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依舊

那天,陽光明媚。

我下樓買東西,發(fā)現(xiàn)樓下的路邊多了一架平板車。板車上鋪滿了鮮嫩嫩的水果!平板車的主人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他的皮膚被曬得黝黑,就像電視上那些涂了橄欖油的健美先生。

我看他車上的水果,水靈靈的,發(fā)出誘人的水果香味。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我挑了幾個蘋果。這些在外面跑的小攤小販,最拿手的就是缺斤少兩。第一次跟他打交道,我放心不下,偷偷拿到樓下的小賣部去過稱,一看斤兩,不但沒少,還多了二兩。我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跟他買了幾次水果,彼此也漸漸熟悉了,我便和他拉起了家常。也就知道了他姓李,江西人,家里條件苦,跟著村里人到這淘金來了。因為這附近有幾個工廠,每天我下班回來,都可以看到他的水果攤上圍滿了買水果的顧客,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我仔細地打量他,只見他不慌不忙地稱著,有條不紊地收錢找錢,雖然忙得不亦樂乎,可他的嘴角卻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有時碰到幾個胡攪蠻纏的女顧客,在他稱好的袋子里順勢又塞了一個進去,他也不生氣,“嘿嘿”笑著。

時間一天天過去,每天早上上班的時候,我看到他已在那做生意了。有一天,天上下著大雨,雨水肆意地摧打著樹木,街上行人稀少。我撐著一把搖搖晃晃的雨傘急急忙忙往家趕,看到他披著雨衣獨立在風雨中,在那大聲吆喝著:“來啊,水果大銷價。”我走上前,對他大聲喊著:“小李子,現(xiàn)在哪里有人買?還不回家去?”他憨憨笑了笑,說:“賣完了才回家,這是荔枝,不能放到明天賣的。”我心里一動,停下來跟他買了幾斤。袋子遞過來的那一刻,我看出了他眼里感激的那道光芒。

從那以后,跟他更熟悉了,我也對他產(chǎn)生了信任。有時我要跟他買水果,他會誠懇地說:“下次來吧!這水果不大好?！蔽倚念I神會,從而更加感激他的坦言相告。

星期天早上,因為不用上班,十點多的時候,我才急匆匆趕往菜市場買菜。到了樓下,看到路邊躺著個沒車輪的平板車,車上滿滿一車的橘子又大又紅,惹人喜愛。我猜測是小李子的車,但用目光尋找了一遍,卻看不見小李子熟悉的身影。平板車的邊上,站著幾個收購舊電器的小販,他們嘰嘰喳喳不知在談論什么。就見他們不時嘻嘻地笑著,隨手抓起橘子就往嘴里塞。我停下了腳步,有點好奇地問:“這不是小李子的車嗎?他人呢?”沒人回答我。他們只顧站在那邊把剝好的橘子放嘴里大口大口嚼著。我實在看不下去,大聲喊道:“都是出來賺幾個錢的,大家不容易,多替別人想想吧?！甭犃宋业脑?他們怔了怔,悻悻地推著自行車走了。我索性站在那,等著小李子的到來。

等了約十分鐘左右,就見小李子肩膀上扛著個車輪,氣喘吁吁地從遠處跑來。我迎了上去,關心地問:“你跑哪去了,怎么扔下東西在這不管呢?”他邊喘著粗氣,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唉!這地方是不允許……擺攤的,一大早,城管就過來了,我沒注意到,來不及……跑,車輪被他們……收走了。我只好……回去跟別人借車輪?！蔽以倏此哪?一張被曬得黝黑的臉漲得通紅,他輕輕地嘆著氣:“哎呀,今天運氣太不好了?！?/p>

這件事情過后,再沒看到小李子來賣水果了。每天來來去去,這條路都不知走了多少遍,每次我的眼睛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在四處尋找什么。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那天下班回家,遠遠看到路邊停放著一架平板車。我心里一喜,猜想小李子又出現(xiàn)了。我加快了腳步,走上前一看,真的是小李子。我好像看到一位久別重逢的故人一樣欣喜若狂,連珠炮似的對小李子說:“嗨!怎么那么長時間不出現(xiàn)了?到哪賣去了?還好吧?！毙±钭舆吤呂⑽⑿χ?“呵呵,就在這附近走走,還算馬馬虎虎?！闭f話間,看到他車上的西瓜又大又圓,小李子說這瓜很甜,于是我叫他幫我挑了一個。

晚上,兒子鬧著要吃西瓜,我拿過來把西瓜破成兩半。一看,里面的瓜瓤怪怪的,我拿去叫父親看了,父親以前也賣過西瓜,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父親一看,大叫一聲:“這瓜不能吃?！蔽毅对谠?用狐疑的眼神看著父親。父親接著說:“這瓜都爛掉了,而且打了藥水的。你說現(xiàn)在的人啊,昧著良心賺錢……”聽著父親的話,我怔怔地站在那邊,心想,這人變化也太快了,才幾天工夫,為了錢,連我也騙了。

原想第二天去找小李子說這事的,卻一連幾天不見人影,“敢情躲起來了?！蔽蚁??！懊纷?梅子。”好像有人在叫我,我抬起頭一看,是小李子。我悻悻地朝他點了點頭,有點不高興地說:“嗯,什么事?”只見小李子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十元錢的鈔票,說:“不好意思,我那天跟一個非常熟悉的客戶進了那些西瓜,他跟我說那是很好的西瓜,因為是老關系了,所以很相信他……沒想那西瓜……這是你買西瓜的錢,還給你,明天我要回老家去了,我們有緣再相見,再見……”小李子說完,把錢硬塞在我手里,加快腳步走了。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使勁朝小李子的背影揮了揮手。

責任編輯 賈秀莉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