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路上度過的十年,抽煙,酗酒,有足夠的悲哀談?wù)撐磥怼3允程?,一菜一湯,一份不安的人格表,填寫中打盹,幾乎不畫畫,但團紙,做底色,或試著把發(fā)黑的記憶涂白。如果有一陣道德的恐慌,就用遇見的第一個詞去阻擋。而寫作的責(zé)任,是把一個場景當(dāng)作發(fā)電機。熱力快而干凈。比如一個冬天,一個從冰刀上滑翔的傍晚,從啤酒杯、果凍和兩條河流的翻滾中秘密閃出的音樂,強大的氣流,雙倍暈眩。但詩歌!進來:豹子和一知半解的寂靜!
航行
活頁上,大海和墨水都呈陽性
服務(wù)生寫到:倫敦。1987。雨。海嘯。
一生渙散。膽怯、游移但敢于面對。
“是什么靜默在這幾個手指間?”
他攤開手掌,聞到熏魚和雪茄的味道,那是秘密的北方的氣味。而拐過船艙他招呼一個水手去就餐,招呼另一個到檢修艙換洗桌布和陰影。
船突然晃起來,服務(wù)生緊緊把住艙門,他想起幼年跟父親上山放羊,他一手緊緊抓著父親,一手攥著閃電和雷鳴。而隨身聽正播放著一個人的哭泣,海霧細(xì)沙一般落下,使他說不出一絲黑暗。
當(dāng)他查閱地圖,沿途的城市迅速地腐爛,一種氣味扼住了他的呼吸。
當(dāng)他下到底艙,輪機多年沒有修理,機器參差,他隨即從身體中掏出雪、扳子、打火機和月亮……
最后,服務(wù)生嘆了一口氣,回轉(zhuǎn)客艙,斟了一杯濃咖啡,寫道:樹蔭下到處都是海浪。
處境
除非可以被談?wù)?,否則我是幽靜的。無人感謝,腌制的形象。300度鏡片的視力,含釉的玻璃,熱淚涌出,有赤白的反光,有一些景色,在被追逐之前先一步被失去。那曾經(jīng)是我們的沉淪,在他人眼里數(shù)次看到。一種沖力,像推門的手,在力量中幾乎是冰涼的。樹影忠實,不當(dāng)眾揭開記憶的面紗,恥辱寫在臉上,寫在牙齒、唾液和喉嚨中間。它不可能直接恨你,不可能渾然說出一夜的落葉。低沉、慢、遠,你知道,整整一天我都在做準(zhǔn)備,微微滲汗,不哭。除非那些葉子被丟在講述之外,腐爛。倔強。劈啪作響。
沙塵
學(xué)長途奔襲,學(xué)撲面,學(xué)涌學(xué)路燈在氤氳中吐字,像謊言。披羽衣,披突變的黃昏,今天你來,把它變成昏暗、繁亂的一天。第一次,我愿意走進你的胸膛,悲傷的強力沙沙有聲,遺棄來自北方,土松了,意志有些失聲。這時,誓言沉默粉塵將別處推到眼前。我累了,安魂曲有些羞怯,夜晚只是部分的解釋,路燈下街道變得更黑。風(fēng)顯得孤單,但那是你生存的全部事實。該有一種埋沒給我天涯了,該有一次死毫不動搖。在那兒,我的地,今天你來,把它變成質(zhì)地硬涼、細(xì)碎的遠方。
舊歌
那首歌,在桌子一端,在我身邊,坐下。允許我扶住它,它長發(fā)散落,之間有灰色的天空,落地窗的簾子并不嚴(yán)。洗漱。鄙視早餐。春天在岸邊說話,有力的詞,軟弱的強調(diào)。那是我從敵視中留下來的耳朵。像留在身體里的彈片。那首歌,篤信整日整夜的戶外生活,世界充滿幻境,女人充滿桃汁。那首歌是一本永遠封不嚴(yán)的書,永遠封著,切口新鮮,碰到探照燈它總偏向陰暗的一面。幾個小時里,我干凈地坐著等著夜幕降臨。來自那首歌的霧是涼爽的,況且這是四月,我確信記憶也增強了威力。