“我跟少爺結婚?我不跟少爺結婚?!?/p>
太奶說:“你跟少爺結婚后就可以回家了?!?/p>
小奶說:“我不結婚,我要回家,找我娘?!?/p>
太奶說:“你不結婚,就回不了家,是你爹把我兒子治壞的,現(xiàn)在病不能好了。你就得陪他一輩子,不然你就一輩子也回不了家,呆在這?!?/p>
小奶被太奶的一番話說蒙了,她明白太奶的話,不結婚就回不了家。正在她遲疑的時候,兩個女人已經(jīng)撲上來給她梳妝打扮了。小奶矛盾著,半推半就,她想的不是結不結婚,她想的是要看到娘了。她已經(jīng)整整一年沒看到娘了。
香水,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就這樣嫁給了我的傻爺爺,成了我的小奶。這一天也正趕上我小奶的爹,鄒郎中又請來醫(yī)生給我那傻爺爺看病,大老遠就看見了曹家吹吹打打的熱鬧,還以為孩子的病好了,心里一陣慶幸??僧斔麧M心歡喜地來到曹家大院兒的時候,正看見自己的女兒被兩個女人架著和我的傻爺爺拜完了堂往新房里進,就一下子呆在那里,我的太爺看見了,還不知羞恥地叫了一聲親家。鄒郎中就一屁股癱坐在門前。
我爺爺變傻后膽子極其地小。什么都怕,小到蟲子,大到雞犬牛馬,這是個很奇怪的現(xiàn)象,正常傻人是無畏懼的,可他怕,而且怕得厲害,見到墻上的蟲子就要縮成一團。還大嚷著不敢睡覺。自從小奶和爺爺結婚,兩個人晚上就一人一個被窩。爺爺是傻人,不懂得男歡女愛,男女之間的事從沒做過,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中的快樂,和在自己娘的房間睡覺是一個感覺,婚姻對他是種混沌,無非是從上屋挪到下屋睡覺的感覺,無非是睡覺時身邊躺著一個比娘年輕的女人。
小奶開始是恐懼爺爺?shù)?,平時在一起玩兒還沒感覺出什么,結婚了,睡在一鋪炕上了,不可能不害怕,雖說爺爺沒什么反應,傻傻的,笑嘻嘻的,誰又能想到做出什么事來。新婚的那天晚上。兩個人坐在炕上。小奶恐懼地望著我那傻爺爺。傻爺爺卻不瞅小奶。他坐在炕頭上擺弄著白天結婚典禮時戴的那朵大紅花兒,那花兒是紅布扎成的,好大好大的一朵,他從身上摘下來,先是放到自己的頭上頂著。然后又放到自己的臉上,整個臉被花兒遮住了,就好像腦袋突然沒了,長出了一朵大紅花兒來,過了一會兒,又把花兒綁在了左腳上,左右地晃著,邊晃邊樂,樂出了聲,哈喇子都流下來了。小奶看著他,心想,這就是我的男人嗎?便落下淚來。
半宿過去了,小奶仍然不敢睡,傻爺爺玩兒累了,抱著花兒趴在炕上睡著了,而且睡得很香,涎水泅濕了一瓣花兒。小奶偷偷下了地,想去尿尿,剛開門,就發(fā)現(xiàn)太奶站在了門前。她嚇了一跳,太奶也嚇了一跳,問:“干啥去?”小奶說:“尿尿。”太奶說:“屋里不有尿盆嗎?”小奶說:“我,我不習慣。”太奶說:“你已經(jīng)是有男人的人了,不習慣也得習慣,不準出去?!庇谑?,又把小奶推了回來。
這一夜太爺也沒有睡好,他惦記的不是他的傻兒子,而是小奶,他躺在炕上,小奶那結婚時的小模樣總是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在小奶跟他的兒子拜堂的時候他的心就很不是味兒,他舍不得小奶,他想那么一朵好看的花兒插在他傻兒子這堆牛糞上了。
太奶始終監(jiān)視著太爺?shù)囊慌e一動,就是在小奶拜堂的時候,她的目光也沒有離開他,那目光帶著一種嫉恨,同時也帶著一種幸災樂禍。太爺躺在炕上,想爺爺這一夜怎么過,他很怕小奶被爺爺占有,于是就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太奶知道太爺在想什么,躺在那里裝睡,不說話。到了下半夜,太爺終于耐不住了,下了地,他先是來到茅房,放了一泡尿。茅房在太爺住的上房的西側的一個拐角處,兒子的新房就在茅房下首的西廂房。太爺便完了,從茅房里出來,看了眼上屋自己的房間,然后躡手躡腳地向新房走來,他先是來到了窗下,聽動靜。下半夜了,只有天空還是活著的,星星在擠眉弄眼,跟人間賣弄著風情,明晃晃的月色把院子照得通亮,天底下的一切都睡過去了。新房的燈依然亮著,擋著紅紅的窗簾,太爺看著紅光,心里慌著,聽著里面的動靜,奇怪了,怎么能是兒子的鼾聲。這時一個身影晃了一下,那是小奶的身影,一個梳著發(fā)髻,身態(tài)嬌小的身影。太爺看了,心熱了一下,向門摸來。門沒有插,是小奶自己給自己留的。太爺輕輕地進了房門。這是個一明兩暗的屋子,小奶的新房在右面的那一間。門窗也是擋著紅布的,被燈映著,四四方方的一塊紅,看了讓人心跳。太爺心跳著,躡手躡腳。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屋門開了條縫,一束白光刀子一樣向他射來,他剛想往里進,一只手鉗子似的卡住了他的脖子。
這一夜小奶和傻爺爺沒發(fā)生什么,太奶和太爺卻發(fā)生了。當太奶像捏小雞兒似的把太爺弄到上房的時候,太爺?shù)哪樢呀?jīng)紅成了一只火雞,險些背過氣去。太奶一下子將太爺推到炕上,太爺連滾帶爬地摔到了炕角處。太奶也不說話,拿起一個馬鞭沒頭沒腦地向太爺?shù)纳砩铣?,太爺先是躲避著,后來被打急了,就一下子竄到了地上,抱住太奶的大腿給跪下了。
小奶的父親鄒郎中是看到女兒被太爺太奶逼著強行結婚后很是無奈地離開了我太爺家的。回家就把女兒被太爺他們強行嫁給傻兒子的事兒跟老婆說了,香水的母親聽了,一下子背過氣去,鄒郎中好一頓掐吧才把老婆弄醒,老婆醒了,卻在當天夜里吃了藥。
三天后,太奶告訴小奶領著她的傻兒子我的爺爺回門,小奶自然是悲喜交加,已經(jīng)一年多沒見到娘了。早上早早地起來,吳媽為小奶收拾打扮,小奶領著傻丈夫,在兩個仆人的陪同下,向鄒家趕來。
小奶回門是很風光的,不再是剛剛來到我們曹家的景象了。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太爺太奶弄了整整兩大車的東西做為回門的禮物。正是莊稼瘋長,青紗帳鋪天蓋地的季節(jié),天很熱,車上打著涼棚,紅紅的像一頂轎子,我的傻爺爺和小奶在車上坐著,一路的山光水色,偶爾能見到一些人,也是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傻爺爺只要在車里坐著,不說不動看不出傻,那就是男才女貌了。小奶年齡小,模樣百十里難找,爺爺又是東北人和南方人的混血兒,既有北方人的高大,又有南方人的白細,天生的一對呢。傻爺爺不喜歡總在車上坐著,一個十八歲的傻男人是閑不住的,坐著坐著就下了車,跟著馬車在地上跑。正是天熱的時候,跑得汗津津的。小奶坐在車上想,這就是我的男人了,要是不傻,是個多標準的小伙子啊,想著想著,她突然有些可憐我這個傻爺爺了,于是,又流下淚來。經(jīng)過大半天的奔波,大車終于駛進了一個叫大錯草峪的甸子。剛進了村口。就聽到一陣的哀嚎,迎面是一幫送葬的隊伍,小奶坐在車上,迎著隊伍走來,當來到近前的時候,小奶一眼就看到了娘的名堂。
小奶真正和傻爺爺合房是在新婚的一個月以后,七月十四,鬼節(jié)的前一天。
太奶想在七月十五的這一天回娘家給娘上墳,前一天就做好了準備,可心里就是放不下我的太爺,怕我的太爺再去找小奶。雖說平時話里話外地敲打,太奶是很明白自己男人的,放心不下,于是就監(jiān)視我那傻爺爺是否真的和小奶合房了。
夏天,全家人吃完飯在院子里納涼,小奶和我那傻爺爺也出來了。太奶和太爺坐在上房的門口,小奶和傻爺爺坐在廂房的門口,傻爺爺坐不住,就拿著紙飛機在院子里跑著亂飛。太奶在那有一下沒一下地做著活兒,太爺坐在那抽煙品茶,白衣白褲,一副公子哥派頭,目光還時不時地向小奶這邊飄。自從那次以后,小奶再沒正眼看過我的太爺,心里嫉恨著,臉上也冷冷的。
小奶結婚以后,吳媽就不怎么監(jiān)視小奶了,該干啥干啥。這會兒她端來一盆豆子和小奶挑。小奶和吳媽兩個人處得不錯,邊干著活兒,邊有一句無一句地聊著。這時太奶喊了聲吳媽,把她叫到了上房。
吳媽問:“太太有啥事兒?”
太太看了眼吳媽,說:“咱們家對你不薄吧?”
吳媽說:“當然,我是跟你陪嫁到曹家的,你從沒虧待過我。”
太奶說:“那就好。你給我摸摸底兒??纯聪闼鷽]跟丈夫合過房。”
吳媽說:“這還用問,一定是合過了。你看他倆過得不挺好嗎?”
太奶看了眼吳媽,說:“你怎么知道?看見了?我怎么覺著我那傻兒子不像?!?/p>
吳媽說:“是嗎?”
太奶說:“你給我探探風。我看這個丫頭不吱聲不吱氣兒的,有主意,好像是在悶著一股勁兒,我發(fā)現(xiàn)這次從家里回來心里好像有事兒,我擔心她是不是想跑,你給我盯緊了,跑了’你負責?!?/p>
吳媽說:“太太你可別嚇我,她那么大個活人,我怎么能看得住,你還是讓別人看吧。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她真要是跑了,攆都攆不上。”
太奶說:“看你說的,沒那么嚴重,只要讓我那傻兒子把地給她種上。她想跑也跑不了了。她平時干啥,你盯著點兒就行,有啥事兒跟我說?!?/p>
吳媽說:“那我就偷著問問?!?/p>
太奶說:“她要是不說怎么辦?”
吳媽說:“能說。她啥話都跟我說。”,
當吳媽再次來到院子里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人卻還在院子里納涼、晃動。月光水一樣瀉下來,照得整個院子白亮白亮的,小奶看著傻爺爺在月色下玩飛機。吳媽又坐到小奶的跟前,小奶問:“老太太找你干嗎?”
吳媽想了想說:“沒啥,就問你和她兒子處得怎么樣?老太太是想早些抱孫子呢?!?/p>
小奶看了吳媽一眼,沒說話,她瞅了眼月亮,嘆了口氣,這時我傻爺爺跑過來,讓小奶給疊飛機。
人們都回房間睡覺了,院子里一下空曠下來,吳媽來到了上房,跟太奶說:“我探了一下,她沒說話,只是嘆氣?!?/p>
太奶說:“我就知道,她不會合房?!?/p>
吳媽說:“過一過就好了,時間長了,跟丈夫有感情了,也就那么地了,她去哪兒找咱這樣的家庭。”
太奶也嘆了口氣:“要說這事兒,咱做得也有些過分,可怎么辦,傻兒子這輩子怎么也得有個人侍候不是?”
吳媽問:“那她不合房怎么辦?”
太奶說:“你聽我的,你把她給我叫來?!?/p>
小奶來了,低眉順眼地站在太奶的面前。,
太奶看了一眼小奶,說:“你是不是挺嫉恨我們家?”
小奶不說話,也不看太奶。
太奶猛然拍了一下桌子,道:“我告訴你,這是一種補償。我兒子傻成這樣,都是你爹造成的,我兒子傻一輩子,你就得扶持他一輩子,你休想離開這個家。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跑了,讓我抓回來,我就把你賣到窯子里去?!毙∧踢@才看了一眼太奶。
太奶又說:“看什么看?我說到做到,你在我家的任務就是為我家傳宗接代,生兒育女,老老實實地侍候你的男人,吳媽,把她捆上,今天晚上讓他倆合房?!?/p>
就這樣太奶和吳媽就把小奶捆了起來,被弄到了下屋。這時我那傻爺爺還在炕上玩著紙飛機,見小奶被捆著押了進來,笑了,還讓小奶給疊飛機。太奶上去把兒子的飛機給奪過來,撕了,說:“就知道玩兒,不干正事兒,跟你媳婦睡覺,睡完覺再疊飛機?!毙∧叹捅话吹搅丝簧希话枪饬松碜?,傻爺爺看見了小奶的身子,他先是愣了,當他看到小奶那兩個瓷實的乳房的時候。樂了。便一下子撲了過去。這時我的太爺正站在窗前無可奈何地偷聽著。當傻爺爺上了小奶的身的時候。太奶和吳媽離開了,太奶來到門外,正好看見了正在偷聽的太爺,太奶沒理他,就那么幸災樂禍地走了。
太奶泰和地睡了一夜的覺,第二天就放心地和吳媽去娘家上墳去了。那一夜,傻爺爺睡了小奶兩次,都是綁著的。直到第二天早上吳媽才給松開。這時的小奶已經(jīng)是很狼狽了,胳臂上全是繩子的勒痕。傻爺爺在旁邊看了還笑,說:“好玩兒,好玩兒?!?/p>
小奶就這樣被強行著跟我那傻爺爺過日子了。傻爺爺?shù)昧颂痤^兒,每天晚上都要跟小奶做那種事兒,小奶不同意,手里拿著菜刀說:“你再做我就去死?!鄙禒敔敳粌H怕蟲子,更怕菜刀,只要小奶把菜刀一橫,他當時就萎下去了。
小奶白天沒事兒,除了干點兒零活兒。大多的時間都是陪傻爺爺玩兒,家里家外,田間地頭。小奶的母親死后,爹領著一個兒子在家過,也很少到我太爺家來了,怕女兒想家,更怕女兒傷心。醫(yī)也不行了,守著幾畝薄田,過著清心寡欲的日子。
太爺家有地千頃,什么都種,小奶和傻爺爺就喜歡到向日葵的田間里玩兒。正是陽歷八月份的日子,向日葵長得茁壯,一張張黃黃的笑臉,沖著太陽盛開著。那個好看。傻爺爺傻是傻,對花兒卻異常地親切,每天都讓小奶帶他到葵花地里玩兒。正是晌午最熱的時候,小奶和傻爺爺坐在大大的遮云蔽日的向日葵的葉片下納涼。四周靜靜的,兩個人坐在田埂間,聽著蟈蟈那一聲勝似一聲的鳴叫。傻爺爺躺在小奶的大腿上,小奶用一個大大的葵花葉疊著一只船,那船是綠色的,不那么規(guī)整,有點破,傻爺爺看了。要那只船,小奶說:“你自己疊一個嘛?!鄙禒敔斁妥饋碜约函B。他從一棵向日葵上扯下一片葉子,哆哆嗦嗦地開始疊,第一個沒疊好。第二個也沒疊好,疊到第三個的時候,一個花大姐(甲殼蟲的一種——瓢蟲)落到了上面,傻爺爺看了,大叫著把沒疊完的葉片扔到了地上,哆嗦著往小奶的懷里鉆。小奶看了,笑了,她撿起花大姐。放在手心兒里看。那花大姐很小,很好看,亮亮的,紅紅的,上面還帶著黑色的斑點,傻爺爺看了怕,躲到了身后,小奶靈機一動,說:“你把這個小蟲子弄死,我就給你奶吃?!鄙禒敔敳慌耘f地躲避著。小奶說:“不怕,你看一弄就死了?!本鸵挥昧Π鸦ù蠼隳笏懒?。在小奶弄死花大姐的時候,傻爺爺就像捏了他一樣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小奶扔掉了死去的花大姐,說:“不怕。蟲子有什么好怕的。我再給你抓一個?!鄙禒敔斁屠∧痰氖植蛔屪?。小奶又說:“不怕,它不咬人。你不想吃我的奶嗎,你捏死蟲子我就讓你吃?!闭f著就在一個向日葵的葉片上抓到了一個花大姐,傻爺爺看了,這回沒叫。卻還是躲。小奶說:“它不咬人。”就又放到自己的手心兒上,讓花大姐在手掌上爬,傻爺爺看著,心里還是忐忑。小奶說:“你看看,摸摸嘛。可好玩兒了?!鄙禒敔敳桓颐皇强粗?,小奶就生氣了,說:“你不想吃我奶了,那就讓花大姐吃?!闭f著。就掀起衣襟,把花大姐放到了自己的胸上。傻爺爺看到了小奶那酥白的胸,愣在那兒了。他看著那花大姐直接向乳頭爬去。小奶說:“你看好嗎?你把它拿下去,我就讓你吃我的奶?!鄙禒敔斂戳艘谎坌∧?,又看了一眼爬到了乳頭上的花大姐,停在那鮮嫩的乳頭上了,傻爺爺急了,上去一把就抓住了小奶的乳房,花大姐一下子就被抓死了。
太爺始終沒有放棄小奶,也就是說他不管爺爺是否占有了小奶。他依然是喜歡的。太奶的娘家住上海,每去一次都要呆個十天半月的,給太爺留下了很好的機會。在太爺家,太爺自然是說一不二的了,伙計們心里也明白,太爺?shù)臑槿诉€是不錯的。就是喜歡女人,無論太奶怎么管是管不住的。太爺表面對太奶伏首貼耳,那都是假的,方圓幾十里,只要太爺看上眼的,哪個沒上手?太爺有錢不說,更主要的還有勢力,就連牛莊鎮(zhèn)鎮(zhèn)長的姨太太跟他都眉來眼去的,不能不說太爺?shù)纳懞蛯嵙α?。太奶是帶著吳媽走的,她前腳走,后腳太爺就讓人把小奶弄到了西山的山上。西山是個據(jù)點,很大的一個據(jù)點,像個小城,把守很嚴,也是太爺和外人經(jīng)常聯(lián)絡會晤的地方。無論是環(huán)境和條件都要比家好。其實太爺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家的,據(jù)點里什么都不缺,吃的用的玩兒的,都是從大城里調(diào)來的,特別是女人,或是哈爾濱或者是長春或者是奉天的。太爺是以讓小奶送吃的東西為名讓小奶上的山,小奶第一次來據(jù)點,開始有點新奇。長這么大她還沒到過這么好的地方呢,外面看守得很嚴,里面卻是輕松愉快的。小奶被一個小伙計領著來到了一個房間,房間很大,除了八仙桌,太師椅。還有一鋪炕,這炕和太爺家的炕有些相似。小奶走進來,放下東西,小伙計給倒了茶,就走了。小奶真是有些渴了,就喝了幾口水。正是下午的時光,周圍都是靜靜的,小奶喝完茶有點兒困了。于是就倒在了炕上,睡了過去。
當小奶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黑了,她朦朧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身子沉沉的,有人在晃,她一下子精神了,是太爺那白凈凈的一張臉貼在了眼前。
小奶哭了,可沒有反抗,任憑太爺做什么,第三天天亮了才讓她回家。小奶整整在太爺這里呆了兩天,兩天里小奶不說話,也不吃飯,你要睡覺就睡覺,你要干啥就干啥,反正就是不吃不喝,太爺有些害怕了,就把她放了回來。小奶兩天沒回家,家里的其他人沒什么反應,傻爺爺卻不干了。他見了小奶,先是虎目圓睜地看著,看得小奶心里慌慌的,當小奶來到屋里的時候,我那傻爺爺一下子把小奶按倒在炕上。
一晃就是秋天了,太奶在娘家住了二十幾天才回來,在太奶回來后的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太奶突然發(fā)現(xiàn)小奶總是嘔,不愿吃葷腥。太奶高興了,說:“是不是懷孕了。太好了,我要抱孫子了。”又說:“以后你就不要干活了,好好養(yǎng)身子,千萬別抻著。”
小奶說:“我想回家看看爹?!?/p>
太奶想了想,說:“那好,讓吳媽陪你們兩口子去吧?!?/p>
秋天給人的感覺就是飽滿,金黃,收獲,太爺這一年的收成又不錯,可以說是五谷豐登了。
小奶的父親鄒郎中就不同了,鄒郎中不行醫(yī)在家種地,人很快就老下來了,又黑又瘦,女兒香水看了心痛。女兒回來了鄒郎中自然高興,騰出兩個房間,一間是小奶和傻爺爺住,另一間是吳媽住。家里就算有了熱鬧的氣氛。
小奶在娘家呆了一個多月,除了幫父親干家務,就是陪傻爺爺玩兒。小奶家的地不是很多,就那么十畝八畝的,種了一些高粱玉米大豆什么的,再就是一些蔬菜,留著自己吃,又趕上掛鋤的季節(jié),真正的農(nóng)活兒也就很少,小奶就領著傻爺爺屋里屋外地轉。這一天是中秋節(jié),又趕上女兒懷了孕,想給補補,就讓兒子殺了一只雞。殺雞的時候小奶說:“讓你姐夫殺吧,讓他練練,一個大老爺們沒個膽兒怎么行,將來怎么過日子?!编u郎中問:“能行嗎?”小奶說:“沒事,我跟他說?!毙∧叹蛯ι禒敔斦f:“你把雞殺了,今天晚上吃雞肉?!鄙禒敔斁屯笸耍呁诉厯u著頭,嘴里還嗚里哇拉地說著什么。小奶就把傻爺爺弄到了房間里,背著人說:“你殺不殺,不殺晚上不讓你吃奶。”傻爺爺說:“我要吃奶?!毙∧陶f:“想吃奶你就把雞殺了。”傻爺爺還是不動,摳著嘴,兩眼直勾勾地瞅著小奶的胸。小奶說:“殺不殺,你現(xiàn)在殺。殺完了就讓你吃?!闭f著,就把衣服掀了起來,露出白嫩的乳房,那乳頭在夕陽的映照下,粉嘟嘟的像顆櫻桃。傻爺爺看了伸手就去摸,小奶馬上遮了衣服,說:“你殺雞,回來就給你吃?!鄙禒敔斶€是不動。小奶一下子抓住我那傻爺爺?shù)氖?,就往院子里拽,邊走邊說:“營子。拿刀來,讓你姐夫殺雞?!痹捯袈淞耍艘驳搅?,只見營子手里拿著菜刀,站在雞的旁邊,傻爺爺見刀就害怕,還想往后躲,小奶沒有松手,一把抓過弟弟手中的菜刀,硬是塞到了傻爺爺?shù)氖掷?。傻爺爺還是不敢,這時吳媽走出來,阻止說:“這怎么行,少爺害怕我殺吧?!毙∧陶f:“你殺什么殺?你能跟我們一輩子啊?讓他練練,我不能只嫁這么一個傻子,干什么也不中用?!本屠禒敔?shù)氖钟彩峭u的身上剁,傻爺爺心里害怕,嘴里叫著,往后躲,刀就剁偏了,剁到了雞的爪上,雞疼得一下子飛得老高,血也就跟著濺了出來。幾個人都慌了,喊著再來一刀,小奶就拉著傻爺爺開始追雞,一下兩下三下,雞繼續(xù)撲棱著,傻爺爺開始驚慌,后來見雞飛起來有意思,也就不怕了,一個人舉著刀在院子里追。
這一天的晚飯全家人吃得很香,當然晚上我那傻爺爺?shù)哪坛缘靡簿透恪?/p>
農(nóng)歷十二月初三,是我太爺?shù)纳?,曹家上下一片的繁忙,像要過年,殺雞的,宰豬的,弄得人歡馬叫,好不熱鬧。
自從懷了孩子,小奶在曹家的地位就如日中天了。要說這種結果也不單單是她懷了曹家的后人。還有我太爺?shù)某煞衷诶锩妫蔷褪撬幸鉄o意地寵著小奶,在他的心目中小奶并非是他的兒媳,而是自己的女人了。臨過生日的前幾天,太爺特意進了趟城,買了好些生日禮物,還給小奶和太奶帶了份兒,給小奶的時候是想讓太奶給的,是塊布料,想讓小奶做一件旗袍的,太奶看了說:“這料子不錯嘛?!碧珷斁驼f:“你看好你就留著,剩下的給兒媳吧?!碧汤淅涞匾恍?,就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塞進了自己的箱子里。太爺看了也沒說什么。
生日的前一天,太爺家開始殺豬。太爺家殺生是有說道的,不是哪天都殺,一定要趕在祭祀的日子。太爺家有人干這種活兒,是個伙計,人們都叫他魏三兒,平時喂馬,干雜務,該殺生時就殺生,一個不是很惹人注目的人。只有到了逢年過節(jié)才能顯示一下他的本領。
這一天的早上,隨著一陣撕裂的豬叫,小奶醒來,知道家里要殺豬了,在鄉(xiāng)下,這是喜事兒,在家的時候她每次都要看的。她弄醒了我的傻爺爺,很是異常地讓傻爺爺吃了奶,傻爺爺就吃了,而且吃得很高興。吃完了就拉著傻爺爺來到太爺家后院兒的養(yǎng)豬場。太爺家是地主,不可能不養(yǎng)豬,而且養(yǎng)了很多,逢年過節(jié),有什么喜事兒,都是要殺豬吃喜兒的。小奶和傻爺爺跑來的時候,豬已經(jīng)被那個殺豬的屠夫給捆在了一張案板上了,就在養(yǎng)豬的院子里,還圍了太爺太奶吳媽等一些家丁和長工。特別是那些長工,平時是吃不到肉的,他們是很喜歡太爺家殺豬的。這樣他們就能吃到豬肉了。
正是冬月的日子,天兒冷得邪乎,一口痰吐在地上,馬上就凍成一個坨兒。前幾天剛剛下的一場雪還沒來得及融化,昨天晚上就又落了一場,滿院子的青白??諝庵谐搜┑暮?,再就是豬糞的味道了。小奶和傻爺爺喘息著,站在不斷嚎叫的豬的面前,看著準備動手的屠夫。魏三兒很瘦,五十多歲的年紀,青筋綻露,瘦骨嶙峋,長著一張吼猴似的臉,說是太奶的一個什么遠房的親戚。他上身光著,胸前掛著長長的油黑發(fā)亮的皮圍裙,下身穿著黑褲,黑布鞋。臟得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只見他手提著刀,有些威風凜凜。刀很亮,亮得鋒利,看上去就能讓你產(chǎn)生疼痛感。只見他將短刀在圍裙上蹭了兩下,扯過放在磨盤上的一只木盆,放在案板前豬頭的下面,準備接豬血。屠夫瞅了眼太爺,問:“殺嗎?”太爺點了點頭,說:“殺吧?!庇谑牵藗兌季o張興奮起來。魏三來到了豬的身邊,將刀子在豬的皮毛上蕩了兩蕩,剛想下手,就聽有人說:“等等?!比藗儗ぢ曂?。見是小奶,覺著奇怪,小奶說:“這豬還是讓我男人殺吧?!币痪湓掦@動了所有的人。太奶說:“胡扯,他怎么能殺豬?!毙∧陶f:“能殺,我讓他殺?!庇终f:“我知道他膽小,可得練練,一個大男人連個膽·兒都沒有,將來還過不過日子?”太奶說:“他連蟲子都怕,怎么敢殺豬?”小奶說:“我跟他說。”太奶說:“那也不行,少爺怎么能殺豬?”小奶說:“只是讓他練練膽兒,又不是總殺?!碧碳t著臉不再說話,去瞅太爺。太爺看了眼自己的傻兒子,傻兒子在笑,就又瞅了眼小奶,這時小奶也在瞅太爺,兩個人正好對上目光,太爺?shù)哪抗忾_始是尖刻的,當遇到小奶目光的時候,便軟了下來,說:“能殺就殺吧?!毙∧搪犃烁吲d,從魏三手里接過刀,來到傻爺爺身旁。拉過傻爺爺?shù)氖?,把刀塞了過去,說:“把豬殺了!”傻爺爺笑了,有點膽怯。小奶說:“不用怕,就像殺雞似的,上去一刀就行?!?/p>
在場所有人都望著我那傻爺爺,心里都在嘀咕著,這么個傻人怎么能殺豬,便在一旁準備看笑話。這時太奶走上來,剛想說什么,只見傻爺爺突然轉過身,推開太奶,手握著刀,氣勢洶洶地走過來。這舉動驚動了在場的人,特別是太爺,瞅著傻兒子,沒有任何恐懼,大步流星地來到豬案前,上去就是一刀。這時的豬已經(jīng)叫累了,閉著眼,躺在案板上,嘴吐白沫兒,琢磨著脖子要挨刀了,可它怎么也沒想到那刀子會從后面進來了,扎在了肛門里,覺著后面熱辣辣地一陣痛,于是就大叫起來。眾人一看就樂了,太爺太奶也樂了,小奶卻在身后喊:“錯了錯了,捅前面!捅前面!”傻爺爺將刀從豬的肛門里拔出來,手拿著刀不知所措,瞅著小奶,心說,怎么錯了?不是殺豬嗎?只見小奶走上來,拉著我那傻爺爺,來到了豬的前面,指著豬的喉部,說:“往這扎,一扎就死?!毙∧痰脑掃€沒說完,傻爺爺上去又是一刀,這下扎正了,而且扎得挺狠,手都跟了進去,血當時就噴了出來,弄得傻爺爺滿臉滿身都是。太奶看了生氣,轉身走了,太爺卻站在那里發(fā)呆。
小奶的肚子漸漸大起來,傻爺爺也就不能上身了,可傻爺爺不懂這些。他是個精力旺盛且性要求強烈的人,太奶聽說后怕出事兒,只好把小奶送回娘家。
自從那次殺豬之后傻爺爺多了個嗜好,手里總是拿著一把刀,就是那天殺豬的刀,得哪兒扎哪兒,得哪兒投哪兒,練準兒。太奶看了不放心,有心想要回來,傻爺爺就是不給,有那么一次讓人給藏起來了,傻爺爺急了,進廚房把菜刀拿出來玩兒,得哪兒砍哪兒,家里的雞也讓他剁了無數(shù)。太奶管不了,怕傷著家人,就讓太爺給領到了炮樓里,炮樓里大都是男丁,也都是些舞刀弄槍之徒,也不怕傻爺爺出什么亂子。一個傻人,隨他怎么耍。小奶在娘家待了差不多一冬天,年都沒回來過,傻爺爺也就在炮樓里待了一冬天,不僅吃得肥粗扁胖,刀法也練出來了,基本上是指哪兒扎哪兒,出刀不虛。
太爺這時也不是什么簡單的地主了,頭上掛了個保安司令的銜兒,方圓百里更是赫赫有名了。太爺?shù)囊粋€護衛(wèi)是山東人,人長得不出奇,就是玩兒了一手好飛刀,傻爺爺?shù)娘w刀就是跟他學的,一天天手不離刀,刀不離手地練著,得鳥扎鳥,得雞扎雞,得狗扎狗,弄回來就吃,就差扎人了,練得傻爺爺?shù)哪懽右惶焯齑笃饋?,超出了正常人。太爺也很奇怪,自己的傻兒子怎么能練出這么一手,還偷偷摸摸地慶幸自己的兒子以后不能受氣了。
小奶在家就是養(yǎng)身子,父親是郎中,侍候得也好,該補的補,該養(yǎng)的養(yǎng),只到了要臨盆的時候才給送回來。
我的父親,就是小奶的兒子是五月初五生人,在東北正是天兒要熱還沒熱的時候,莊稼卻已經(jīng)沒腰深了,向日葵也剛剛綻開黃黃的小臉兒,招蜂引蝶。
父親剛生下來的時候不會叫,怎么拍也不哭,可嚇壞了我的太爺太奶,以為小奶生了個傻孫子,后來小奶的父親鄒郎中來了,看了說:“用針扎扎人中試試吧?!弊焐线@么說卻不伸手,太爺說:“你扎吧?!编u郎中說:“我不能扎了,我已經(jīng)害了你的兒子,再不能害孫子了。真要是再弄出個好歹,我可再沒女兒嫁了?!碧珷斨类u郎中還嫉恨著那件事。沒法再強求,太奶不敢,小奶也下不了手,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看著看著就把目光聚向了我的傻爺爺,傻爺爺沒明白,心說你們都瞅我干啥?小奶咽了下唾沫說:“你用針扎一下孩子的人中吧?!本椭附o傻爺爺讓傻爺爺扎,傻爺爺想也沒想,接過針,上去一下,可能是扎得太狠了,血出得很多,孩子也叫了。
傻爺爺因為有了兒子,因為會飛刀,在家便有了地位。雖說不掌管什么家事,也沒誰敢得罪他,除了小奶,太爺太奶也很少說他什么。當然不是怕他這個傻人,而是怕他的飛刀。
小奶是不怕傻爺爺?shù)?,更不怕傻爺爺?shù)娘w刀,她有能降住傻爺爺?shù)霓k法,就是吃奶了。這會兒傻爺爺已經(jīng)是個真正的男人了,而且是個有了兒子的父親。傻爺爺一天兩樣活兒,白天玩兒刀,晚上吃奶,再別的就什么都不會了。特別是晚上他跟自己的兒子一起搶奶吃,真的弄得小奶哭笑不得。
自從生完孩子,小奶只讓傻爺爺吃奶,不讓上身,傻爺爺很不高興。小奶不管你高不高興,實在不聽話奶也不讓你吃了,傻爺爺只好憋著。生完孩子的小奶越發(fā)的豐腴靚麗了,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婦,太爺也更是喜歡了,他像一條沒有老透的狗每天都坐在房沿下觀望,垂涎三尺。太奶并不喜歡小奶的孩子,原因是搞不清這孩子是太爺?shù)?,還是兒子的,叫不準輩分,她每天都拉著個臉,不讓太爺和她在一起睡,太爺無奈只好去了炮樓。小奶的想法跟他們都不同,她也說不清孩子是誰的,沒辦法計較,孩子是生下來了,管是誰的,都是她身上的肉,是舍不得扔的。
這一天是集日,太奶和吳媽去趕集了。傻爺爺去炮樓里玩他的飛刀去了。太爺溜了進來。這時小奶正坐在炕上奶孩子,上午十點的光景,屋里屋外出奇地靜,偶爾能聽到我幼小的父親吮乳的聲音。小奶坐在正朝陽的窗子對面,那白凈隆起的乳房和我父親的小臉兒相映成輝,接受著夏日上午陽光的沐浴。這時的小奶已經(jīng)是整整十七歲的人了,有點兒不像做母親的,奶孩子的動作有些可笑,抱孩子的動作也有些不自然。小奶和傻爺爺結婚已經(jīng)一年多了,房間內(nèi)貼在墻上的喜字已經(jīng)不是那么紅了,而且有濃濃的尿臊味兒和乳香在徘徊。
太爺不知啥時進來了,他先是躡手躡腳站在了小奶的身后。看著小奶那豐潤的頸項,咽了口唾沫。小奶穿了件細布紅衫,她的頭發(fā)沒有盤,很是自然地揪了那么一個結兒,用一條白色的手帕系著,看上去十分地惹人。太爺忍不住地伸手摸向小奶的后頸,小奶嚇了一跳,一哆嗦,乳頭從孩子的嘴里滑了出來,孩子哭了,太爺也驚了一下。小奶見太爺站在身后,躲避著說:“你想干啥?”太爺皮笑肉不笑地說:“還不是想你了。”這時的孩子還在哭,太爺說:“你別讓他哭,你別讓他哭?!毙∧虥]有聽太爺?shù)脑?,反把孩子丟到了炕上,將衣服掖了掖,躲到炕里。太爺站在地上,夠不著小奶,想上炕,小奶說:“你再敢動我,我就把孩子給你撇出去。”太爺無奈,干笑了笑,沒有上炕,看了眼孩子,走了。
一晃,小奶生孩子一個月了,這一天太爺家請滿月客,慶賀曹家的香火。有了繼承人。這一天鄰里鄉(xiāng)親來趕禮,有錢的捧錢場,沒錢的捧人場,要說太爺家在方圓百里,還是很有人緣的,大院子里擺了幾十桌的宴席,吃得人聲鼎沸,熱火朝天。太爺還請來了鄉(xiāng)紳和城里的一些官宦來捧場。為了熱鬧。太爺還請來了戲班子,大唱三天,幾十里外的人都來看熱鬧。
席間,太爺坐在上首,左邊是太奶,右邊是我那傻爺爺,按理小奶是應該挨著太奶坐的,卻沒有,她坐到了傻爺爺?shù)呐赃吜?。傻爺爺也不吃飯,就知道坐在那里擺弄著那把刀。吃飯的時候太爺讓傻爺爺把刀子收起來,傻爺爺不收,一刀插在一個豬肘子上,挑起來就吃。眾人見了,也沒有奇怪,畢竟是個傻人。
酒是太爺敬的,說了一統(tǒng)客套話之后開始喝。小奶始終是低頭不語的,或是吃著什么,或是擺弄著孩子。自從孩子出生,太奶就沒抱過,甚至都懶得看上一眼。相反太爺卻喜歡得不行。
這一天太爺喝多了,沒有在家睡,又去了炮樓,到了炮樓就又想起了小奶,想了大半夜,也沒能想出讓小奶出來的辦法。
這一天傻爺爺也喝多了,他先是睡覺,醒來的時候就想跟小奶做那種事兒,小奶不讓,傻爺爺有些急了,非做不可,無奈小奶跑了出來,傻爺爺就在后面追。小奶氣急了,心一橫,就往炮樓里跑。正趕上太爺睡不著覺,想小奶想得發(fā)瘋,突然見小奶來了,就有些喜出望外,一下子把小奶摟過來,開始親。小奶也不回避,任憑太爺做什么,這時傻爺爺也到了,他一腳踹開門,見太爺正趴在小奶的身上,想都沒想,掏出腰間的刀就飛了過去……
責編:朱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