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蕾
朱光潛先生在《談讀詩和趣味的培養(yǎng)》中說:“讀詩就要從此種看來雖似容易而實在不容易做出的地方下工夫,就要學會了解此種地方的佳妙。對于這種佳妙的了解和愛好就是所謂‘趣味?!闭Z文教師應引領學生走向古詩,走近古詩,走入古詩;讀古詩,誦古詩,賞古詩;品出它的韻味和趣味,融詩味入生活,化詩心入生命,最終達到我們所追求的“詩意地棲息”。
圓與缺
“暫滿還虧,暫滿還虧,等得團圓是幾時?”古代詩人最偏愛的一個意象就是“月”,文人對“月”情有獨鐘。中國寫詩的大都是文人,尤其是不得意的文人。他們或流浪漂泊他鄉(xiāng),或流放客居異地,或失意身陷囹圄……所以就特別向往“圓”,自然會寄情予圓月,對比自己人生的“缺”。
月圓喻人的團圓,月缺喻人的離別。于是思親就有蘇軾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王昌齡的“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李白的“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思鄉(xiāng)就有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杜甫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王安石的“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思友就有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李白的“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柳永的“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思念故國家園的就有李煜的“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園不堪回首月明中”等。
月圓喻人生的圓滿,月缺喻人生的缺憾。于是李白就有“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标懹尉陀小伴_簾一寄平生快,萬頃空江看月明?!?/p>
有理與無理
古代文人多是感性的,就算是說理抒情也喜歡寓情于景中,寓理于物中,在感受詩歌形象情趣的同時又品出幾許理趣?!叭碎g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地理溫暖差異,“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欣賞多角度及當局者迷,“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的讀書經驗及益處,“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的生命力的蓬勃,“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的尋覓之道,“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的更進一步。真是處處蘊藉,卻處處明。
講“理”的詩道出生活理趣,不講“理”的詩則品出人生情趣,而太多的詩人都是不講理的。你看歐陽修“淚眼問花花不語,亂花飛過秋千去”,詩人你自己無奈,怎么怪花呢?王之渙非說“黃河遠上白云間”,這不是一點地理常識都沒有嗎?王安石心中有事不能成眠,卻怪“春色惱人眠不得”,這從何說起呢?戴復古心中憤恨矛盾,卻怨“最苦無山遮望眼”,這又怨山什么事呢?司空圖“逢人漸覺鄉(xiāng)音異,卻恨鶯聲似故山”,不直說自己思鄉(xiāng),卻恨上了黃鶯。金昌緒詩中的女子沒能如愿夢至遼西,就“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不也是有些無理取鬧嗎?這些看似無理之處往往就是詩最有情、最有味的地方,也是詩成其為詩的關鍵所在。
踐行者與旁觀者
古代文人有兩大情結:一是“廟堂”情結,一是“江湖”情結。一是進,一是退。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而歸隱田園,王維仕途不順而半官半隱;前者經濟赤貧而歸的徹底,后者衣食不憂而歸的輕淺;前者是農耕生活的踐行者,后者是農村風景的旁觀者。
“農月無閑人,傾家事南畝?!薄凹创肆w閑逸,悵然吟式微?!薄半S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花落家僮未掃,鶯啼山客猶眠?!薄耙姓炔耖T外,臨風聽暮蟬。”王維站在旁觀者的地位以審美的眼光去寫農村景象,所以他的田園詩來源于現(xiàn)實卻又高于現(xiàn)實,是藝術和審美的農村生活,帶有一種“畫”的光暈,美的令人向往,給人以極大的精神慰藉,的確是士大夫們心靈的家園。
陶淵明堅定地把歸隱之后的生活理想、人生道路落實在“躬耕自資”的行動上,抒寫了他在勞動中的甘苦、希望和憂慮。“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簡約平常足以使之悠然;“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自耕自給,足以使之充實。而“桃花源”,也許就是陶淵明田園詩中所表達的生活理想和勞動體驗的最高概括吧。
走入詩歌,才會了解詩歌,欣賞詩歌,涵詠詩歌;涵詠詩歌,才會品出韻味,讀出趣味,受其漸染;受其漸染,才能化之入生命,任之激活本心,豐富精神世界。
(責編 李 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